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其實和每一晚也都沒有太大的區別,主要的區別在于,這一晚逍遙的心情,和每一晚的心情都不同。
她知道自己即將變成一個女人,一個真正的女人,而且是被一個自己沒有絲毫感情,又老脾氣又怪異的男人,且這個老男人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力,還是自己如今佔據這副身體的殺父仇人。
若說皇帝真的非常恨李相,那麼折磨他留在這世上的唯一的女兒,其實也是非常解恨的吧?這或許也是皇帝下旨納她為妃的真正的、最重要的原因。
到時候皇帝會折磨她嗎?只怕這一夜不會好過。
對付仇人的女人,又怎會運用一般的手段?
或許當明天的太陽升起,她這條命,就只剩半條了。
逍遙越想越是害怕,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渾身瑟瑟發抖。
周圍明明很熱,此時她已被梳洗好,包在棉被里,像個人肉粽子,可是她卻只覺到了寒冷,無窮無盡的寒冷正從她的周身皮膚進入,佔據她整個身體,讓她的精力漸漸渙散。
不用說逍遙也知道,從身到心的折磨,從這一刻,已經開始上演了。
也不知等了多久,室內始終安安靜靜的,沒有一絲聲音,這使得逍遙原本緊繃僵直的身體得到了放松。
許是幾日來真的太累了,一直沒能好好的休息,逍遙竟在不知不覺中,緩緩沉睡過去。
似乎還做了什麼美麗的夢,似乎是小的時候,她在追趕一只蝴蝶,蝴蝶飄飛進花叢里,她也跟著追去,卻掉進獵人的陷阱……
在陷阱里,她哭喊著,尖叫著,但是始終沒有人來救她。後來她無望的哭了,就這樣哭醒了,一睜眼,滿眼的眼淚。
下意識的伸手去抹,卻發現胳膊動起來異常費力。
這才發現,自己還未完好的裹在「粽子」里。
皇帝仍舊沒有來,更漏已敲過三遍,如此說來,今夜屬于她的折磨,會少一些?又或許,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逍遙心里吃不準皇帝的意圖。但她知道,自己決不能小覷皇帝。他雖性情暴躁,貪圖享樂,但絕對不是平庸無能之輩,不然也絕不可能隱忍不發,多年後一舉將李相殺死!
她想著,身子動了動,勉強從「粽子」里伸出一只胳膊來。
這時候猛然注意到自己是赤身的,不由心中大是煩惡。
暗暗想到,適才自己真的是嚇傻了,居然這麼久了,也忘記將衣服穿上!
躡手躡腳的起身,逍遙快速轉了一圈,無奈只有皇帝的幾件內裳,她只得拿了兩件,將自己裹嚴。
門口的內侍听到聲音問了一聲,逍遙不答,反而問道︰「皇上還沒有來嗎?」
「沒有,想必是有事耽擱了,還請姑娘耐心等待!」
自進宮,雖然已被命令侍寢,但逍遙始終沒有一個位份。
而這也是皇帝用來羞辱她的辦法。
「知道了。」逍遙成功轉移了內侍的注意力後,心情再度忐忑起來。
她在猶豫要不要趁這個時候離開?
若不離開,她將失去最寶貴的東西;若離開,卻又不敢保證自己真的能全身而退。就算全身而退,顧連城會放過她嗎?
她猶豫著,一襲明黃色的袍子在宮殿里飛舞,就好像夢中那只蝴蝶般輕盈,又好像一只飛蛾,在尋找即將到來的死亡。
就在她難以決定之時,忽而感到從背後無聲無息的一雙手伸了過來。同時,她聞到一股奇香,意識漸漸渙散,最終歸于無窮盡的宇宙之中。
當她再度醒來的時候,睜開雙眼,就看到眼前一個明黃色的身影,正位于自己上方,似乎是跨坐在她身上,雙手卻死死卡住她的脖頸,勒得她無法呼吸,連視線也不清楚。
看不清面前男人的臉,具體的說,是因為男人的臉遮擋在一層薄如蟬翼的面具之後。
雖然面具只有薄薄的一層,但除了一雙眼楮,逍遙什麼也看不清。只是男子身上的龍袍彰顯了他無比尊貴的身份。
「救……命!」
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腦子也似乎不運轉了。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她忽然感覺身上一輕,那個幾乎要將自己勒死的男子,就這樣掉了下去。
緊接著,一陣吵鬧聲在耳邊響起……
「……你不覺得你為了這個女人,已經做了太多嗎?你已經不是你了!」
「我不過是做了我應該做的,她是我的仇人,我與她父仇深似海,我這樣做,有什麼錯?」
「可是你不能為了報復失去自我!」
最後是女
人的聲音響起,說完,那女子嚶嚶哭了起來。
饒是逍遙意識渙散不清,但仍舊能听出,這個女人有著一把好聲音,即使是責備,嗓音仍舊婉轉如黃鶯。
同時,無論對方是出于什麼原因阻止了這場謀殺,她始終對那個不知名的女子心存感激,因為若不是她,只怕她李逍遙,此時早已經成了一具尸體。
所以,基于這兩點,她是絕對不會忘記那把聲音的!
但是容不得腦子有太多的思考時間,她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一睡,竟做了無數噩夢,思維始終是混沌不清的。逍遙心中難受,極力想要醒來,但沒有辦法。
噩夢像是長著雙手的魔鬼,緊緊抓住她,不肯放松。
直到過了很久很久,當她的意識漸漸恢復,感到自己似乎在一條顛簸的船上,又好像是在馬車上。
待判斷了一番,終于確定應該是在馬車上,因為車輪不斷與路面撞擊,發出輕微的聲響,身下的床鋪也很有些冷硬。
……難道,自己已經被顧連城的人救了出來?
這個念頭甫一出現在腦海,逍遙激動得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滿眼的期待,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分辨清楚眼前的一切。
和她判斷的相同,此刻她的的確確躺在一輛馬車上。馬車正不斷的向北駛去,走得不疾不徐,顯然趕車的人並不著急。
而反觀自己,並沒有被綁住,雖然渾身疼得難受,不知是哪里受了傷,但看到旁邊放著水和食物,甚至還有洗漱用具,逍遙知道自己此刻的待遇是不錯的。
「小姐,你醒了!」听到青黛熟悉的聲音,逍遙幾乎喜極而泣。
一切的一切雖然過得那麼快,卻像是熬了一萬年。
沒有體會過的人不會明白,時間往往在快樂的時候最容易消逝,在痛苦的時候,卻是一瞬萬年。
「青黛,我們被救出來了嗎?現在安全嗎?」
「小姐,很安全,我們都很安全!」青黛紅著眼楮說。
看她的神情和紅腫的雙眼,不難想象在侍寢之夜,自己離開後,這個傻丫頭為自己擔憂了多少。
好在現在她們兩人都好好的活著,並且十分安全。
「外面趕車的是誰?是顧連城的人救咱們離開的嗎?」逍遙又問。
回想那日連璧告訴她的計劃,她先是要侍寢,而顧連城也顯然料到皇帝不會這樣簡單放過她,在侍寢之夜一定會好好折磨她,到時候再假死,將她偷運出宮。
這個計劃雖然危險,但一旦成功,則意味著皇帝將確信李碧仙是真的死了,從此才不會再追殺或是為難她。
天下的人,也才會相信李碧仙是真的不在這個世上了,從此她才可以獲得新的身份,在顧連城身邊,為她效力。
她原本是想以自己的力量月兌身的,誰料到事情發展到今天,到底還是顧連城幫她做到了一切。
可是這個計劃看上去可行,卻存在著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那就是,如何才能以假亂真,蒙混過關?要知道皇帝可不是尋常人,戲不演足,他怎麼會相信仇人的女兒真的死了?就算相信也會不甘心吧!
那時,連璧告訴她,這一點其實不用擔心,因為顧連城手里有一種讓人產生幻覺的迷幻藥,只要成功下了這種藥,讓皇帝相信李碧仙真的死了,並不是一件非常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