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進正打量著,忽听鼓樂聲喧,大門洞開,一隊錦衣侍衛開路,隨後走出一人,正當少年,英姿颯爽,面如冠玉,頭戴束發金冠,身披紅袍,腰圍金帶,話說「人靠衣裝,佛靠金裝」,此時這少年錦上添花,勝似潘安,分明是個迷倒萬千少女的主。
在這少年的身後,又接而出了一頂華麗的金色八抬大轎,轎子四周亦步亦趨地跟著幾個護衛,正是與郭進打過照面的沙通天五人。緊跟其後又是一頂小轎子,卻是街道邊苦力載客的那種最普通的貨色,旁邊跟著幾天衣裝樸素的侍女,兩廂對比之下,令人無比錯愕。
在那頂藍布小轎子之後,又跟著十幾個健漢家丁,分別挑著熱騰騰的包子饅頭,色形誘人的酥果糖黍,男女各式的簡色布襖。郭進听得了解內情的旁人議論,只道是趙王爺領著王妃、小王爺一家三口去報恩寺上香祈願,隨後還會布施衣食,接濟一下缺衣少食的貧民百姓。
說話之人對趙王一家透著由衷的感激和欽佩。沒想到完顏洪烈疼愛縱容包惜弱之舉,無竟間竟博得了若大的賢王之名。
郭進正細心的觀察著,接下來多半會成為勁敵的小王爺楊康,只忽覺楊康微皺著眉頭,眼光銳利地往自個方向瞧來。
郭進還以為自己被發現了點什麼,卻是感覺到旁邊多了個人,來人有意的避在人後,向郭進暗地里打了個手勢,正是也轉來了王府門前的丘處機。還好因為之前郭進的小心謹慎,叫眾人都做好了改裝易容,丘處機又借助著前排的路人遮掩,擋住了前面容視線,楊康沒有發現什麼,才消除了心中一閃而過的疑惑。
待趙王一家在兵卒的護衛下漸行遠去,以免節外生枝,郭進倒沒有跟上去看個究竟的打算。身邊的丘處機也長呼了一口氣,暗中傳音道︰「沒想那個孽徒眼光那麼毒,要不是事先改裝易容,定會被看穿的。幾年不見,不知從哪學來的武功,竟精進到了那般心有所感的地步。」
郭進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對楊康的重視也提高到紅色警戒的地步。他的心中有一絲不安,但願今晚的行動不要有什麼意外才好。
他們又繞著趙王府觀察了一圈,選擇好了突破點之後;幾條撤退路線也一一點記錄在心。之後他們也沒有什麼心情逛街購物了,就直接返回了客棧,關了房門,靜心回氣,努力的將自己調整到最佳的狀態。
晚上,郭進和一堆老道士吃了一頓無宵佳節的團圓飯,心中卻無端的想念起了蒙古的母親李萍、哲別師父、拖雷華箏她們。甚至連郭進一直心有戒備的鐵木真他們,也突然變得親切了起來,怎麼說,莫名轉生到這個陌生的世界,郭進的童年都是在草原渡過的。
至于前世的記憶,卻是慢慢的模糊了,被今生的人事漸漸的取代了,倒是窗外漫天喧鬧繽紛的煙花,提醒著他幾分前世的關聯。
午夜之後,人聲漸平,空氣中的酒味菜香也變淡了許多,待到黎明時分,郭進就與丘處機早已藏身在趙王府相鄰的別一處府邸里。其它六人兩人一組也埋伏在撤退的幾個要點上,若事情有變,再出來接應,一切順利的話,就隱身不出。
元月十五,月朗星稀,他們的運氣不錯,正好一團綿雲抱住了明月,是出動的時機了。但見兩道灰影,如迅兔般一路緊貼著牆面的陰影,比猿猴還要靈活地攀越過牆頭,落葉無聲地踏上了後院的花泥。
他們穿梭而過一簇簇花叢,最後繞過了一道竹籬,眼前就出現三間烏瓦白牆的小屋來。丘處機點頭示意,包惜弱就住在里面。他們也不廢話,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小鐵桿,挑開了門梭,矮身進入,來到南面里房,一施土坑上,正睡著一個女子,三十多歲,姿容秀美,不施脂粉,蓋著布面補了又補的綿被,露出了幾片粗衣布衫的衣角來。
也不知道她在睡夢里回想到了什麼,眼角分明殘留著幾點淚光。郭進輕輕地在她後頸上點了一下,足夠讓她熟睡幾個時辰。棉被一裹,將她抱在懷里,這樣的事情丘處機自認不適合做,只好讓郭進來當苦力了。
他又順手將一封早就寫好了的綁架信留在桌上,上書︰「明日午時,西城門外野樹林,一萬兩白銀,只可帶十人以下隨從,一手交錢一手交人,過時不候,後果自負。」卻是為了轉移視線,讓完顏洪烈分心一時不會將注意力集中在南下這條路上。
郭進松了一口氣,事情順利了一半,來路沒有遇到多少巡衛,多半是今晚完顏洪烈大賜酒宴,許多人難得放縱的喝過了頭,想到回路上,應該也不會多有什麼挫折才對。
可得意之心不可有啊。他們才剛出了小屋大門,就正見五丈開外背手站立著三人。中間的錦衣少年,一臉的邪笑,正是楊康。位後兩人身著玄衣,身材芹長,披發及腰,隨風撫動,雙目冰冷,面無表情,頓時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郭進大吃了一驚,怎麼會是陳玄風、梅超風兩人呢。莫非今晚在就要交待在這里了。他可現在沒有馬匹在身啊。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楊康並沒有招來大批的侍衛,大半還以為憑三人之力,收拾了郭進和丘處機兩人綽綽有余了。
「師父在上,徒兒這廂有禮了。好久不見,最近你老身體可好。」楊康一臉笑意的說道︰「不知道師父你老人家光臨寒舍,卻不見上徒兒一面,反行那采花大盜的行徑,欲帶走我母親,也不怕傳揚出去丟了全真派的臉面。」
「哼!」丘處機冷哼到,並不多做什麼爭辯︰「要知道為什麼,跟我走便是了!」
「跟你走倒也好商量,不過師父您可得先讓旁邊的小兄弟先把我母親帶回里屋再說,以免著了涼,是不是。」楊康一臉無所謂的說倒。知道楊康是在開涮自己,丘處機冷眼相瞪也不再爭什麼口舌之利。
「有事好商量!怎麼說您老也是我的授業恩師嘛。好幾年沒考較小徒的武功,不如今晚您老大發神威,令小徒折服,小徒定然會順理成章的跟您老走了。」楊康見丘處機不說話,便挑言道。
丘處機跨前幾步算是應約,凝神備戰,見楊康那般自信,他也倒不敢大意了。「恕弟子無禮了!」楊康戲言道。便雙腳一點,施展輕功,搶先出手了。
怕交手聲響過大會引來巡衛,丘處機有點束手束腳,有違習慣的作戰風格,不好硬踫硬。倒是楊康確有自信的資本,武功很雜,招式中不乏沙通天等人的影子,全真派的武功亦章法熟絡,幾乎是壓著丘處機在打,不多時,丘處機就頗有狼狽,衣裳多處破損,還好他的武斗經驗豐富,一時倒也沒有留下什麼損傷。
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啊,郭進眼中的余光正好看到梅超風的一個小動作︰她手掌溫柔的輕撫微圓的月復部。郭進就是心中一動,也許有機會反敗為勝了。
急忙上前幾步,走到了陳玄風、梅超風兩人的跟前,郭進就裝作由擰眉苦思,到恍然大悟,偶遇「故人」驚喜的傳音道︰「兩位,又遇見你們啦!草原一別已有多年,看兩位過得很是舒心啊!」
本來對郭進不悄一顧的陳玄風、梅超風兩人,聞言臉色就是一變,齊齊凌神戒備了起來,同時還不忘上下打量了郭進一翻。從兒童到少年,郭進的變化不可謂不大,他們現在根本就不能認出眼前少年就是當年哪個凶狠的小家伙。
郭進如此表露身份也是有目的的,以桃花島一系人馬的高傲,他們是不屑于欠人人情的,加上他們有不清楚郭進馬戰和步戰之間的巨大差距,心中自然是會有幾分顧及的,而且現在梅超風又有身孕在身,他們是不敢亂來的。
不過首先還得盡快的讓他們相信自己的身份才是,郭進就接著說道︰「上次兩位只在我家住了一晚,不打聲招呼就走了,我娘還一直說沒有來得急好好的招待一番故鄉人呢?沒想到今日還能有緣在這里再遇到,嘿嘿。」
「真的是你這奇怪的小子!幾年不見到是長成男子漢啦。」梅超風不知怎麼的,竟然展顏一笑,語帶欣意的傳音過來了。
不過她顯然也是明了此時也不是打斗的時候,郭進傳音的用意,她也猜到了一點,也不點破。若郭進觀察得沒錯,梅超風攏起的小肚子無非是懷孕了,而郭進針對性地打情感牌的確有效。
趁熱打鐵,郭進連忙歡顏一斂,掃了一眼正打得難解難分的丘處機、楊康兩人,又掂了掂抱在懷中的棉被,後一臉為難地看向了陳玄風、梅超風兩人。
輕撫著肚子,梅超風也不多說什麼,就是一臉你看著辦的表情看向陳玄風傳音道︰「賊漢子,我倆有今天還要多虧了這小子當年的提醒之恩。」陳玄風也不想現在和郭進發生什麼沖突,他若有所思片刻,就給郭進打了個眼色。
知道機會來了,郭進頷首向兩人表示了一下領情。而後郭進就是一轉身,裝作武功粗淺的樣子,腳步沉重,只有一身蠻力的樣勢,抱著裹在棉被里的包惜弱就沖向了楊康,待到臨近之時,直接就將被裹扔給了楊康。
郭進打算賭楊康應該還有孝母之心。此時正與丘處機糾纏的楊康,見被裹襲來,為免接住母親時會被丘處機偷襲。招式就是一變,忽見與丘處機交錯在一起的手臂關節喀喇一響,手臂斗然間長了數寸,右手五指曲勾成爪,迅如閃雷一般就直奔丘處機的胸口要穴,若是抓實,定然是非死即傷。
高手較技,進退趨避之間相差往往不逾分毫,明明見他手臂已伸到盡頭,這時忽地伸長,哪里來得及趨避?生死關頭,丘處機左肘回臂下壓,堪堪擦過楊康手臂正中的曲澤穴,待其勁力微滯時,側身橫避,唏啦一聲,胸口的厚衣就少去了一塊,破洞之中赦然五個半寸深的梅花形指洞,鮮血直冒。
此時正好被裹已到,楊康一撈就接了過去,隨後一飛腿就直奔緊隨被裹之後的郭進。郭進早就算計好了這般情景,在腿臨胸的那一刻,看似不太會武功的他就是身形一變,與飛腿擦身而過,右手掩蔽地穿過棉被,急點在楊康胸前的幾處da穴上。
卻不想與此同時,一支利爪亦陰險地穿過被裹下面,一下子便洞穿了郭進的月復部,卻是楊康的左手。原來這楊康躲在暗中早就發現了郭進會武功,至少輕功應該還不錯。也正打算陰郭進一把呢。
還好郭進出手的速度要快上了一線,及時的將楊康給點住,才躲過了被抓破腸肚的命運。楊康手中被裹滑落,緩過氣來的郭進一把撈住了。
還是郭進太大意了,一開始看到楊康對自己好似渾不在意,以為他不知道自己有武功在身,沒想到自個卻反中了算計。要不是實力高上了那麼一點,可能就栽了。
看來以後算計像楊康這種聰明又陰險的家伙,還是要先把實力提上去才能多幾分保證啊。郭進也顧不得擦看傷口,制住楊康後,郭進急忙向陳玄風、梅超風兩人說道︰「兩個條件︰放我們走;一個時辰以內不得解開楊康穴道。」
「成交!好小子,希望一個時辰後,你能躲過我的追殺!」陳玄風殺意凜冽的說道。這一番討價還作價為的就是作戲。至少得讓楊康從情景上找不到陳玄風的渣來。不過這樣一來,當年郭進放了他們一馬的恩情也算是了結了。
「小子!半年之後,臨安府杭州城南永樂坊悅來客棧見!」當郭進與陳玄風錯身而過的一瞬間,忽听得他的傳聲。郭進此時也無法拒絕,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不見不散!」
大險過後,接下來就一切順利了,郭進將包惜弱藏在倒夜香的大桶里,算好時間正好能跟著內城的清潔大隊混出內城。至于通關腰牌,他們早已用重金收買了一個倒夜香的孤寡老人。
郭進裝作是來投靠他的佷子,緊隨在他的身旁,亦作位防備。這時也只好委屈丘處機與包惜弱一起躲在內里干淨的大木桶里,因為是例常行事,城門衛也不會多管閑事去認真的檢查,只是捂著鼻子一臉的厭惡,他們直接就揮手讓倒夜香的隊伍通過了。
與此同時,趙王府後花園里,被點住穴道身不能動口亦不能言的楊康,著急地不停的向陳玄風夫婦擠眉弄眼。卻被陳玄風一句「一諾千金」噎得半死。眼不見為淨,而後陳玄風夫婦就進了小房休息,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去通知其它人過來。似乎真的是重諾丈夫一般,只待一個時辰過完。
早就做好了萬全準備的郭進一行人,出了外城之後,郭進就和丘處機趕著馬車沿西南而行,看似要趕往終南山全真派所在地,怎麼說那里也是吐蕃、西夏、金國、南宋四國的交際之處。屬三不管地帶,金國的勢力還沒有什麼辦法在那里完全的立足。
完顏洪烈也不好大張旗鼓地去那邊要人;又有全真派這個佔盡地利的地主相助,從情理上來說是最安全的地方。真實的一路卻是全真其它六子保護著楊鐵心、包惜弱兩人,改換線路,直奔天津口,一日之後,改乘大船,順著北風南下,半個月後進入杭州灣,而後轉道嘉興南湖,在江南七怪的安排下躲進了一個小山村隱居。
一個時辰之後,陳玄風就依約解開了楊康身上的穴道。氣急敗壞的楊康也拿陳玄風沒有什麼好辦法,他急忙命人通知完顏洪烈,又抓緊時間派出侍衛,以趙王爺的名義下令封鎖內外城門。而後兵卒四出搜查丘處機一行人。
事機敗露,郭進留下的綁票伏筆沒有起到什麼作用。一番雞飛狗跳之後,此時的中都賓客雲集,就算是全城的兵卒全都行動起來,也很難有什麼結果的。
更不用說郭進一行人早就離開了中都城的範圍。最後還是從郭進與丘處機有意留下的線索里,知道了他們早就出了城,走的是西南路線。他們這才停止了漫無目標地浪費人力。可惜線索一路到了洛陽地界之後,郭進和丘處機卻似憑空消失了一般,再無半點痕跡了。
之後完顏洪烈大發雷霆,楊康就將責任全推給了陳玄風夫婦,說是他們和丘處機一行人勾結綁走了王妃,要不怎麼會那麼輕易的就答應了那神秘少年的要求,放他們離開。陳玄風自然就將責任反推了回去。
說是楊康少年沖動,自負武功了得,發現丘處機的異樣後,並沒有及時的上報王爺,只帶了陳玄風夫婦兩人,而後還放著兩大助力不用。非得上前與丘處機單挑,才會馬失前蹄被對方給制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