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運尸夜。
「嗚嗚嗚……」
配上一縷欲斷人腸的低泣聲,構成一幕相當詭譎的畫面……
喀啦喀啦……唯一下山的小徑上,小巧的身影推著一輛破舊的板車,板車上還倒臥著一具血跡斑斑的『尸體』。
突然,那尸體開口說話了……
「絹兒,妳別哭了。」打從將他扛上板車之後,這個小女人的眼淚就沒停過,哭得他心慌極了!
豈料,他這一番『關注』嚴重惹來她一記白眼與不悅的低斥。
「嗚嗚嗚……你閉嘴啦……哇啊啊……還不趕緊把眼楮閉上,我們還沒離開天魔教的地盤……嗚嗚……當心露餡。」
于是,他只有乖乖把眼楮閉上,但一張嘴還是動個不停。
「山腳下有一處廢棄多年的莊園,那兒人煙罕至,我們就暫且往那兒去吧!」
「嗚嗚嗚……知道了。」她就算用盡身上所有的力氣,也會安全將倆人帶至安全之地的。
與柳絹兒對話的,正是仰躺在板車上,渾身血跡、蒙騙過天魔教,並順利闖關成功的左靖南。
「山路崎嶇,妳慢點走,咱們不急。」看著她兩條小小的縴臂,不但得推著笨重的板車,還得帶上他,著實令他心疼不已!況且……「妳身上毒素尚未解去,不可太過勞累。」
「我不要緊,我只擔心你的傷勢……」
「放心,還死不了。」早在匕首插入之前,他便已經封住身上各處血脈,抑制了傷口出血的程度。
加上他在動手之前,刻意讓刀鋒避開心髒與肺葉兩處致命傷,看上去頗為嚴重,但事實上,只要小心將匕首拔出,再將傷口仔細縫合、敷上藥膏,靜養一些時日,便會逐漸痊愈。
「你怎麼敢這樣嚇我?」想起剛才他倒地的那一幕,她的眼淚又滾了出來,像雨滴似地滑過臉頰,紛紛落在襟上。
「妳擔心我?」仰望頂上那一張梨花帶淚的小臉,他心中一片甜暖。
「你少往臉上貼金!」她啐了他一句,又羞又惱的說︰「我是心疼自個兒孩子,怕他一出世就沒了爹。」
「噓……別哭了,我不是還好好的嗎?」高舉著手,他替她拈去滑落至臉尖的一滴淚珠。
接著,四周又恢復了沉寂,兩人逐漸意識到,分離的這些日子,由時間和空間在他們之間所刻劃出來的思念,並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填滿的。
「我好想你……」她看著他,語氣變得好生落寞蕭索。
俊眉微挑,他笑睨了她一眼。
「說謊。」他指控的問︰「既然妳心中有我,那一日妳為何還迷昏我,不但自己一個人跑掉,最後還蠢得被鬼魅雙煞又活逮了回去?」
「你還責備我!」她登時粉臉生威,嗔道︰「若不是擔憂你會做出今日這樣的蠢事,我會那麼費神,還得想辦法先將你給迷倒嗎?」
「妳就那麼不信任我?」他淡淡說著,低沉的聲音里,有著無限嚴肅與霸道。
她原本想朝他大吼的,卻在瞥見他身上的傷勢之後,將所有滾到喉間的怒氣又硬生生的吞下!
「我不要你為我喪命!」她的聲音微顫,雙眼也被眼淚刺得發痛。「現在不要,以後也不要。」為她這樣的一個女子賠上珍貴的性命,不值得……
「有些事情,不是我們本身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了的。」
聞及此,她有些驚訝的眨了眨眼,隨即對上他那一雙盛滿了柔情的湛亮黑眸。
「就像我不能控制自己去想妳,去愛妳,去擔心妳……」如果讓他重新選擇,這仍是他唯一的決定。
「你真傻……」
「傻的人是妳。」他蹙起朗眉,不悅的問︰「閻羅給妳解藥,為何不取?」
「我以為你活不成了嘛!」討厭,一路上老是責備她,真教人火大!
「所以妳就傻傻的打算陪著我一塊兒死?」這個小家伙,平日賊頭得很!怎麼到了該長心眼兒的時候,她反倒變笨了呢?
「怎樣?」不行喔!
「妳這個笨蛋。」除了這一句,他已經想不出別的可以形容的名詞了。
噫?說她?「那你還不是一樣!閻羅要你死,你就真的來尋死?」
「我是真的想死。」
「你……」一听,她不禁氣得火冒三千丈,掄起小拳就要搥他一記,卻讓眼明手快的他一把握進厚實的掌心里。
「先听我把話說完。」嘖、這只易怒的小野貓!「就算如此,但事實上我也很感謝閻羅,他突然改變了主意,選擇讓妳來處決我。」
若不是閻羅冷血殘酷,別有私心,故意讓柳絹兒以匕首刺殺他,他也不會想到將計就計,使出這一招苦肉計了。
「那個老狐狸,一生心機算盡,卻還是失敗在他眼中所看見的假相,讓妳刺殺我,是他犯下的第一個錯誤,而沒有確認我已斷氣,便讓妳我二人離開,這是他犯下的第二個錯誤。」
也因為如此,這兩個幸運的錯誤,為他與她的未來,創造了一線生機……
荒廢的莊園之內出奇的靜,莊外的地上鋪滿了枯黃的落葉,極目所及,處處蕭條而冷寂,踏入頹圮的莊內之後,空氣中更彌漫著一股陳腐的氣味,一片蕭瑟荒涼的景像……
就在寂靜的黑夜之中,一絲輕柔的簫音,自院內幽幽地傳出,時而高亢,時而悲淒,讓听者隨著變幻無窮的音階而撩動心弦,完全融入吹奏者所引領的奇幻境界。
正當左靖南與柳絹兒深感詫異的當兒,簫音在飄揚細長的尾音中緩緩結束……
「是什麼人?」柳絹兒一下子便提高了警覺,往漆黑一片的院外怒喊了聲︰「還不出來?難道,要本姑娘親自揪你出來嗎?」
不一時,一個須發皓白,拄著拐杖,弓著背,顯得十分衰老的身影,不急不徐地自幽暗處出走出,邊走還邊吆喝著。
「就來、就來……老朽一把老骨頭了,可禁不起姑娘的折騰。」嘿咻、嘿咻……
只見老者體形干瘦,滿頭白發,臉色卻相當紅潤,一雙眼楮還散發著逼人的精光,從其飄忽若風的行走力道看來,已顯見此人內功實力雄厚,絕非泛泛之輩。
與老者打個照面之後,左靖南神情一凜,立即認出了來人。
「您是……天問老前輩?」
聞言,一雙斑白的長眉一揚,望了眼前的小伙子一晌後,呵呵地捋須笑將了起來。「我當是誰呢!好小子,你還記得老朽?」
左靖南趕緊上前抱拳作揖,恭敬的道︰「前輩多次救命之恩,靖南豈敢淡忘?」
「听說你在長安城內,落地生根,還當起大夫來了!可……」打量著他一身血跡,胸口還駭人的插著一把亮晃晃的鋒利匕首,不解一問︰「你怎麼又會弄得如此狼狽?」
難道,遇上仇家了?
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後,又轉看向身旁的小女子,笑若一問︰「這位小泵娘是?」
「她是我內人。」左靖南臉不紅、氣不喘,回得直截了當、理所當然。
殊不知,這短短一句話,卻已足夠讓一旁的柳絹兒悄悄紽紅了一張俏顏,頓時羞羞切切了起來。
「喲,你這小子,已經成親了啦?」老者深沉、醇厚的朗笑聲回蕩在屋內,朗笑的問︰「是啥時候辦的喜事?怎麼也不通知老朽一聲呢?」
「匆忙完婚,未及通知前輩,還請前輩見諒。」
「噯噯,無妨、無妨……只是,老朽看你這一位小娘子的氣色,似乎相當差呀!」語落,老翁隨之搭上柳絹兒腕脈,兀自閉目凝神地把脈了起來。
不一會兒,老翁緩緩松開了柳絹兒的手腕,歪斜著頭,嘖嘖稱奇,「邪門,這毒下得邪門呀……」
「是絕命丹。」知道眼前的長者應是友非敵,她也不多加隱瞞了。
得言,老翁驚訝一問︰「小娘子與天魔教派有何關系?」
絕命丹,雖是天下第一奇毒,但它向來是天魔教用來控制門教徒完成使命的毒物,從不曾用在一般人的身上,這小泵娘怎麼……
「我曾經為天魔教主閻羅所救,師尊……」頓了頓,柳絹兒旋又改稱道︰「半年多前,天魔教主命我潛入中原,尋找當初殺害其子的凶手,並命我伺機毒殺叛徒,為天魔教清理門戶。」
「看來,妳是沒听話了。」但見她面色鐵青,四肢僵冷,體內之毒明顯尚未解去。
「我……」羞怯地瞄了左靖南一眼,她囁嚅以回︰「下不了手。」
「呵呵呵……好ㄚ頭,良善之人,必有好報呀!」老翁先是深深一嘆,又贊賞似的道來︰「正所謂邪不勝正,那樣一個邪魔歪道,是不會有永固長存的一日!瞧,妳家相公就是一個棄邪從正,浪子回頭的好例子。」
左靖南俊臉一紅,連忙又道︰「讓前輩說笑了。」
「先別多言,你看起來也傷得不輕呀!咱們刻不容緩,把握緊要時機,讓老朽為你拔刀療傷吧?」
囑咐畢,老翁又從袖中取出一顆飄著淡淡香氣的墨黑藥丸,遞給柳絹兒,吩咐道︰「還有妳,趕緊先服下這一顆續命丹,以防體內毒血攻心,待我為妳家相公療傷之後,再為妳驅毒吧!」
听及言,柳絹兒知道她與左靖南都遇上救命仙翁了,不禁喜極而泣,連連致謝︰「小女子,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修道之人,盡其本份,小娘子不必言謝,就當老朽與妳二人有緣吧!」
就這樣,在老仙翁手法精妙的醫術之下,順利拔刀之後的左靖南,如釋重負地放松了緊繃的身體,喘息的頻率也漸趨緩和了下來。
由于剛服下麻沸散不久,藥效未褪,左靖南現下仍是呈現一片昏睡的狀態,始終遲遲未醒。
這讓守護一旁的柳絹兒感到有些擔憂了起來……
見狀,老翁笑語道︰「小娘子,妳就安心吧,這小子武功底子不錯,恢復期比一般人預期得都還要來得快,小小刀劍傷,還要不了他的命。」
「他也是這麼說過,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會擔心他呀!」
「呵呵……」老翁點點頭,捻須一笑。「听妳這一席言,他也沒算白挨這一刀了。」
這一刀換來一生的幸福,怎麼說,還是挺值得的!
「方才見前輩與我家相公言談之間似乎十分熟稔,請問前輩,您與靖南是舊識嗎?」
「哎!我與這小子也稱不上是什麼舊識,不過就是有幾面之緣。」取出一根長長的煙管,天問老翁席地而坐,為自己點上一根煙。
「可方才听我家相公說,您曾多次救他于危難……」
「呵呵呵……若是說救他于危難,那就更談不上了!」擺了擺手,天問老翁深深抽了一口煙,注視著裊繞的煙霧,思緒似乎也回到了十年以前,他初遇靖南……呃?不,當時應該稱他為東風小子的時候。
「此言何解?」柳絹兒秀眉微蹙,將一對詢問的目光覷向一旁的長者。
只見天問老翁短笑了幾聲,旋而娓娓道來︰「十年前,當我遇上這小子時,也是他一生中最失意的時候!當時他成天就是想尋死,偏偏他又打死也不肯解釋,自己究竟是為啥要死?」說到這兒,天問方丈又是一嘆︰「可蒼天有好生之德啊!要老朽眼巴巴瞧著一個好端端的人一心想尋死,怎麼也不能依他呀!」
拿起手中的木杖,老人家又說了︰「這不?當時呀,我只要每一回見著他兩眼無神地佇立在崖邊,雙眼凝望著深不可測的崖底,一副欲往下跳的時候,我就拿這一根木杖,狠狠往他後腦門兒敲上一記。」
「您、您敲昏他?」這……這算哪門子的勸阻呀?
「那可不?」天問老翁理所當然的回道︰「要知道,那小子以前就是一名武痴,一身武藝驚人吶!」若不用偷襲的方法,誰能讓他好好冷靜下來?
長此以往,那小子每一回站在懸崖邊上時,也多了一分防備,經常都會不自覺地回身過去,十分注意身後的動靜,就怕後腦勺又莫名其妙的招罪!
听到這兒,她又問︰「那後來呢?」
「後來呀,也真不知該說有緣,還是那小子運氣太好?給遇上一位隱居山林多年的世外高人,那是一位道行極高的煉藥師,人稱無名大仙,似乎深知自己行將就木,于是將一身絕學全部授予他這一生最初、也是唯一的門下弟子。」
當天問老翁說到這里時,一輪嬌紅的朝陽從逶迤起伏的峻嶺中緩緩升起,早晨的陽光,柔和而明亮,正透過窗子射進屋來。
「呀,這聊著聊著,天就亮了……」伸了伸懶腰,活動活動一身老骨頭,天問老翁收回煙管,柱上拐杖,站起身來。
「我去為前輩準備吃食吧?」一個老人家,為了他們這兩個身負重傷的小輩,著實也忙了整整一宿了。
見柳絹兒一扭頭,便忙著要去張羅早膳,天問老翁趕緊出聲喚住她!
「小娘子,妳就別忙呼了,那山腳下的村莊正趕著廟會,可熱鬧了!老朽這會兒趕去,恰巧可以分得一碗素齋。」婉謝了柳絹兒的美意,他語重心長的又道︰「再說了,妳體內之毒方解,還是多休養得好!況且,那小子還得妳多費點神,仔細照料呢!」
「咦?」听完老翁一席話,她先是怔了一怔,連忙問道︰「這麼說來,前輩不等我家相公轉醒與他道別嗎?」
「若有緣,咱們還是會再相見的!呵呵呵……」
語畢,老翁即頭也不回,騎上一頭栓在屋旁大槐樹下的驢子,悠悠哉哉地往山下離去。
目送走了天問方丈,柳絹兒退回屋內,這時左靖南身上的麻沸散也已經全數褪去,輕輕蠕動了一體,低抑地發出一聲淺吟……
「唔嗯……」
當他努力地睜開了一雙沉重的眼皮,看到的卻是一雙微噙淚珠的翦水秋瞳,令他不禁又蹙緊了眉,低聲一問︰「怎麼了?」
「天問老前輩已經離開了。」她哽咽以回。
見狀,他不禁一問︰「才短短相處了一夜,妳已經那麼舍不得那老人家啦?」
「我不是為這個!」她反駁。
「那是天問前輩忘了為妳解體內之毒了?」他又問。
她搖搖頭,回道︰「毒已經解了。」
「那妳……哭什麼?」
見他一臉不解的神情,她先是嬌睨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見著你沒事了,人家安心嘛!」
哼,真是個不解風情的榆木疙瘩!當初那個劉芊芊究竟是瘋狂迷戀上了這家伙哪一點呀?
「嘖,」他還以為是什麼天塌下來的大事呢!「妳這個傻ㄚ頭……」
伸手輕輕拂開她肩上的發絲,他的指關節溫柔地扳起她的下巴,好讓她的視線可以和他的交纏在一起。
總算,是苦盡笆來了……
「絹兒,現在妳應該能明白,闖蕩江湖,並非妳想象的那樣,是個處處正義、可以任由妳來去如風的地方。」正所謂不經一事,不長一智!「為了月兌離天魔教,我整整花了十年的時間,尚不能擺月兌這樣的夢魘;又為了洗刷以前種種我曾犯下的過錯,直到現在,我都還在清償我的罪孽……」
「別說了。」輕輕捂上他的唇,她並非是冥頑不靈、愚昧之人!
她懂他欲想對她表達的意思……
「我已經知道錯了,現在腦子也清楚多了,江湖……的確不是我該去的歸處。」
「那妳一生的歸處在何方?」他柔聲地又問。
「還問?」她雙頰紅暈,低子,將頭淺靠在他胸口上,輕聲道︰「往後有你的地方,那便是我的歸處……」
數日後,長安城近郊的官道上,出現一輛樣式普通的馬車,沿著長安城唯一的小徑上緩緩而行。
此時,車窗的輕紗被微風吹拂揚起,一張靈秀動人的美麗臉龐,驀然出現在車窗處,一閃而逝。
經過幾日療傷之後,因放心不下長安城的百姓,與那一群長期需要他診治、且得經常往返萬福堂取藥覆診的貧苦病患們,左靖南堅持提前歸返長安,繼續他行醫救人的工作。
為此,夫妻二人還特地拜訪了幾處以采集草藥為主業的城鎮,選焙了不少名貴藥材。
「真搞不懂你,早一天回去、晚一天回去又有何差別?」一腳踢開腳邊一捆草藥,柳絹兒慵懶無聊地盤肘倚在車窗邊,小嘴微噘,抱怨道︰「人家還沒玩夠呢!」
「都已經是快當娘親的人了,妳也該收起玩心了。」瞧她那小骯已經明顯攏起,估計再過不了多久就要臨盆了,與其餐風宿露在外,還不如在家中安心待產,如此一來,身為丈夫的他也較為放心。
不察親親相公一番貼心美意,柳絹兒仍是一臉惋嘆的噓唏道︰「就是因為知道自己快當娘了,所以我才更想要把握僅存的自由日子嘛!」
「在外飄蕩了整整七年,妳還嫌不夠自由?」他不置可否地提醒了愛妻一句︰「況且,既然咱倆已經成親,連孩子也都有了,身為女婿,我怎麼也得親自登門拜訪一回岳父大人。」
瞧他說得輕巧!
「你就打算用一捆藥材便打發你那向來以視財如命聞名于長安城的岳丈大人呀?」光這樣,他若能踏進柳家莊一步,她便輸他一枚銅板。
「難道……除了錢財,岳父就沒有別的喜好?」
「當然,除了錢財之外,珍珠、瑪瑙、權勢、地位,他也愛,你就挑一樣你有的給他當見面禮好了。」涼涼哼了一句,她話中明顯有譏諷的意味。
略一沉吟,他思索了片刻,說道︰「那就送靈珀吧。」
靈珀?「那是什麼?」
「靈珀又稱琥珀,也是一味藥材,本身能散發幽幽的松香之氣,其功用有通塞寧心、利肺行水、能破癥邪、安定魂魄、裨益人體、舒暢氣脈、調和血氣,是世間少有的珍稀聖品。」
听完這麼拉拉雜雜一大長串的好處,她不禁瞠大了一雙美眸,直呼道︰「這樣一件稀世珍寶,你有?」
「我有。」他含笑點頭。
扁說無憑!「拿出來瞧瞧?」
左靖南也不嗦,從包袱內取出一只木雕小盒,遞給妻子。「喏,給。」
待她取餅一看,發現盒內那一串散發著異香的半透明珠子,其顏色為棗紅色近黑色,在日光的直接照射之下,則呈現出一股淡淡透亮的艷紅色。
「哇……好漂亮呀!」瞧得她一雙眼楮都亮了!
左靖南微笑地又解釋道︰「遠在上古時期,靈珀的能量因純正、強大,廣泛為禪定、氣功、修道、習武者,視為難得一見的珍稀闢邪聖物,是不可多得的護身寶物。」
「哼,有這樣的好東西,你不留給自己的兒子,反倒便宜了那糟老頭子了?」這明擺著偏心嘛!
「那是上至宮廷達官顯貴,下至民間販夫走卒,均視此物為尊榮、權貴以及權勢地位的代表與象征。在醫藥用途上,它更是一味難得的珍貴奇材,因此我才想將此物贈與岳父大人,當作聘禮……」
「用不著!」不等他說完,她立即就沒收了這一樣寶貝。「想當初,他把我送進皇宮,頂替公主遠嫁回紇汗國之時,他便已在皇帝那兒撈了不少好處,不差這一樣。」
「絹兒,話不是這麼說,岳父大人畢竟是長輩……」
但見他話未落盡,遠遠地,一抹嬌喊聲,猛地高揚而起……
「噫?!那馬車上的人,可是左大夫?」
聞言,左靖南趕緊停下馬車,對著前方的座轎,有禮回道︰「在下正是。」
「好哇!我可找著你了!」只見轎內緩緩步下一朵出水芙蓉,一手扠腰、一手直指著他的鼻尖,好不氣惱的責道︰「你可把我給騙得好苦呀……」
微瞇著眸子,柳絹兒瞪向一旁的丈夫,不悅一問︰「她是誰?」
「正在認。」但見他目不斜移,表情甚是專注。
「怎麼,左大夫把我給忘了嗎?」女子鼓著腮幫子,氣呼呼的提醒︰「還記得不?半年以前,您曾為我看診,結果那時我連凳子都還沒坐熱呢!您便說我病入膏肓,已無百日陽壽可活,還要我盡快拜訪遠方親友,想吃什麼也別忌口,勸我盡力享受這百日清福?」
這時,左靖南才猛然想起!「妳是羅姑娘?」
「哼哼,你總算記起我來了!」只見女子仍是一臉的氣極敗壞。
反觀左靖南,從容自在,依是一貫溫文爾雅,微笑寒暄道︰「羅姑娘近日身子安康嗎?」
「活到七老八十還有剩!」女子忿忿的說道,語氣中透著惱怒︰「我明明沒病沒痛也沒快斷氣,為什麼你偏要說我快死了?還讓我大老地遠東奔西跑,探完姥姥、訪姑婆,害得我整日食不下咽,整個人都瘦成一大圈了!」
「這樣不是很好嗎?」他不急不徐,淺笑以回。
「什麼?」女子一時听怔了,好半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于是左靖南又徐緩的解釋道︰「難道羅姑娘不認為自從身子變得較為清瘦以後,出門入戶不但行動自如,就連也氣不喘、人也精神多了嗎?」他微笑地凝視著她,又贊道︰「最重要的是,就連羅姑娘的模樣也變得標致多了!」
「是啊,確實如此。」這半年來,她不但跑得快、跳得高、走得遠,也不乏幾戶上門提親的人家。
「那麼,羅姑娘對于在下的診治,還有任何疑問嗎?」他微笑又問。
「呃?沒、沒有了。」
于是,馬車又緩緩向前行駛去,路上,柳絹兒忍不住發問了……
「相公,那羅姑娘既然沒病,當初你何故如此嚇唬她?」教那女子半年來食欲不振,整個人瘦成了皮包骨,簡直是判若兩人呀!
「心病還得心藥醫。」他輕柔地說,溫和的聲音里添了幾分笑意。「那羅姑娘確實沒病,就是過胖了一些!加上喜食油葷、又不忌口,更是經常光吃不動,長此下來,自然對健康大有損礙。」
「所以你就想出這一石二鳥之計,『診』治她?」高招呀!
欸?等等,似乎還沒完呢!
「還有,那一位得了腎虛之癥的富家公子哥又怎麼說呢?我記得那家伙也沒啥大病,可你也是把他唬的一愣一愣的,還足足挖了他一百銀錢,這又是何解呀?」
「妳以為萬福堂是賑災坊嗎?」若不向那些紈褲子弟、富商巨賈索取昂貴診金,何來濟助那些無力看診的貧苦人家?
言下之意……「這便是另一種變相的『劫富濟貧』?」
只見左靖南笑而不語,眸中卻銀光閃動,一抹惡魔般的微笑,又在他那性感的唇畔,淡淡地漾開。
「呀!相公,我對您的景仰又多增添了幾分,猶如那滔滔江水,連綿而不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