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長的房間,在中間隔了一道布簾。一邊當作客廳,另一邊則算是臥室。房間的牆壁上貼滿了粉紅色的壁紙,就連房頂的管道也仔細地纏繞著假花藤蔓。雖說屋子里的家具很是殘舊,但房間的擺設、以及無處不在的布偶,還是顯得很溫馨。在這棟殘破、擁擠的筒子樓里,這樣一間干淨、整潔的房間,簡直就是夢幻般的存在。
若不是在剛進門時看到小蘿莉把一件純白色的塞到沙發套下,又將一雙卡通拖鞋一腳踢飛到臥室里,方少東對這間房子一定會更加滿意。只是他有些奇怪,那麼大號的,會是誰的呢?偷偷瞄了下兩姐妹的胸部,方少東竟驚訝地發現了一個事實——小蘿莉胸前的規模居然比姐姐不趁多讓!
筒子樓里只有一個公用浴室,在白小米的帶領下,方少東拿著新牙刷和兩姐妹所用的洗浴用品去洗澡了。浴室緊挨著公共衛生間,而且上方的牆壁是通著的,所以味道很是糟糕。方少東不敢多呆,皺著眉頭洗了把臉,就匆匆回到了房間。這不但是因為環境太惡劣的問題,還因為他身體上刀傷、槍傷全部剛被縫合,還見不得水。雖然以老貓的高明醫術和那瓶基因藥液可以使他行動不受太大影響,但自己還是得多注意一些,這樣才能讓傷勢盡快恢復。
他沒想到,在飛機上看到外表光鮮亮麗的白小米居然住這麼艱苦的環境。而且看她的樣子似乎習以為常,並不認為有什麼不妥。就連天真活潑的小蘿莉白小飯也泰然處之,這讓方少東更有些詫異。她們兩姐妹穿著打扮都很得體入時,和這里的環境簡直格格不入。尤其是白小米,能夠坐在跨國航班上的公司白領,為什麼不改善自己的住宿環境呢?
憐花大公子當然不會知道,在華夏有「公款差旅」的說法,所以他覺得很奇怪。
白小米和白小飯兩姐妹出去買菜了,臨走前把家放心地交給了方少東,讓方少東先休息一會兒,菜做好了會叫他。躺在柔軟芳香的床上,方少東卻沒有太多旖旎的幻想,他拿出手機飛快地瀏覽著身份原主人的資料,再次加深印象。
在這期間白小米姐妹倆回來了,兩姐妹以為布簾里面方少東睡著了,所以攝手攝腳地去樓道炒菜了。而身心俱已疲憊不堪的方少東則不知不覺熟睡過去。
方少東是被一陣爽朗的笑聲吵醒的。其實他察覺到多出一個沉穩的腳步,就立刻警醒起來。他听著門外一個渾厚的聲音跟白小米兩姐妹打著招呼,便立刻從床上坐了起來,輕揉著自己的百會穴讓自己盡快恢復清明。
這時,門外那個聲音渾厚的男人已經走進了房間,他仍大聲說著話︰「木頭那小子在哪兒呢?米姐,你不會唬我呢吧?」
接著白小米有些惱怒的聲音傳來︰「大腦袋,你洗手沒有就用手抓菜?小飯,把炒好的菜先扣起來!」
小蘿莉笑嘻嘻的聲音響起︰「大腦袋哥哥,不要亂動哦!我會看著你打的!」
「嘿嘿,小飯,你姐的手藝越來越好了。木頭呢?」
方少東知道該自己出場了,他整了整臉色,走了出去。
客廳中間已經撐起了桌子,桌子上已經擺滿了炒好的菜,色香俱佳。小蘿莉白小飯正偷偷模模地抓著一撮粉絲往嘴里送,而白小飯旁邊一個濃眉大眼的男人正沖著白小飯擠眉弄眼,一臉揶揄之色。
看到方少東走出來,兩人明顯愣了愣。緊接著白小飯「哧溜「一聲就把粉絲吸到了嘴里,還伸出鮮紅的小舌頭舌忝了舌忝自己的手指。而那濃眉大眼的男人則大笑著向方少東走來。
「哈哈,木頭!」男人不等方少東反應,給了他大大的一個熊抱,緊接著松開方少東狠狠地在他胸前捶了一拳,大笑著道︰「這麼久了,你小子也不給我打個電話,哈哈,國外洋妞怎麼樣啊?」
方少東被砸中左肩槍傷的位置,不由一陣劇痛,卻硬是咬著牙沒哼出聲來。他忍著劇痛勉強一笑,看著眼前這個爽快的漢子道︰「吳博,好久不見。」
眼前之人,正是綽號「大腦袋」的吳博,方少東為數不多的好友之一。
吳博搖搖頭,嘖嘖道︰「你丫怎麼還是老樣子?這麼久沒看到我,你不激動啊?」
「他要是見了你大呼小叫的,就不叫木頭了!」這句話是從門口傳來的,方少東早就看到門口的來人,一個文質彬彬的青年人,戴著一副黑色邊框眼鏡。
眼鏡青年微笑著走過來,向方少東伸出手道︰「木頭,好久不見。」
雖然這青年人語氣很平靜,但方少東卻可以看出他眼中隱藏得極深的欣喜和激動。他知道,這個青年人是真誠歡迎他歸來的。他叫張恆,方少東的好友之一。
「你好張恆!」方少東笑著和張恆握手。
方少東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跟這些「老同學」打交道,所以在簡單的招呼後,干脆閉口微笑不語。但這也正符合了「木頭」的一貫作風,這兩位老同學也似乎習慣了他的沉默寡言。
三人入座沒多久,又來了一對男女,方少東很快認出,那個小眼楮的男人叫劉思源,挽著劉思源手臂的女人是王燕。
劉思源給方少東的第一印象就是虛偽。這個小眼楮男人總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很熱情地跟方少東寒暄著,並很關切地問方少東在國外的生活過得怎麼樣。但方少東卻敏銳地發現這個男人眼神深處對自己的警惕,而且他很快發現了原因——當王燕將一份精美的禮物送給方少東時,方少東注意到劉思源眼中閃過一絲不快。
方少東很快聯想到白小米在出租車上打電話時的話語,不由多看了王燕兩眼,這個面容姣好的女孩,就是原來那個「木頭」的初戀嗎?
在看著王燕的同時,方少東發現旁邊劉思源的小眼楮突然一冷,不易察覺地閃過一絲怒色。他心中不由暗自好笑,這個劉思源心眼兒也太小了吧?
果然,劉思源嘿嘿一笑,不陰不陽地道︰「燕子,我怎麼不知道,你還給少東準備了禮物?你看你也不跟我說一聲,我什麼都沒帶,多不好意思。」
王燕面色不變,笑嘻嘻地道︰「我跟木頭的事兒你少摻合!你不知道木頭是我初戀啊?」
劉思源面色瞬間變得陰晴不定起來。一旁吳博哈哈笑道︰「燕子,你想害死木頭啊?誰不知道當年為了你,思源找木頭打了好幾架?」
王燕白了劉思源一眼,不屑道︰「他那叫打架嗎?他那叫群毆好不好?一幫人欺負木頭一個,他也就那點兒能耐了。」
劉思源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但仍強笑著道︰「那時候都是鬧著玩的,當不了真。」
王燕一語雙關地道︰「那可不一定哦!有些事情,不是玩玩就算了的。」
劉思源終于惱羞成怒,壓低著嗓子喝道︰「王燕你什麼意思?你非要跟我鬧是吧?」
王燕還待說話,一邊一直未出聲的張恆輕咳一聲,插嘴道︰「我說二位,今天的主角是木頭,你倆可別喧賓奪主啊!」
王燕和劉思源對視一眼,各自翻個白眼別過頭去。一旁吳博從桌子底下模出一瓶酒來,大聲道︰「你倆沒勁兒啊!吵了這麼些年了,眼看著都要結婚了,都少說兩句!來,嘗嘗我這瓶兒原糧純釀,哈哈!這可是我的珍藏品,專門留著給木頭接風的!」
王燕笑著站了起來︰「結不結婚,還是未知數。大腦袋不要瞎說哦!你們先喝著,我去幫米姐做菜。」說完,一扭,走出去了。
劉思源面色更加難看,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方少東自始至終都微笑著看著這一幕,他發現了個很奇怪的現象,不管是吳博還是劉思源,甚至是王燕,對張恆的態度似乎都有些敬畏,或是說懼怕。這一點在劉思源身上尤其明顯,剛才他和王燕冷嘲熱諷時,好幾次想發作之前都偷看了看張恆,然後便忍住了。
吳博倒酒的空檔,張恆從口袋里掏出煙來發給在座各位。除了方少東,其他兩人都有些恭敬地接了過去。劉思源還急忙掏出打火機來要給張衡點火,卻被張恆擺擺手拒絕。
張恆看著方少東笑道︰「什麼時候戒煙了?」
方少東笑道︰「去聯邦以後就不抽了。」其實以前做殺手,根本沒有抽煙的習慣。
而張恆似乎多想了什麼,若有深意地看了方少東一眼,淡淡道︰「戒了也好,不過,要從心里戒了才行。」
方少東微微皺眉,不明所以。但張恆很快就繞開了這個話題︰「回來有什麼打算?」
吳博已經倒了滿滿四杯酒,分別放在四人面前。听到張恆發問,忙抬起頭露出關切之色。劉思源則吞雲吐霧,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方少東沉吟著,將之前給白小米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讓其他三人都很驚訝。
反應最大的就是吳博,他直接不可思議地大叫道︰「你瘋了吧木頭?學古武術有什麼前途?你這歲數又不能去當兵!」
張恆也微微露出詫異神色,但隨即立刻收斂沉默不語,看著方少東的眼楮等著他的下文。而劉思源則「啊」了一聲便沒有了反應,但方少東卻听出了點幸災樂禍的意思。
方少東笑了笑道︰「我在古武術方面比較有天賦,對金融則完全提不起興趣。」
這個解釋顯然有些勉強,吳博還待多問,卻被張恆止住。
張恆問道︰「那你學到什麼級別?」
古武術有著嚴格的等級制度,從最低級的古武學徒開始,依次分別為古武士、古武師、古武大家、古武道人。張恆這麼問,顯然是對這個比較冷門的行業有一定的理解。
方少東斟酌著道︰「已經到了煉骨境界。」
古武學徒煉皮、古武士煉肉、古武師則煉骨。方少東說自己到了煉骨境界,也就是說他達到了古武師的等級。但實際上方少東早就煉骨成功,已經到了煉竅的境界,已成大家。但這樣一說卻有些驚世駭俗,畢竟方少東才年過雙十,按照正常情況,即使打娘胎里開練,天賦再好,能達到古武師就不錯了。畢竟正常古武者不可能有老貓這個基因科學狂人在後面不遺余力的支持。而見效慢,也是古武術沒落的最大原因。
饒是如此,張恆還是吃了一驚。方少東一個半路出家的和尚,能達到如此境界讓他怎能不驚?不過在張恆的印象之中,木頭是不會開玩笑的。所以震驚之後卻也沒有懷疑方少東的話,只是在心底感嘆這小子還真是學武的料!
吳博對古武術一竅不通,所以對兩個人之間所說的等級境界听得雲里霧里,完全不明所以。倒是劉思源略懂皮毛,听方少東如此說不由嗤笑一聲,滿臉的不信︰「木頭,你什麼時候學會吹牛了?」
吳博迷迷糊糊道︰「怎麼了?木頭很厲害嗎?」
劉思源諷刺道︰「木頭說他現在和王博沖老爺子一個等級,你說厲害不厲害?」
吳博雖然不明白古武術的具體等級,卻也听過燕京青雲堂的堂主王博沖老爺子的大名。老爺子可是名滿全國的高手,說木頭和王老爺子一個等級——吳博看著方少東蒼白的面孔和略顯瘦弱的身板,打死不相信︰「木頭你別逗了,好好說,張恆好給你介紹工作。」
方少東笑了笑,沒有解釋。吳博是典型的口無遮攔,但心腸卻很熱。但劉思源就屬于心思不正了。雖然以前做殺手太久,但畢竟在十二歲之前他還是嘗遍了人間冷暖,現在入世乍一思索,便立刻看透了在場這幾人的用心。
要說方少東唯一看不透的,就是文質彬彬的張恆了。但張恆對自己沒有惡意,或是說,充滿了善意。這一點,方少東感覺得到。
張恆淡淡地掃了劉思源一眼,笑道︰「木頭,明天我找個人跟你練練,有沒有問題?」
方少東看著張恆不語。
張恆解釋道︰「既然你選擇了這個行業,那就得先得到這個行業的認可。我找的人是燕京大學的古武術專科的顏若寒教授,你要是能跟她過招,那麼在燕京大學當一名古武術導師還是沒有問題的。」
頓了頓,張恆又轉頭對吳博道︰「大腦袋,你今晚跟燕大那邊聯系一下,你是燕大的人,跟上面溝通好,顏教授那邊我來負責。」
方少東這才知道張恆是在為自己的工作想辦法,不由有些感動。最重要的是,張恆對自己的信任。
吳博呵呵一笑答應下來,端起酒杯正要提議大家干一杯,卻不料門外傳來白小米憤怒的罵聲和白小飯驚恐的尖叫聲。四人同時變色,張恆在第一時間便起身向外跑去,卻不料有兩個人比他更快。在他前面的是大腦袋吳博,這小子身體素質一向比他好。而第一個沖出門的,竟是一副病怏怏模樣的木頭方少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