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安兒安兒安兒，你看，這個怎樣？」獻寶似地舉高手里的東西，窩窩笑得很燦爛。
「好漂亮，這朵茶花好像真的耶-少夫人的繡功真是一等一的好。」安兒看著窩窩手上的繡囊，稱贊道。
「真的嗎？娘應該會喜歡這個吧。」窩窩喜孜孜的模了模淡黃色的繡囊，想著莫夫人收到時的神情，她笑得更燦爛了。
「少夫人，只要是跟你有關的東西，夫人都會喜歡的。」
不只是夫人，全莫府上上下下，沒有人不喜歡這個總是笑出酒窩的少夫人。不只是因為她是莫府期盼已久的沖喜媳婦，也因為她開朗可愛的性子，讓人不自覺地想憐惜她、疼寵她，尤其是少爺……
「又纏著安兒在做什麼？」
一個攔膀，他將窩窩攬進自己的胸膛。
「啊，你怎麼回來了？」對于莫湛風這樣神出鬼沒，一把就將她扯進懷里的舉動，窩窩已經見怪不怪了。
沒辦法啊，成親到現在，他幾乎天天都這樣，想不習慣都難。
「怎麼，听起來你好像不願意我回來。」揮了揮手，他要安兒退下去。
「怎麼會呢？你想太多了啦！」垂下眼瞼，窩窩不敢直視他的眼楮，怕被發現她心里的實話。
雖然，能跟湛風一直膩在一起她也很開心，可是……誰叫他總要這樣毛手毛腳的在她身上模來模去。
看吧，他又把手伸到領口里了啦！
「窩窩，你說謊話的樣子還真可愛。」她的那一點小心思，根本不用費心去猜，因為早就清楚的寫在臉上了。
「我哪有說謊啊！對了，爹找你有什麼事？」很明顯的顧左右而言他，她再乘機拍掉那只祿山之爪。
「還不就是朝廷上的瑣事嗎？」
他承認他很小人。以爹的歲數，其實早就該褪下官服，享享老年的清福，可是總被他用身體不好的借口一再推辭，遲遲不肯接管丞相之位。
沒辦法，他天生就是反骨的性子，他也深知自己的個性絕不可能像爹那樣，每件事都事必躬親，還能每天殷勤的上朝。他呀，覺得生活就是要舒適自在、先拘無束。
怪只能怪他的爹娘從小把他寵壞嘍。更何況，大好江山，人才濟濟，他不懂為何丞相之位非得由他繼承不可。
呃，好吧，其實這一切都是應該怪他自己。
早知道就不應該在八歲那年跟當年的太子下棋，更不應該贏了太子！讓當年的太子——也是當今的羞上，看穿他慵懶外表下隱藏的真相，硬是跟他的父羞預約了下任丞相的位置給他。有時候，他還真痛恨這個朝代「選人當選賢、內親不避嫌」的這個爛規矩。
「你是應該多幫幫爹的。」雖然她不太清楚府里的事，不過每天看他這樣游手好閑，只會抱著她到處吃喝玩樂︰相形之下，年邁的爹卻是每天都俯首于案牘之間，她覺得這樣的他有點可惡。
唉，蒼哥哥以前很有遠大的抱負呢，怎麼到了這一世，他就變成這樣了呢？
「我有幫忙啊。」他的確是受不了約束，沒辦法過規規矩矩、按部就班的生活，但是爹只要找他商量事情，他可是從沒缺席過。
像剛剛，有關于南方水患及北方預防干旱的事，他們就商量了近兩個時辰。
「當真？」眯起圓滾的眼，她會懷疑他不是沒有原因。
雖然他跟蒼哥哥一樣，臉上總是帶著笑，可是蒼哥哥的笑，卻是溫溫和和、如沐春風般；而他的笑，雖然表面看起來都沒什麼不同，但她就是能感覺到，那張笑臉下隱藏的念頭。
就像現在，她感覺得到，他在嘻皮笑臉！
「唉，窩窩，我們就不要浪費美好的春光在爭執上好嗎？」從小到現在，她這愛管人的小老太婆性子倒是都沒變過。
「不然我們要做啥？」也好，跟他吵架也是一件挺累人的事，因為腦袋不靈光的她永遠也吵不過他。
「不如，我們去床上滾滾。」才說完，他就一把抱起窩窩，往床榻走去。
「啊啊啊——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大白天的就跟你在床上滾來滾去！」討厭，晚上滾得還不夠嗎？現在竟然連白天都要滾？！
從成親到現在都已經個把月了，他怎麼還這麼喜歡抱著她在床上翻滾？
「怎麼，你不喜歡嗎？」
「唔，也不是不喜歡啦……」聲如蚊蚋，窩窩的一張小臉又轉紅了。
她是承認，她有點被他帶壞了，最近有好幾次，都是她哭喊著要求更多……討厭討厭，都是因為他，害她變成一個放蕩女了。
「窩窩，我有沒有說過最喜歡你臉紅的樣子？」說著，放肆的薄眉便親上白里透紅的粉頰。
尤其是情|欲正濃時，原本白淨的臉蛋布滿潮紅及汗水，原本清澈的眼兒也變得迷蒙，水女敕女敕的粉眉更是迎合著他吐出嚶嚶嬌喘——那是他最愛貪看的景色。
「不要啦……」小小的拳頭，抵在結實的胸膛上，試圖阻止他更多的侵略。
想也知道，他今天晚上還是會跟她在紗帳里翻滾，那她寧可等夜深人靜再來。因為她不習慣，在這亮晃晃的大白天被他剝光衣裳，想來就害羞。
「我、我想出去逛逛，你陪我去嘛。」要阻止他，就非得把他拐離這張床不可！
「但我想跟你待在床上。」飽曖思yin欲，這句話說得真好。
「白天、白天才有市集，想待在床上的話，等晚上回來再待也成啊。」市集晚了就關，床的話沒人搬它也不可能長腳跑了。
「嗯……」她說的不無道理。
「那我們就一起去？」扯著他的大掌，窩窩滿臉的期待。
「但我不想！」一個翻身，他將柔軟的嬌軀壓在身下。
「呀——莫湛風你討厭死了！你這張嘴就只會胡言亂語，哼，小時候的你任性歸任性，但是至少乖多了，也可愛多了！」抓過又想造次的手，窩窩氣憤地咬起他的指。
「喔？我真的有這麼討人厭？」笑看她孩子氣的舉動，莫湛風笑得很開懷。
「當然，討厭鬼！一 過頭，以免盛怒下的自己會一拳揮上他那張笑臉。
「那……我看我還是不要陪你去街上好了，反正我這麼惹人厭。」坐起身，他刻意窩到床腳，用看起來好不可憐的背影對著窩窩。
「真的嗎？你真的不要陪我去？」一反氣呼呼的樣子，窩窩掛起笑容跟酒窩，自動自發的攀上莫湛風寬大的背。
「可是你剛剛說討厭我……」
「那是我瞎說的，你可千萬別信啊。」匆匆忙忙打斷他的話，窩窩急于替自己解釋。
「可是我的心受傷了……」捂著胸口，莫湛風一臉痛苦的樣子。
他也是娘的兒子，娘那總愛裝得一副可憐兮兮模樣的個性自然也遺傳給他了。
「我幫你呼呼，傷口就不痛了！」小腦袋又急切地埋首于他的胸膛，大口大口吹著氣。
「窩窩，心里的傷光是給我呼呼是不夠的。」一個輕拉，他又把她安置在自己的懷抱。
「那不然呢？」以前受了傷，娘親都會給她搽藥又給她呼呼，她一下子就覺得不疼啦！
「你應該要……」湊近她小巧的貝耳，他將方法小聲的說給她听。
轟地一下，窩窩的臉瞬間紅得快要滴出汁來。
「你……你你你你你……」看著他邪佞的笑，窩窩知道自己又被騙了。
「別在那邊你啊你的，去叫安兒幫你梳理梳理。」壓下她顫抖不已的指，他寵溺地揉亂她一頭滑膩的長發。
即便她已嫁給了他，卻沒有人限制她將長發盤起婦人髻，反倒都任由她跟他一樣僅用綢帶綁成一束至于腦後。不同的是他永遠都用黑色素面的綢帶，而小嬸們則會隨著她衣料的顏色，更換每天的綢帶樣式。
不過，這可就讓準備了一大箱發飾的娘傷心好半天了。
「梳理什麼？」單純的她，時常跟不上他突如其來的話語。
「不是要我陪你上街去嗎？怎麼，不想了？」
「要去要去我要去！安兒安兒，快來幫我整理啦——」
向著窗外喊回總在屋外等候的安兒，她像只貪玩的兔子蹦蹦跳跳的好不快樂。
看著窩窩，莫湛風的笑，變得很溫柔。
因為他知道，這……就是他喜愛的女人。
「寶貝媳婦兒，這粉蒸肉可是府里廚子最得意的一道菜，快嘗嘗。」挾了一筷子的肉，擱到了窩窩的碗里。
「還有這碗棄，是用烏骨老母雞炖煮一天一夜，再加入竹笙跟排翅吸附精華，味道可是棒極了。」又舀了一碗散著金黃光洚的魚翅棄放在一旁，莫夫人幾乎要把窩窩埋在食物堆里了。
「呃，我……」置于桌下的手握得死緊，窩窩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能忍住不奔跑出廳，盡情地大嘔特嘔。
天！她真的快忍受不了滿桌的臘臭味，她真的好想吐……
「寶貝媳婦兒，你怎麼都不吃呢？唉呀，還是想吃那道百花燴參？娘幫你挾喔。」說完，又是一筷子的菜肴堆上已經像小山的碗。
「還有這鍋……」
「娘，夠了。」看不出來窩窩的臉已經變成死白了嗎？
平日，他跟窩窩都是在自己房里用膳的，今天因為是要替爹曖壽，才會這樣全家坐在同一桌吃飯。
「窩窩，是不是菜不合你胃口？」從嬌滴滴的媳婦兒一落坐，他就察覺她的不對勁。
「寶貝媳婦兒，跟娘說說哪一道菜不合你胃口，以後我絕不允許廚子做。」
「不是……」才說了兩個字，窩窩就趕緊捂住嘴兒，以防嘔出胃里翻騰的酸汁。
「爹、娘，不是不合她的胃口，是因為窩窩只吃素。」眼見安兒端了一只漆木托盤進廳，莫湛風迅速移開堆在窩窩眼前的滿桌珍饈，好讓安兒將托盤擺放上來。
「吃素？！」莫夫人不敢置信地瞪著漆木托盤上那少少分量的菜肴。
那看起來……就像平民百姓吃的粗食。
「對不起，我真的吃不了那些山珍海味。」先喝一口莫湛風幫她倒的桂花汁，咽下了幾乎要溢出嘴的酸味，窩窩才滿臉抱歉的跟莫家兩老說。身為半只兔精的她，對于葷食是完全無招架之力。
「寶貝媳婦兒，你只能吃素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過……這些菜會不會太寒酸了點？」這是哪個笨廚子做的菜？回頭她就要叫他包袱款款給她走人！誰叫他竟敢虐待她寶貝媳婦兒？！
「不會啊，這些都是阿二哥特別幫我做的菜呢。」
除了有香甜軟黏的白米飯外，還有她最喜歡的清炒野蔬跟腌制多年的酸甜醬瓜。阿二哥還特別為她炒了一道黑白木耳，濃烈的嗆醋味讓人不禁想多吃兩碗飯，配上一碗姜絲冬瓜湯，不只暖胃更暖心。
「我說風兒，寶貝媳婦兒平常真的就吃這些東西？」轉過頭，莫夫人一臉擔憂的問起吃著粉蒸肉的兒子。
「是啊。」吃完了原本挾給窩窩的粉蒸肉，他又接著喝起那碗魚翅棄。
其實，起先他也是擔心窩窩吃的那些東西太過簡陋，不過看她總是吃得眉開眼笑的樣子，他也就由著她了。
畢竟，她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我覺得……」
「夫人，你就別擔心，窩窩喜歡就成了。」瞧瞧，那娃兒吃到米飯都黏在臉上了也不知道。
然後他那笑面虎的兒子直接用嘴，舌忝去那顆米粒，還真是亂惡心一把的。
哼，還不知道是誰，剛剛一直埋頭剝蝦，然後往妻子的碗里塞。
誰像你們，人前人後地纏在一起，也不害 ！都一把年紀了，還一到晚上就巴著妻子不放，老不修！
父子兩人，用眼神沉默的一來一往吵著。
「寶貝媳婦兒，要不要再多吃點什麼？我叫廚子再幫你準備。」她嫁到莫府都已經好幾個月了，除了臉蛋圓潤了些之外，身子卻還是瘦巴巴的長不出幾兩肉，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這個婆婆虐待了媳婦。
「不用不用，我吃一點就飽了。」以前娘親都說她很好養的，小小一碗飯就可以飽半天。
「嘖嘖，這麼瘦小的身體，以後怎麼生養孩子？」莫夫人嘆了一口氣，銬頭吃起碗里那堆得像小山一樣的鮮甜蝦肉
「生養孩子跟身體瘦小有關嗎？」放下湯碗，窩窩的心里起了疑惑。
她的娘親也是一樣縴瘦的身體啊，可是還是養了她三百多年。
她一直以為，男人跟女人成親之後，神仙就會送小娃兒給他們呢！咦？那她跟莫湛風都成親這麼久了耶，這麼說……也應該要有人送小女圭女圭來給她了不是嗎？
「那是當然，身子瘦弱的女人，生產時總會比較辛苦一些，因為她們通常比較忍受不住產痛。」像她生風兒時就幾乎要痛上一天一夜呢！
「為什麼？是因為身子瘦弱比較接不住天上掉下來的孩子嗎？」那依她這個瘦瘦小小的樣子，會不會被孩子給壓扁啊？
咳咳咳咳咳！
一時之間，飯桌上的其他三人同時被喉間的食物梗住，痛苦地咳嗽著。
「我說夫人，成親前沒有請媒婆跟窩窩說過這些事情嗎？」要死了，差一點他的曖壽宴變成往生宴。
「我、我以為她這樣的大姑娘應該會……」都已經是雙十年華的姑娘，沒有道理不懂這些。
「娘，窩窩的爹娘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都已經過世了，你覺得有誰會提點她這些？」連閨房之中的事情，她到現在都還是一知半解，老是問他說為什麼不好好睡覺，總要抱著她翻滾一整夜。
「我看她八成以為娃兒都是神仙從天上丟下來的。」這個小媳婦兒，還真是單純。
「不會吧。」同樣身為女人，在她還沒出嫁前也多多少少知曉女人該懂的事情。
「娘，我贊同爹說的話。」她那顆小腦袋什麼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有可能出現。
「兒子，你應該覺得很挫敗。」每天晚上辛勤的播種，當事人卻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風兒，你也真是，難道不會稍微提點寶貝媳婦兒一下嗎？」就只知道享受，這個兒子真的有點被寵壞了。
「爹，我是有點挫敗沒錯，不過該享受的我可半點都沒少過；娘，我現在雖然沒有提醒她，但等時候到了她自然也就知道了，不是嗎？」他不會讓她錯過體會的機會。
「你這個……」
「壞丈夫！」
「我是啊。」
莫家兩老一人一指，滿臉不屑地唾棄笑著吃起百花燴參的莫湛風；而被指責的凶手則是大方承認。
「你們剛才到底在說什麼啦！」嘟起嘴，窩窩完全听不懂他們剛剛的每一句話，但是她卻靈敏地覺得，她才是那一段談話的主角。
難道她剛剛有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
「咳，窩窩啊，等會兒吃完飯去找你娘去。」都已經是人妻了，這些事情還是要知道的好。
「是啊，寶貝媳婦兒，有些重要的事情娘要跟你說說。」總不能等到孩子都懷上了，她還傻傻的以為是自己吃多了，肚子才會鼓脹起來吧！
「可是我今天想跟窩窩一起沐浴……」
「不行！」
莫湛風的一句話，其他三個人同時反對。
莫義天有一堆的奏折，等著跟兒子討論。
莫夫人有一肚子的話，等著跟媳婦兒說。
窩窩有……咦？
「窩窩（寶貝媳婦兒），你為什麼不跟他一起沭浴？」莫家兩老異口同聲地問道。
沒有回答莫家兩老的疑問，窩窩紅著臉，生氣地指著莫湛風。「我再也不要跟你一起沐浴！」誰叫上次跟他一起沐浴的時候，他要對她這樣這樣又那樣那樣的……每次想到，就會讓她不自覺地臉紅心跳。
喔……看媳婦兒紅透的臉，想也知道那個壞丈夫又做了什麼好事。
「好了好了，吃完飯後，風兒跟老爺去書房，然後窩窩跟我去房里，不準反對，我說了就算！」莫夫人提高了嗓子下達命令。
「可是……」
利眼一瞪，原本還想發出抗議的聲音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莫義天看著一家人，眉開眼笑地繼續剝光蝦子往妻子碗里堆。
一家人的感覺……真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