官夫人出牆 第九章 一枝紅杏出牆去

作者 ︰ 千尋

議事廳里,幾個臣子方才離去,他們都是最近重回朝堂的老臣,這五年蕭瑛沒少和他們打過交道,在皇帝趕他們離京時,都是他暗中養著。

錦上添花,不過枉擔了逢迎臭名,聰明的人,才懂得雪中送炭。

這些年,他們雖不在朝堂上,但心思從未離開過,兩只眼楮始終盯著朝堂,無一刻放松,在這種情況下,他們自然了解蕭確如先皇所言,無能力治理國家,需知馬背上開國、馬背下治國,開拓疆域需要武將,而掌理朝政更需要有才智、有能力的文官。

如今他們在蕭瑛的暗助下重返朝堂,豈會不知誰才是真正的主子?

祈鳳皇朝國勢日漸衰弱,正是他們可以一展長才的好時機,因此官復原位後,條陳折子一個個的上,蕭眼看著幾個復出的文臣,因失而復得的功名竭盡心力為自己辦事的那股熱勁兒,滿意極了,至于他們不斷在身邊安插自己的人手這回事,也就睜一眼閉一眼,辦差嘛,總是需要幾個稱心合意的人。

這個,正是蕭瑛要的結果。

蕭瑛不躁進,他把朝堂當成商場經營,看準時機下手,所以目前,朝堂已有兩成他的人馬,軍中也有他的人,從小兵升上軍官,慢慢地,當朝中七成官員是他的人、當軍中的決策者也是他的人時,蕭就該壽終正寢了。

他和蕭不同,蕭以毒害死父皇,而他卻要以毒延續蕭的性命,至于是否活得渾噩、活得痛苦,那就不是他照管的範圍。

不過在那之前,他得力挽祈鳳皇朝的國勢,眼前雖說四周小柄也處于內亂之中,無力發動戰爭,但光是北方的韃子、東方的倭寇,就讓人夠受的了。

幸而黃庭長進,入了周成康麾下後,連續打過幾場勝仗,士氣大振,而李晉海得了青鹿島千員水師後,不再保留實力,強攻快打,消滅幾千名倭寇,也因此緩了之前朝廷欲頒的禁海令。

至于北方韃子,年年犯境的人數越來越多,若不趁其未壯大之前一舉殲滅,怕是一留二留要留成禍害,只不過如今該由誰去率軍?讓這群文臣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可用人選。

因論功行賞,幾年前能帶兵的將領助了蕭登上帝位後,一一封侯拜相,優養幾年之後,心寬體胖,早耐不了苦,因此帶兵人選,一時間還真難以決定。

包壞的是勤王和成王聯姻一事定下,武官紛紛倒向,近日里,蕭鎮頻頻與武官私底下接觸,眉來暗去的,談些什麼不言可喻。

蕭瑛本想慢,勤王卻讓他慢不得,非逼出他的快動作,因此最近他加快腳步,一方面與尚未入朝的陳院知等人商談未來的治國大策,並讓他們一一教給蕭霽,另一方面,提出若干疑點,讓猜忌心重的蕭主動派人去查,讓他查出蕭鎮謀國篡位的野心,讓他削一削成王的兵權。

所以其他的那些武官……能拉攏的有誰呢?

他拿起筆在紙上寫下一串名單——靖平王、寧康侯、武陵侯……

正深思時,下人來報,周閔華回來了。

周閔華走進廳里,將與汪老板新打的契約及之前賀心秧與人立下的契約放到蕭瑛面前。之前的契約,注明付銀一百五十兩,若賣超過一百本,則每本需再付一兩銀子。後來這紙契約,條件優厚得多,一開始賀心秧就可以得五百兩銀,不管賣幾本,每本都得付二兩銀子。

他從懷中掏出九百三十五兩的銀票,放到桌上,這是上一本的第二回結算及稿子送出的五百兩,由此可見,賀心秧的書賣得相當好。

「那個老板是個怎樣的人?」蕭瑛問。

「汪老板倒也還算老實,並且腦筋動得快,手腳更是麻利,短短時間內就能賣掉近千冊,可知他的能力。前一本的條件,夫人是吃了點虧,不過初試啼聲,有這樣的成績已是相當不錯。有之前的經驗,我想汪老板之後賣書肯定要漲價,便是與屬下訂這樣的契約,還是相當有賺頭的。」

「沒想到賣艷本,竟有這般利潤。」蕭瑛食指輕刮下巴,笑開,隻果倒是選了個好行業。

「難道王爺想……也不是不可以。」周閔華聞弦歌而知雅意,反正夫人已經將賣書之事全權交給他處理,不管是和誰合作,想必夫人都不會有意見。

「這件事你留點心,倘若能找到人手經營,就辦吧。」

「是。」

「隻果不是和你一起出門?她怎麼可能讓你把東西先拿到我這里來過眼。」那個小錢鬼,哪舍得把銀子留在別人的口袋中。

「夫人引我見過汪老板後,就帶著丫頭去逛街。」

蕭瑛失笑,那丫頭成天口口聲聲錢,卻又在契約錢項上不用心,這樣的人想以錢追錢太難,只能一輩子靠腦銷、勞力賺錢。不過,她已是相當不錯了,一個女人能憑著寫艷本賺取一家子的生活開銷,也算有本事。

「是該逛逛,她到京城後,還沒有四處走走呢,我想,是不是該在她身邊加派幾個武功高強的侍衛……」

他說這話的同時,守在屋前的風喻突然頭皮一陣麻涼,眼皮亦狠狠跳上兩下,他抬天望向蔚藍天空,憂郁地看著遠方雲雀,不知道有什麼禍事將從天而降。

周閔華輕松一笑,又補了句,「夫人要我瞞著王爺她寫艷本一事。」

「知道,就當你瞞了。」他想也不想,隨口便答。

周閔華上前,收好要交給賀心秧的契約書和銀票,正想稟報大賬房李琨已經回京的消息時,賀心秧忽然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沒有下人稟報,她如入無人之境,暢通無阻地闖進廳里,定定地站在蕭瑛面前,她的頭發微亂、兩顆眼珠子閃啊閃,那表情說不出是驚訝還是驚嚇,她盯著他、目不轉楮,好像非從他臉上看出兩只大象方肯罷休。

蕭瑛眼光一射,本想指責隨後進屋的風喻,若不是周閔華早一刻把契約收好,事情豈不穿幫了?

銳眼瞪過,風喻縮脖子擠鼻,又不干他的事,分明是慕容公子用眼神示意他放人,他早就知道,踫到這位宮夫人,準沒好事。

蕭瑛沒有立即「處理」風喻,不是因為他度量好,而是因為突然間,賀心秧抓住他的手,整個人猛地向前靠。

他從蕭霽那邊听到太多關于未來女人的特質,知道她們思想獨立、行動自主,踫上喜歡的男人,不會畏畏縮縮、欲迎還拒,而會主動上前爭取,但隻果從沒有過這樣的表現,今天,是頭一回……

他不知道這種感覺可以形容成觸電,但他知道掌心里的那只手煨得他的心暖透了,看著她明媚靈活的大眼楮里藏著說不出的激動,他的心也跟著激動起來。

二十二歲的他彷佛變成十七、八歲的少年,見到女子會心慌意亂,會紅了臉。

她是一路跑過來的嗎?傻瓜,派個人來傳話,他就會走到她面前。他從懷中掏出汗巾,輕輕拭去她額間的汗濕,那麼熱,熱壞了他的小隻果,怎麼辦才好?

「都下去吧。」

蕭瑛眼光定在賀心秧身上,卻對門口聚集的那群人發話,慕容郬、風喻、小四、周閔華和幾個下人迅速離開,出去時沒忘記把門帶上。

慕容郬走得飛快,他還得去告訴宮晴,人已平安送到。

蕭瑛舍不得多動一下那只被她抓住的手,用另一手順順她紊亂的長發。「怎麼了?有人欺負妳嗎?告訴我,我去整回來。」

賀心秧用力搖頭,還在喘著,心也在亂著,她不明白自己的反應干什麼這麼大,但一知道他沒娶惠平郡主,她就控制不了自己的運動細胞,喧囂著、吵嚷著,要她狂奔到他跟前。

她對自己撒謊,撒下彌天大謊。

她說︰她不愛他,因為他是只愛整人的壞狐狸。她不愛他,因為未來人類愛上老祖先是一盤死棋。她不愛他,因為愛情不過是一場游戲,而她不和別人的男人玩游戲。

可是心在痛著,不管她如何忽略,它就是在胸口掙扎怒吼。

那是很糟糕的吼叫聲,它叫著︰她喜歡他、她愛他,他對她而言不只是精蟲提供者……她阻止不了它響喊,只好不停對自己說謊。

可謊越撒越凶,她卻越來越不相信自己。

于是,他說當朋友,她就當朋友了;他說朋友應該天天見面,她就與他日日相見;他說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她就大唱︰與你分享的快樂,勝過獨自擁有,至今我仍深深感動,好友如同一扇窗,能讓視野不同注解︰〈分享〉/伍思凱,作詞︰姚謙。……

她把這里當成二十一世紀,假裝男人女人在一起可以不談感情、純聊友誼,假裝他和她可以像張菲和他的前妻,互相關心、彼此照顧,共同擁有孩子,卻沒有夫妻關系。

她也假裝這樣的距離是男人與女人最好的分際,他們沒有分手問題、沒有失戀困擾,並且他們之間的感情可以像眼前這樣,一輩子的永續經營。

可是今日的嫁妝隊伍,推翻了她的謊言,推翻了她想要和他進行的一輩子朋友感情,她的心澎湃洶涌,逼著她非得跑到這里來證實某些事情。

「我看到惠平郡主的嫁妝隊伍了。」終于,胸口的氣順下來,她能夠開口說話。

「然後呢?」蕭瑛拉著她,走到桌前,為她倒一杯溫茶水,心底憂著,孕婦可以這樣過量運動嗎?待會兒得讓大夫過來替她看看。

「那些東西不是要抬到蜀王府。」她把話說完才仰頭,把茶咕嚕咕嚕吞進肚子里。

「她要嫁的人是勤王,為什麼要把嫁妝抬到蜀王府?」他笑了,終于明白讓她慌張的原因。

再倒一杯水,把她這只小牛犢給灌飽,才將她收進懷里。

她應該掙扎反抗的,這樣不合規矩,這里不是親親抱抱可以用一句國際禮儀交代過去的時代,問題是……她半點都不想要把他推開,因此,她縱容自己在他懷里說話。

「你不難過嗎?你不是要上京城求皇帝替你和惠平郡主賜婚的嗎?」

「誰在胡說?我割了他的舌頭。」

他陰了蕭霽一回合,即使他是自己的親弟弟。

「所以你從來沒打算娶她?」賀心秧又驚又疑,急急追問。

「她有什麼好,驕縱任性、脾氣暴躁,如果我真娶她,府里有一大半的下人都要求去。」

這是他的原定計劃,沒想到皇帝一如多年前那般忌恨他,不允許他成親、不允許他得到幸福。

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反正娶江婉君,目的不過是為了成王手中的兵權,沒想到此次入京,竟得到一個連密探都探不得的消息——皇帝要對武官下手。

蕭的動作比他所預料的快上好幾倍,雖然這不符合蕭瑛急事緩辦的原則,雖然小小地打亂了他的計劃,但如此一來,勤王這樁親事是白結了。

而比計劃中順利的是,他不但入了御書房,在皇帝問他哪些舊文臣可用時,他焉能不明白皇帝的心思,于是提了十來個過去和自己走得近卻無才之人。

皇帝當然會盡數否決,然後提出蕭瑛真正的口袋名單,接下來,他只要繼續表現得庸碌痴愚,繼續讓皇帝以為他只會在女人裙子底下鑽營就行了。

反正那些大臣很聰明,知道背後該听誰的,只要他能完成父皇一心想要的治國理想,就算百姓將功勞歸于蕭又如何,他啊,從來不在乎名聲那類的身外之物。

況且無法求得皇上賜婚,這結果竟是讓他暗暗欣喜,因為他知道這樣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關心隻果和他的孩子,可以正大光明的去找她看她,和她說話。

「可她很漂亮。」賀心秧推開他,認真說道。

「漂亮的女人見得多了,我喜歡聰明的。」

他沒刻意點明,但她就是知道,他講的人是自己。

忍不住的,她嘴角微揚,看見她這號表情,他也跟著笑開,這樣喜怒形于外,這樣不防人、不防心,多危險啊,可他偏偏就是喜歡她這樣,喜笑怒罵哀哭,一樣一樣都逃不過他的眼楮。危險就危險吧,反正有他用彌天大網護著,誰能對她怎樣?

「她不聰明嗎?」

「她的腦子大概不及妳的十分之一。」

聞言,她笑得更開心,然後驕傲地說︰「她的腦子真的不行,如果不是家世背景太好,旁人不敢招惹,光是被人丟的石頭,就可以替她建造一個衣冠冢。」

「說的也是。」忍不住,他又拉她入懷。

得寸進尺描述的就是這種情況,可是嘗過一回甜頭,他已經舍不得她待在自己懷抱以外的空間。

抱著她軟軟的、香香的小身子,明明嘴里沒東西,他硬是嘗到了甜味兒,讓他忍不住想再進一步、再進一步……他啊,總是在她身上失控,就像花滿樓那晚一樣。

「你不娶她,絕對是件好事。」她只差伸五指保證了。

「是嗎?妳怎能確定?」

「因為我聰明啊。」她開始有些得意忘形。

蕭瑛失笑不已,這丫頭還真不能隨口夸贊,一夸就要飛上天去,但他喜歡她的得意忘形,于是附和她的話,「對,妳很聰明。」

她從他懷里抬起頭,仰望他,突然不講話,嘴邊帶著淡淡的笑意,眼楮一眨也不眨。

他低下頭,伸手掩住她的眼楮,她的眼楮太清澈干淨,好像能把人給看透,而他的心復雜骯髒,他不願意她看得太透澈。

她抓下他的手,繼續看著。

圓圓的眼楮、圓圓的隻果令他心悸,他被看得不自在,問︰「為什麼這樣看人?」

「我想看清楚,你是不是有一點點喜歡我?」

她也想看清楚,自己能不能承擔喜歡上老祖宗的後果。她沒忘記,自己一個誤闖時空的女人,有多少問題要解決,這樣的她,真的可以愛上一個人嗎?

蕭瑛對她笑著。

喜歡她,何止一點點,是很多點、很大點,非常巨大的一點。

進京那日,她在他面前氣得丟下藥包,從他面前跑開,從那刻起,他的一顆心就這樣掛著,偏偏風喻那個死家伙查到消息還不馬上回報,讓他天天想、天天擔心。

他那麼聰明,一下子就可以猜出一百種她發脾氣的原因,可他不知道她是一百種當中的哪一種?

他以為自己再不會喜歡上任何女人,他相信女人沒有真情愛,有的只是滿月復算計,可是她……打破了他的認定。

想著她,他便快樂,念著她,他便有了淡淡的幸福感,他算著宮節來京的日子,算著兩人再見面的時間。

沒想到,她竟然懷了他的孩子嫁給宮節,當知道這個消息時他心里那個糾結呵,明知道她和宮節都沒有錯,不管是為了她自己好還是為了孩子,都是最正確的選擇,但心還是悶著、痛著、苦著,他不是個會遷怒的男人,卻還是遷了怒,然後一句不該出口的秘密跳出來,勾引出一連串秘密。

那日蕭霽回去後,慕容郬紅著臉對他說︰「我要宮晴。」

那家伙不知道是經過多大的掙扎才說出這句話的,他曾說過︰「大仇未報,無以為家。」可那個不像女人的宮晴,卻讓慕容郬有了想要一份感情的沖動。

蕭瑛沒有表態,但當他知道宮節是女的時,那顆壓著磨著擰著的心瞬間得到妤解放松,于是他明白,自己再不會放手。

隻果有了孩子、他有了家,他從不知道家是怎樣的感覺,雖然有個愛護自己的母親,但他住的地方叫做後宮,那種處處斗爭陰謀的地方,不能稱之為家。

「喜不喜歡我,需要考慮這麼久嗎?」

賀心秧扁了嘴,她還以為他的表現會像觸電三秒鐘,然後跳起來、抱著她轉三圈,再然後對著天空大喊大叫︰隻果喜歡我!

最後她高聲大唱︰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注解︰〈最浪漫的事〉/趙詠華,作詞︰姚若龍。……而他唱︰今天妳要嫁給我注解︰〈今天妳要嫁給我〉/蔡依林&陶,作詞︰陶&女圭女圭。……最最最後,TheEnd!

可是他沒有,他的表情很嚴肅,好像她問的不是「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而是「韃子犯境該怎麼處理」、「開放通商口岸,需要注意什麼事宜」之類的重大民生議題。

「不是考慮,而是喜不喜歡這種事,不需要說出口。」用心體會即可。

「要的,不說明白,我根本搞不清楚你在想什麼,喜歡便喜歡、不喜歡便不喜歡,給我一個清楚痛快。」

「我想什麼,有這麼難猜嗎?」

「當然,你都說你的代表字是假了,我這個真心真意真感情的真人哪里猜得到?說你喜歡我,你卻在我身上下毒、時不時把我氣得哇哇叫;可說你不喜歡我,你又三不五時的對我好,給我好吃的、好玩的,還送一堆人給我用。你把我弄得迷迷糊糊、反反復復,只差沒去剪來一枝花。」

「剪花?」他不明白,話題怎麼會轉到這里?

見他不懂,賀心秧干脆當場試驗操作,走到幾邊,從瓶里挑出一朵鮮艷紅花,撕下一片片花瓣,每撕一片,嘴里就念一句,「喜歡、不喜歡、喜歡、不喜歡……不喜歡,哦哦,蕭瑛,你不喜歡我!」

他失笑,原來是前事造孽,難怪她鬧不明白。他實在不該在她身上使心計,對于直接的女人,就該直接。

抽過她手上的花枝,順手將花萼折下,他補上一句,「喜歡。」

「意思是……你喜歡我?」

他沒回答,賀心秧已是眉飛色舞,看著躺在地上的無辜紅花殘骸。

蕭瑛沒讓她的目光停留太久,拉過她的手,帶她離開議事廳,往書房方向走,他走得很慢,因為她忘記自己月復中有孩子,他可沒忘。

這是她第一次到王府,這處在京中的蜀王府,不輸在蜀州的華奢,一眼望去,看不到盡頭,處處是江南庭園造景,有池有湖有小溪河,亭台樓閣無一不精美,這里哪里是住家,簡直是墾丁柄家公園了嘛。

「你要帶我去哪里,遠嗎?」

她不過想追問一句喜不喜歡,他就拉她走遠路,難不成是想借著消耗她的體力,好讓她忘記想追問的問題?

「妳累嗎?我讓人抬軟轎過來。」

「不必啦,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在處罰我,問了不該問的。」

蕭瑛定下腳步,忍不住兩手捧住她的頭,賀心秧心想,完啦,走路還不夠懲罰,他要擠破她的腦袋瓜,讓她永志難忘,嘴巴要關緊這回事。

見她一臉驚慌模樣,他忍不住大笑。「隻果,妳的腦袋里面到底有多少古怪的東西,真想打開它們看一看。」

「看不出來的,就算你硬把它剖開也看不出。」

「什麼?」他不懂她怎地會突如其來冒出這樣一句。

「有對農夫農婦,他們養了只會生金蛋的雞,可他們不耐煩每天等雞下蛋,就把雞殺了,想把金蛋全部拿出來,可惜剖了雞,里面什麼都沒有。」

她指他殺雞取卵?「妳怎麼會覺得,我想剖開妳的小腦袋?」傻瓜,他就算想以剖腦為樂,也舍不得剖她的。

「不是嗎?你的表情……」她的目光在他臉上速速轉了幾圈。

「我的表情怎樣?」他的目光追著她的視線,直到四目相連。

「好像覺得我很有趣。」

「是有趣沒錯。」世上可以讓他感到這麼有趣又快樂的人很少。

「你每次覺得我有趣的時候,我就慘了。」

賀心秧想起那時苦苦哀求他去玩別人,他卻斬釘截鐵說NO。不會吧,她現在是身懷六甲的孕婦,禁不起他東一瓶、西一瓶毒。吐吐舌頭舌忝了舌忝嘴唇,那個解藥之苦,真是苦死人。

她的話再次逗樂他的心,他哈哈大笑,雙手搭起她的肩膀,彎下腰,額頭貼著她的額,輕聲在她耳畔低語,「我保證,以後我覺得很有趣的時候,一定不讓妳慘,而會讓妳很快樂。」

「真的?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他接下話,然後俯身抱起她。

他看起來很餓,並且想把她拆解入月復的樣子,讓她很想說︰你要做什麼?求求你不要煮我、不要蒸我,我沒有改名叫做唐三藏……

不過她沒來得及問出口,他已經開始施展輕功,為保命,她只得兩手牢牢抱住他的頸項,至于那些被啃被吞的念頭,早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

風在耳邊呼呼響著,賀心秧從一開始的害怕到覺得好奇有趣,把頭探出他懷中,不過短短幾秒鐘,她已經適應。還好嘛,比「自由落體」的刺激感差得多了,如果不是座位不太安穩,她就當搭高鐵。

看著「窗外」的風景,這宅子像江南園林,有假山、有奇石,有美得讓人說不出話的怒放花海,這人……不是普通有錢。

見她看得目瞪口呆,正在狂奔的人停下腳步,他低頭,看著懷中的小隻果,笑問︰「喜不喜歡這里?」

問什麼鬼話啊,誰不喜歡,這里每個角落都美得讓人目不暇給,如果他肯開放參觀,光是門票費,一年的進帳就可以給國家買裝甲武器了。

「喜歡。」

「喜歡這里還是妳住的那里?」

這話問得更屁了,請問您喜歡總統套房還是四人房?白問嘛。

「這里。」她答得直接。

「很好,那就搬過來這里住。」

「啥米!你要我紅杏出牆?!」她瞠大眼楮,不敢置信的問。

看著她圓瞠的眼楮,蕭瑛失笑,怎麼辦,和她在一起這麼開心,如果哪天見不到面,會不會真的像隔了三個秋季?

他放她下來,輕輕點了點她的額,親昵道︰「說什麼話,妳這棵紅杏本來就是我種的,出什麼牆?何況不管種在哪里,都是我家的牆。」

是啦,他沒說錯,不管這里還是那里,都是登記在他這個田僑仔的名下產業。可是……扠起腰,她振振有詞道︰「誰說我是你種的?我是我爸媽種的。」

「好吧,妳只能算我移植的,不過妳肚子里的這個,是我種的沒錯吧?」

幾句話,他問得她滿臉羞紅,就算是開放的現代少女,這種話還是教人害羞啊。

她皺眉扭身,隨便,他愛認便認,可她給不給認,再說。

蕭瑛明白,逼人可以,但太甚會反彈,所以停止這個話題,扳過她的肩膀轉個方向,再拉起她的手——書房到了。

他帶她進屋,她還沒看清楚屋里擺設,他就帶她到桌案前,從一個匣子里拿出許多畫稿。

只消一眼,賀心秧便心軟了……那是她,愛笑的隻果、發脾氣的隻果、微嗔的隻果、裝死的隻果,每一張、每一個表情,唯妙唯肖。

「妳剛剛問我,喜不喜歡妳,這個就是答案。」

嗯,她懂了。

如果不是喜歡,不會把一個人的每個操作表情記入心底,如果不是經常想起,不會把人入了畫,如果不是落筆時心底有滿滿的幸福,那紙上的女子,不會每個表情都帶著微微笑意。

難怪他說,喜歡這種事不必說出口,原來他是含蓄的古代人,只會悶著聲做,不把我愛妳四處宣揚。

是的,他喜歡她……不是普通喜歡,是喜歡到無法自己……她看著他,笑了,笑得有兩分曖昧、三分、四分黃……

「在想什麼?」蕭瑛苦笑,又是個令人無法招架的目光。

「我這里,有股沖動。」她指指自己的腦子。

「什麼沖動?」

想把自己剝開洗淨,直接做成狐狸套餐送到他嘴邊,然後大聲響喊︰吃我、吃我、吃我!

她聳起肩膀,像繃著什麼東西似的,待松開肩、松開臉部表情時,她大大地吸一口氣,彷佛要把所有空氣全吸進自己肺里,待吸飽氣,她拉出一道滿足笑意,沒把沖動說出口,而是甜甜地笑說︰「你不娶惠平郡主,真好。」

他一笑再笑,笑得他自己都忘記,笑容是用來掩飾自己,而非用來表達真心。

動手,真的真的很不合禮儀,但他還是決定把宮家的紅杏攬進懷里。

她是他的!

就像慕容郬,不知道經過多少掙扎,才說出一句——「我要宮晴。」

而他,也一樣在經歷過無數掙扎後下定決心,他,喜歡隻果。

癌,他吻上她柔女敕的香唇,輕輕吻、緩緩勾畫,畫出兩人一圈一圈的情難自禁,蕭瑛捧起她的臉,他想一輩子把她留在身邊、留在心底,而心中那塊多年陰影……早被她這顆陽光照得無所遁形。

他喜歡她,非常非常。

這天晚上,他讓風喻過去宮府,暗中保護賀心秧。

于是風喻明白為什麼自己會無預警地一陣頭皮發麻,為什麼天空那麼藍,他卻覺得大難將至,因為啊……只要沾上「賀姑娘」,他就沒好日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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