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緩緩走出一個身影,正是方少東。
對于這個女孩,方少東只是覺得她有一種很獨特的氣質在吸引著自己。野性、狂放不羈,還有她的眼神。方少東說不上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眼神,但他總覺得這種眼神在哪里見過。直到苗小樹如野獸般撕咬著麻子的喉嚨,任麻子的重拳一拳一拳砸在臉上,卻死也不松口,反而神經質般地笑著,方少東這才想起,那熟悉的眼神代表著什麼。那是對于世上一切再無留戀,那是對什麼都毫不在乎,甚至包括她自己的生命。
這種眼神出現在一個未滿雙十年齡的女孩身上,自然讓方少東驚奇不已。但苗小樹能發現他的蹤跡,甚至說出聞到自己身上「死人」的味道,這就讓他非常意外了。難道說——方少東一想到這個可能,心跳頓時加快了幾分。
苗小樹已經掙扎著坐了起來,她臉頰紅腫,發絲凌亂,嘴角一絲鮮血沁出,顯得狼狽不堪。但她的眼神卻很亮,她歪著腦袋看著方少東一步步走出來,走到她的面前,突然笑了,笑得很開心。
方少東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巾,蹲下來遞給她,他看著苗小樹的眼楮緩緩問她︰「既然你能發現我,自然也能發現他們。」方少東指了指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三個人,皺著眉接著道︰「你為什麼不避開?」
苗小樹沒有去接紙巾,無所謂地搖了搖頭,道︰「他們遲早都會來,避開是沒有用的。」
方少東若有所思,這女孩已經間接承認了她身上一種特殊的能力。只是,她為什麼要向自己坦誠?
「扶我起來。「苗小樹很自然地將手臂遞給方少東,像是兩人已熟識很久一般。
方少東走上前去,攔腰將苗小樹一把抱起,苗小樹順勢摟住了他的脖子,將頭埋在方少東的懷里,喃喃道︰「我累了,你抱著我走一會兒。」
懷里的身軀充滿著彈性,像是一只貓一般蜷縮在他的懷里。但方少東卻沒有一絲旖念。他扭了扭脖子,讓女孩的發梢不再扎著自己的下巴,一邊向前走去,一邊道︰「你很相信我?」
苗小樹的臉蛋在方少東胸膛蹭了蹭,嘴角掛起一絲愜意的微笑︰「最多你強•奸我,我不反抗就是了。」
方少東皺了皺眉,問道︰「為什麼?」
苗小樹也微微皺起了眉︰「是啊,為什麼呢?中午的時候,我完全可以當場拆穿你,跟你死磕到底。到時候監控錄像里查不出吳博之前的畫面,你們一定死定了。晚上你從酒吧跟了我一路,我為什麼就覺得你是來救我的?」
苗小樹睜開了眼楮,看著方少東瘦削的臉龐接著道︰「就好像現在,我們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但你卻抱著我。你說為什麼?」
方少東突然停下了腳步,看著懷里的女孩,嘴角微微勾起︰「我對你感興趣,是因為你很像我以前一個朋友。」
苗小樹眨了眨眼楮︰「什麼樣的朋友?」
方少東眼中露出追憶,但卻一閃而逝。他接著向前走去︰「一個從沒有當自己還活著的朋友。」
苗小樹沉默下來,良久才嘲諷一笑︰「那看來是真的很像了。」頓了頓,她的雙臂緊了緊,將腦袋挪到更舒服的位置,喃喃道︰「僅此而已?」
方少東眼中顯出奇怪的神色,道︰「還因為,你是學生,我是老師。」
苗小樹身子僵了僵,緩緩睜開眼楮,怔怔地看著方少東。良久,才再次閉上眼楮道︰「我十歲那年,家里來了個老道士,他本來要帶我走,但後來卻不知道為什麼放棄了。」
方少東的心髒再次加快了跳動,他知道,自己想要听到的答案就要浮出了。
苗小樹接著道︰「老道士說,我的根骨很好,但我卻是不詳之人,克人克己,人機惡果累累。」
人機惡果!
方少東忍不住要喊出聲來!這是他第一次從別人口中听到這個怪異的名字,在他第一次發現自己能力的時候,他四處查資料想要弄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他在神廟的古老典籍中看到過這四個字!
苗小樹繼續道︰「雖然我們一家人都不知道這個惡果是什麼玩意兒,但一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老道士說我命果很怪,他不敢收我。但他卻說了一段話。」
方少東忍不住問道︰「什麼話?」
苗小樹仔細地看著方少東的臉,一字一字道︰「慧眼破黑手,飛刀免災禍。人從尸山血海來,為師憐花客。」
方少東頓時渾身如遭雷擊,停在了原地。
苗小樹看到方少東如此反應,僵硬的身子再次柔軟下來,她深深吐出一口氣,喃喃道︰「老道士說,我十九歲一定會踫到這樣的人,只要我遇到他,我一定會知道。現在看來,果然是你。我倒霉了九年,也等了九年。只是,為什麼一定是九年之後?」
苗小樹疲倦地閉上眼楮,兩行清淚緩緩滑落,聲音已有些哽咽︰「你來得太晚了!」
方少東舌忝了舌忝干裂的嘴唇,苦澀開口道︰「你說的這個老道士,他叫什麼名字?」
苗小樹朱唇輕啟,緩緩吐出一個字︰「貓!」
貓!老貓!
方少東頓時頭暈目眩,腦海里閃過一段段記憶的片段。
四年前,憐花正十八,意氣風發。
憐花做完一次任務,去看老貓。兩人暢飲通宵。酒興正酣時,老貓眯著眼楮對憐花道︰「你身上死人的味道太重了。」
憐花嗤笑︰「死人的味道?那是什麼味道?每個殺手都有嗎?」
老貓搖頭︰「殺手殺人,會有殺氣。但你不同,你身上的是死氣,與生俱來的死氣。」
憐花混不在意地舉杯,道︰「有沒有那麼玄乎?」
老貓閉上眼楮緩緩道︰「你會遇上一個女孩,她會聞到你身上的死氣,她會很快叫出你的名字,幫你去掉身上死氣。」
憐花嘆了口氣道︰「老貓,你又喝醉了,別開玩笑了,你又不是神。」
老貓笑了︰「我當然不是。」夜色中,老貓滿臉錯綜的溝壑擠成一團,說不出的詭異神秘。
……
三天前。
老貓要求憐花向自己開槍,他拍著一臉不可思議的憐花的肩膀道︰「我們以前說過的,不是嗎?」
「可是,我們那是在開玩笑。」
老貓笑了︰「等你以後回想起我所說過的話,你會發現我從來都沒和你開過玩笑。」
……
方少東只覺得頭腦都不夠用了,他大口喘著氣,止不住地搖頭,一臉不可思議︰「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苗小樹摟緊了方少東的脖子,喃喃道︰「貓道士說,你來了,我便可以解月兌了。」
方少東頓時怔住了,腦海中,老貓的話語如響雷般轟然回響︰「當你遇到這個人,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你將面臨你一生中第一個最艱難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