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烽煙 第七十四章 追

作者 ︰ 斗氣刃

一見鐵王現身,阿黑剌克雙眼盡赤,如欲噴火。札闌丁卻在心中叫苦不迭。雖然對方的那些話也使他大為惱怒,但是面臨著成吉思汗大軍的威脅,他又不得不強自按耐,試圖安撫對方,不至因此而引發內部分裂。可惜,這條路被鐵王的突然出現所徹底斷絕了。于是,他也只好板起臉來,冷冷地問道︰

「阿黑剌克,你既然夸稱勇猛,是否敢接受滅里的挑戰呢?」

「有何不敢!」

阿黑剌克怪叫聲中,半月刀「嗆啷」出鞘,猱身而上便砍向鐵王的面門。

「不是在這里……」

札闌丁的話還沒說完,滅里已經搶步上前,閃電般伸出他那怪力無雙的巨手,一把就握住了對方持刀的手腕,隨即只是輕輕的一扭,阿黑剌克頓時發出一聲慘呼,手中的刀「鐺鋃」一聲就落在地上,身子側傾著動彈不得。

滅里的鼻翼微微一扇,發出輕蔑的冷笑,五指一松,同時將對方向前輕輕一推。阿黑剌克申吟著向後倒退數步,身子搖晃了幾下,險些坐倒在地。他用另一只手握住自己被攥得發痛的手腕,險上露出驚懼、恐慌、不甘以及難以置信等諸般不同的表情。

正在此時,帳幕的入口處傳來一陣騷動,有數十人將試圖阻擋他們的護衛推開,沖了進來。阿黑剌克一見他們,臉上的神情立時有所改變。札闌丁和鐵王也看到了他們,正是那些土邦諸侯們。

「他們是要借機謀反嗎?」

這道閃電般的念頭幾乎同時飛掠過二人的頭腦之中。鐵王雙臂平伸,搶上一步,將身體化做一面銅牆鐵壁,將算端護在身後。他的須發無風自動,雄壯過人的身軀將一股壓迫感直接送入對面眾諸侯的心中。眼前這情景,恰如一群豺狗面對一只獅子,雖然豺狗勢眾,但是畏于獅子的勇猛,不禁望而卻步。

緩過神來的阿黑剌克指著鐵王向眾人叫囂道︰「你們看啊,自稱公正的算端居然將殺人凶手窩藏在自己的帳幕中,我們還怎麼信任他呢?我們幫他打退了蒙古人,他卻只會保護自己的突厥親戚,這真是太令人寒心啦。」

「是啊。這些突厥人根本不把我們當成朋友,為了一匹戰馬的歸屬就會和我們反目成仇!」

立刻有人應和而回答。札闌丁認出了他,正是合剌魯人的異密阿贊。他的煽動當即引發了諸侯們此起彼伏的報怨與不滿。

——「這些家伙,打仗的時候沒見他們多賣力,可是分起戰利品來,比誰胃口都大。」

——「昨天,就在昨天,我的士兵還被他們的人打傷了。他們搶走了本應屬于我們的戰利品!」

——「這樣的主君,完全不值得侍奉!」

——「對!離開他,離開這些自以為是的突厥蠻!」

聲浪在札闌丁的耳際接連不斷地響起,然而他卻從中隱隱覺察到來自成吉思汗的聲音。是他,在軟硬兼施地瓦解自己的軍隊,用恫嚇與黃金脅迫收買了眼前眾人之中的大部分,尤其是阿黑剌克。

「這些不識大體的笨蛋。」

他乜視著他們,鄙夷之風在心中不停地涌動。花了很大的氣力,他才強行壓制了想要嘔吐的感覺,然後緩緩說道︰

「蒙古人很快就會卷土重來,現在分手無異于尋死路!難道回去坐等敵人來各個擊破嗎?」

「讓你的蒙古人見鬼去吧!別想再有花言巧語來騙我們繼續給你賣命!即使蒙古人真的來了,他們想要的也只是你們兩個的人頭,你們自己去和他們作戰吧!我們不做替死鬼!」

留下這樣的絕情言辭之後,他們一哄而散。

「可惡!讓我追上去取下他們的首級,做為對敢于背叛陛下者的警示吧!」

鐵王滅里的憤怒從未如今日般熾熱。除了戰場上之外,平時從未對任何人動過殺機的他,卻說出了充滿了血腥的話語。

「讓他們走吧。」札闌丁輕輕擺了擺手,「殺死他們又能如何呢?除了造成更多的仇恨之外,完全無補于事。」

听算端這麼一說,鐵王的盛怒頹然而止,低垂著頭,說道︰「這一切都是我所造成的。如果不是那一箭……」

「呵呵。」在這樣的時候,札闌丁居然笑出聲來,「你那一箭,有與無又能有多少分別呢?介口,只要肯找,總會有的。總之,還是我的威望與統御力不足,才會在計略手腕上敗給了成吉思汗。那個男子,實在太可怕了。」

說話之間,札闌丁抬起來,依稀看到頭頂上正有一團巨大的陰影在鼓蕩著。

整個下午直至翌日黎明,花剌子模軍營內始終不曾安靜過,由土著部隊掀起的離散風潮甚至波及了一些立場不堅的突厥軍也隨之離去。結果,當札闌丁查點剩下來的部隊時,發現僅余一萬多人。

「現在,我們真的成為命運的棄兒啦。」算端苦笑道。

「算端,不要灰心,我們南下卑路支(1)吧,在那里重整旗鼓。實在不行,還可以渡過申河,去向哥魯算端求援。看在同為真主的僕人的份上,他會幫助我們對付真主的敵人成吉思汗的。」鐵王獻策道。

「也只得如此啦。」

算端低頭想了想,覺得這是唯一可行的辦法。于是,殘留的部隊被集合起來,迅速南下。

幾乎在他們行動的同時,成吉思汗也得到了由失乞忽都忽親自報來的消息。自從戰敗後,這個自尊心極強的青年將領就始終停留在花剌子模軍的附近,關注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罪臣要說的已經完畢,請大汗按照軍令處置吧。」

他跪伏在地,向成吉思汗說道。

「先不要忙,仔細給我講講全部的戰況,不要遺漏任何細節。」成吉思汗說道。

于是,失乞忽都忽就一五一十地將巴魯安之戰的前後經過,雙方的進退攻防講了出來,一直說了大半個時辰。其間,還回答了成吉思汗多次發出提問。

當講述告于段落後,成吉思汗淡然道︰「六弟啊,你的失敗只因慣于勝利,從無挫折。如今嘗嘗失敗的滋味沒有壞處,只會使你更富有經驗。我相信,以後在軍略之上,你會更加謹慎和老練。」

「赦免我了嗎?」失乞忽都忽驚呆了。

「我曾許你九犯不死之罪,這是第一次。」

成吉思汗只說了這一句後,就命令全軍出發,追擊札闌丁。在他看來,現在的時機恰到好處,自己展開的謀略已經使敵人不堪一擊。

「追上去,一舉消滅摩訶末的孺子。最後的勝利榮譽永遠屬于蒙古!」

申河(Sind),也就是今天的印度河。這條發源于喜馬拉雅山麓的湍急大河在如同被天神的利刃所斬開的河床上奔流不息,它與北方的高山如同天然的屏障,將南方的土地與亞洲本體徹底的隔離開來。因此,後世地理學家為其命名為「南亞次大陸」。

遭到成吉思汗大軍追擊的札闌丁算端率領殘部于兩周前放棄哥疾寧後,一路撤退至此,在一片臨河平地上安營扎寨。這條河是花拉子模與印度之間的天然分界線,一旦渡過這條河,他們將徹底月兌離本土,進入異國的領地。雖然支配河對岸的同樣是信奉伊斯蘭教的民族,但是札闌丁如今畢竟是一國之君,還帶領著自己的部隊。為了避免被誤會為入侵者,他不得不慎重從事。在與鐵王計議之後,他派出了使者去進行接洽,然而已經過了幾天,還未得到任何回音。

但是,他並不急于渡河,因為從哥疾寧運出的大批金錢財物還沒有完全到達。做為日後復國所需的資金,稍事等待也算不得浪費時間。何況,他考慮到蒙古人一旦佔領哥疾寧,照例會進行大肆*與殺戮,那片人口稠密,出產富饒的土地足以延遲敵人的追擊速度。雖然對于一名王者而言,這絕對是無可奈何的下策,但是在這種危急關頭,卻也顧不得許多了。

「早晚有一天,我會回來為所以死去的人們復仇!」

站在滔滔大河岸邊,札闌丁如是想到。然後,他對鐵王說道︰

「命令士兵們抓緊休息,做好渡河的準備。」

「船太少了,大家竭盡全力也沒找到幾條。」

鐵王沉聲答道。饒是他勇猛無雙,然而在天然的險阻面前也只能望而興嘆了。

「不必過于憂慮,我們還有時間。」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札闌丁的心中忽然閃過一絲不安。因此,他還是下令全軍加強警界,以防蒙古人的偷襲。

他的不安是有一定道理的,也正是因為這種警覺,使得他最終免遭襲擊。因為,就在札闌丁軍遷延于申河岸邊之際,成吉思汗的大軍正在晝夜兼程,向此地合圍而來。

從巴米安出發後,成吉思汗幾乎片刻不曾停留,對于沿途的城市也沒有絲毫興趣。他將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札闌丁的身上。一路上,他幾乎一言不發,除了在路過巴魯安戰場的時候將失乞忽都忽喚來,命他為自己解說雙方布陣的情況。听完講述,成吉思汗說道︰

「你們雙方都沒有選擇正確的地形,因此在布陣上各有失誤。只是札闌丁的失誤要少于你,因此他取得了勝利。世間誠然沒有完美的作戰,勝負雙方之間的差距,比較的就是誰犯的錯更少一些。你沒有注意到背後的窪地,他卻沒有想到利用瓦里安的部隊去截斷你的退路。因此,你撤退的時候造成了很大的損失,他卻未能全殲于你。由此,我們也可以知道,札闌丁並非不可戰勝的敵人!」

對于這番分析,失乞忽都忽除了欽佩之外,幾乎無話可說。

「不要象看天神一樣來看我,我和你一樣是凡人。只是,我所經歷的失敗與挫折比你要多一些而已。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失敗是經驗,從失敗中尋求勝機者才能獲得最後的勝利!」

成吉思汗說到此處,就住了口。因為他看到一名斥候正在飛馬趕來。

「札闌丁和他部隊還留在申河邊,似乎在等待輜重隊。」

「很好!我們全力追上去,一定要在河邊包圍他。」

成吉思汗果斷地下達了急行軍令,部隊拋棄所有蠢笨的輜重,晝夜行軍。即使在路過哥疾寧城的時候,也沒有任何停留。對于這座首府城市,成吉思汗也只是留下亞老瓦赤為本地的達魯花赤,負責組織後勤。全軍主力則兵分兩路,展開有力的鐵鉗,向札闌丁逼進.

「算端,蒙古軍來啦!」

飛馬而來的斥候發出的驚呼令所有人的心房為之一顫。即使是札闌丁也不免勃然色變。

「居然如此之快!」

已經沒有檢討失算的閑暇,他只能布置應敵的陣勢。

「這些財物不能留給敵人。」

札闌丁咬了咬牙,命令將所有的東西一律投入河中。隨即,他又看到了自己的妻兒老小,開始後悔未能早一點將他們送過河去。之前,他曾經試圖安排一條船只來運送他們,但是命運之風阻止了這次行動,引導著激流將船打碎在陡峭的岸邊礁石之上。

「做為王族,你們不能落在蒙古人的手中去承受屈辱。我決定提前將你們送往真主的身邊去。」

因為伊斯蘭教禁止自殺,他只能命令部下將他們全部丟入河水之中淹死,即使是那個最令他疼愛的小兒子,也未例外(2)。

翌日,也就是回歷618年11月25日,隨著遠山間騰起沖天黃塵,滿山遍野的蒙古軍呈現出扇面狀的包圍網,切斷了這片河畔平地的所有出路。他們重重包圍了札闌丁的軍隊,狀若一張弓,而背後的申河則恰似緊繃的弓弦,配合著人為的攻勢,將算端和他隊伍陷入水惡火險的境地。

針對蒙古軍的陣勢,札闌丁將自己僅用的部隊分成左右兩部,他將右翼交給鐵王率領,左翼則由自己親自指揮。面對十倍于己的敵軍,他勇敢地升起王旗,並率先展開突擊。

雙方接戰之初,蒙古軍沒有全力攻擊,反而不停地後退,漸漸將花拉子模軍引離河邊。這是成吉思汗事先制訂下的戰略。他在戰前頒布了必須生擒札闌丁的命令,因此必須設法展開全面包圍,才能實現這一意圖。當花拉茲模軍的後背已經徹底月兌離河岸之際,兩支精銳的蒙古騎兵突然如閃電般突入河岸,截斷了札闌丁的歸途,同時開始以迅猛地攻勢擊打著花拉子模軍後隊。

這出乎意料的一擊,確實使得札闌丁吃驚非小。但是,他很快便鎮定了下來,命令全軍毋需顧忌背後,繼續全力向前突擊,力求打開一條突圍的通道。可是,當戰斗繼續進行下去的時候,他猛然發現了蒙古人正在采取一種奇怪的戰法。對方每一層部隊的阻擊並不強烈,幾乎是稍加接戰就向兩側退卻,而接下來的一層立刻補充上來,依舊是稍觸即退。這使得自軍不多時便前進了將近半帕列散的距離,可是依然無法沖出蒙古人的包圍圈。

「敵人怎麼會有這麼多士兵呢?難道他們……」

靈光一閃之間,札闌丁猛然有所醒悟︰對方的兵力並非強大到無休無止,只是每層部隊退卻之後就立刻繞到陣形的最後,重新組織起新一層防線。如果繼續任其發展下去,不待自己突破敵陣,部下們已經精疲力竭,無法再戰了。那麼,這種戰法真的無懈可擊嗎?不!天下從來就沒有無懈可擊的東西。那麼,敵軍的破綻究竟在何處呢?——※※※

郭進最近比較悠閑,真的,後方源源不斷的密信讓他心情大好,機會終于進行到關鍵部分了,這是好事啊.在軍中,有哲別和一干身經百戰的千夫長和百夫長在,也不用他操什麼心.當然,如果不是緊急大事,他也不會傻忽忽的冒頭出去.

他心中始終都有些疙瘩,鐵木真對他的不信任是傻子都知道了,這次突然又把他抽調到哲別的軍中,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和哲別的關系鐵木真還會不知道嗎?

郭進自己分析了一下,覺得還是自己駙馬的身份起了作用,當然,也一定有壓陣的意思在里面.在怎麼說,郭進也是開國四大萬戶之一吧.光這個名頭,就能嚇死不少人了,那就更別說郭進在軍中擁有多大的勢力了,就算是哲別的軍中,也有不少軍官出自他的門下.

哲別雖說也是蒙古戰功赫赫的軍中重將了,威望肯定是不小的,可他畢竟才只是千夫長,雖然是手握重權的千夫長,可官帽子還是太小了點.現在的蒙古不比剛剛建國那會了,各種功勛貴族和各派系軍官在軍中的勢力也不小,在有機會撈取戰功的時候,而且還是開疆拓土這樣的大功,誰知道這些家伙心理是怎麼想的?畢竟哲別只是拖雷系的首席大將,還不是拖雷本人啊!這中間的區別可就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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