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烽煙 第三章 道觀

作者 ︰ 斗氣刃

"那就好."拖雷送了一口氣,渾身輕松的回了一句.他實在是害怕郭進安答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出來.當然這並不是說他對郭進不信任,他也知道郭進安答是為了自己好.可是,這事卻觸及了他的底線,他是萬萬不會同意的.

看拖雷輕松的樣子,郭進暗暗的嘆了一口氣.可是,為了拖雷的身家性命,還有自己的計劃,他卻不得不提醒:"哎,拖雷安答,我又不是要你對窩闊台怎麼樣,只是要你多點提防而已,這都不行嗎?"

听著郭進毫不客氣的直呼三哥的姓名,拖雷也並不在意.他可是知道郭進和三哥二哥之間矛盾的.只不過他有些疑惑,不知道郭進如此急切的要自己提防三哥,是什麼意思,這都第三回了.在郭進面前,有什麼疑問他也是不會藏著的,于是他就滿臉不解的問了出來.

面對拖雷的詢問,郭進也不回避:"拖雷安答,說實話,我對你的安全實在不怎麼放心啊.而我們兩人的關系又是如此的親密,你要是出了問題的話,我肯定也會跟著倒霉的."

郭進如此袒承,拖雷心中不高興那是假的.可是,他的郭進的說法卻不以為然.三哥,又怎麼會對自己不利呢?

見拖雷滿不在乎的樣子,郭進真急了:"拖雷安答,我問你."

"有什麼就說吧?"

"大汗去世之前,可是將汗位傳給了窩闊台?"

"這個當然,大家都知道啊."

"可大汗卻把全國大部分軍權都給安答你了."

"是啊,這有什麼不對嗎?在軍事方面,我確實比三哥要強啊."

"可是我的好安答,堂堂的大蒙古王國大汗,手上掌握的軍隊竟然還沒有安答你多,你認為窩闊台心里會有什麼想法?"

拖雷沉默了,過了好一會二他才艱難的回答:"不可能,這可都是父汗臨終前交代的,想來三哥也沒有那膽子敢亂來!"

"你,你怎麼就這麼迂腐呢~~~~~~"

「三爺,這次襲擊來頭很大,目前我們依然很危險。」

「我知道,」窩闊台的話,被蒙哥的申吟聲打斷了。

生與死都是一瞬間的事。鮮血浸紅了窩闊台的胸甲,他清楚,數百騎兵沒有跟上來,說明他們全都已血染杭愛古道了……。逃出伏擊圈的僅有六七十人,腳下杭愛山林海森森,山勢如大海的波濤此起彼伏。回首西望,太陽西墜,烏黑的雲一層壓一層,仿佛要將山頭壓碎。該怎麼辦?去哪里安身?他有些茫然,嘆了口氣,悄聲對亦魯格說︰「親家,得找個安全地方安身呀?」

「三爺,回霍博吧。」亦魯格舌頭有些發顫,顯然信心不足。

窩闊台沒有說話,他懂得眼下至少有一半的人回不到霍博,其中包括他本人,他把目光投向身邊的鎮海,鎮海曾在杭愛山一帶屯過田,對這里情況很熟悉。

鎮海並沒有听到窩闊台與亦魯格的談話,也沒有看到窩闊台焦慮地眼神,他一直看著西方,仿佛在欣賞一副圖畫,一副美景。猛然間,他扭過頭,向著窩闊台興奮地說︰「三爺,快看!西邊發亮處就是塔米河,靠河的那座山頭發亮的就是一座道觀的金頂。臣當年陪同邱處機道長就是沿那條河去的撒馬爾干,歸來時,邱道長請旨在山頂上修建了那座道觀。」

順著鎮海手指方向,一條發亮的小河如長蛇般逶迤西去,河邊一座高山直聳雲霄。隱約露出一片紅牆碧瓦的廟宇。窩闊台眼楮一亮,道︰「好,就去那里落腳!」

紅日西斜,窩闊台帶著一群盔歪甲斜、滿臉塵土、渾身血跡的侍衛騎馬涉過塔米兒河,順著山路來到道觀下。從山下向山上看去,道觀山門由青石砌底,白石斗拱券門,朱紅色三扇大門鮮艷耀目,正門上端,石刻橫額著「敕建棲霞觀」五個大字。

山門邊,幾個蓄發結髻,腳穿雲履青鞋,身著青色圓領闊袖道袍的全真道士,迎上前來,其中一矮胖道士單掌問訊︰「無量天尊,諸位將軍,你們可是三王爺的衛隊?!」

「出家人不打誑語,你這道人怎麼滿嘴胡言?」鎮海舉鞭斷喝。

「將軍莫怪,李道長吩咐說三王爺等貴人會來棲霞觀,命貧道在此迎候。」矮胖道人囁嚅地眨著眼楮道。

窩闊台一愣,心揣疑惑,便問︰「你家道長怎麼會掐算到本王要來觀中的?」

小道士一臉茫然︰「我家道長並未交待,貧道只是奉命迎接。」

「前面帶路,本王要見見你家道長。」窩闊台見道士們一臉坦然,深知寺觀中常有道行高深之人,回身對將士們命令道︰「棲霞觀乃是神仙居住之地,野里只吉帶將軍帶十個人留下,其余的人隨本王下馬進觀,不得驚擾了清修的道長。」

山門往上,迎面矗立一由四根紅漆柱子架起的七層彩繪牌樓,藍色的匾額嵌著「洞天福地」四個鎏金大字。過了牌樓順著山門石階步步登高,往上看去如天梯一般,山頂上幾座金頂大殿屹立于晚霞之間,格外金碧輝煌。

山頂上,玉皇殿下,數十個道人擁著一位身穿青色道袍,外罩鶴氅,頭頂黃冠,足蹬雲霞朱履的道長。只見這長老白色的須髯隨風飄動,寬額頭,長壽眉下,一雙眸子如星辰閃亮,手執拂塵,遠遠地率眾道人一起跪倒。

「道長快請起!」窩闊台緊走幾步扶起道長,抱拳道︰「擾了李神仙的清修,請道長見諒。」

道長起身揖首道︰「無量天尊,三王爺乃欽定大汗,即位前能路過我棲霞觀,是觀中曠世之幸,何言打擾……」

窩闊台听鎮海說,這道長名叫李真常,乃邱處機十八弟子之一。此人能料知自己會來觀中,說明絕非凡人,答禮道︰「小王有一事不明,神仙在這棲霞觀中,何以知本王落難來此,請指點迷津一二?」

李道長手拿拂塵,稽首道︰「貧道昨觀星象,見白虎星犯帝座,又見帝星光映于本觀金頂上空,听說三王爺要去曲雕阿蘭與會,因參知新汗會駕幸敝觀。」

窩闊台見李道長眉骨高聳,兩道長壽眉白如霜雪,眸子深邃,一派仙風道骨。自忖今天到此,定是長生天之意,使自己得見這神仙般的人物,不覺眉宇間閃過一絲喜色,道︰「道長既知小王會來,可知小王何時能月兌離劫難?」

「王爺身上負傷,盡管入觀內療傷,王爺乃天人,自有護法天神相佑,定會否極泰來。」

窩闊台深施一禮,道︰「謝道長指點。」。

「王爺請!」

窩闊台一邊前行,一邊對李道長道︰「李道長,本王遇難不死,多虧佷兒蒙哥相救,請道長救他性命!」

李真常臉微微揚起,笑道︰「王爺,光顧說話,貧道忘了介紹一位朋友。」說罷,拂塵向後一指,道︰「王爺,好友鄭景賢乃中州名醫之後,年輕時隨邱長老來西域,一直未歸中原,有他在此,定保王爺無虞。」

窩闊台回頭展目,見此人年近五旬,身著布衣,面如冠玉,眉骨高聳,眼楮小而目光清澈,兩綹八字髭須黑而潤澤,長相未見出奇,只是看神態安詳,睿智中透著大氣,忙雙手抱拳︰「小王有幸,得遇名醫,煩先生為我等療傷,後定當重謝。」

鄭景賢慌忙跪倒,道︰「三王爺,小人凡夫俗子,如何稱得起「名醫」,是李道長過譽了!」

「先生快請起,李真人稱譽之人,定然醫術高明,只能有勞鄭先生了。」窩闊台彎腰雙手扶起鄭景賢。

轉過大殿,過了藏經樓,李真常指著樓後的幾間禪房,躬身說︰「王爺要療傷,貧道就不打擾了。小觀平時客不多,這些房舍清靜,貧道已讓人騰出,可做王爺醫病之所,其他人貧道這就命人安排宿處,不當之處還請王爺諒解。」

「落難之人,有立錐之地足矣,多謝李神仙了!」

侍衛將蒙哥抬進一間禪房,鄭景賢忙用剪刀鉸開他的內衣,清除傷口的淤血。蒙哥雙眼緊閉,氣息微弱。窩闊台咬牙忍痛看鄭景賢療傷,躺在榻上的蒙哥幻化成一個女人的倩影,此人即是蒙哥的額娘……三十年前,成吉思汗和客烈族的王罕沒有鬧崩時,他常隨父汗住在王汗宮中,當時給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王汗家有一個身穿隻果綠蒙古袍、身材頎長,膚色白皙,長著一雙水汪汪杏仁眼的小姑娘,她就是唆魯禾帖妮……後來,父親與王罕決裂,並鏟除了王罕,這個長大了的女孩被許配給拖雷,留給他的只有夢中的倩影。蒙哥出生後,唆魯禾帖妮得了重病,窩闊台就讓自己的二福晉昂輝,將蒙哥帶到身邊撫養……

窩闊台心神不定地想心事,直到鄭景賢完成了蒙哥傷口的包扎和治療,他才著急地問鄭景賢道︰「鄭大夫,這孩子不會有生命危險吧?」

鄭景賢一邊拾掇藥箱,一邊回答道︰「三王爺,小王爺所中箭傷,箭上浸有蛇毒,多虧他年輕,怕要養上一些日子方可痊愈。」

蒙哥被人抬走了,鄭景賢讓窩闊台躺在床上,月兌去夾袍,窩闊台才感到胸口很悶,渾身沒有一點力氣。

也許由于傷重,窩闊台在鄭景賢為他療傷時出現了短暫地昏迷,直至鄭景賢為他療傷完畢,整理器械時,剪刀落地,他才蘇醒,鄭景賢又從藥囊內倒出幾粒丹丸,端來水讓他服下。

服了藥,窩闊台感到胸痛漸輕,嘆了口氣道︰「鄭大夫,我身子太乏了,竟然睡著了,謝謝你為我療傷。剛才本王憶起舊事,鄭大夫當年陪邱真人去西域,曾在塔里罕城行醫,當時我也見過先生,只是時間太久,方才竟忘了。先生是如何來到這杭愛山的?」

鄭景賢道︰「三王爺好記性,小人曾在塔里罕城行過醫,後一直留在西域。數月前應友人耶律楚材之約,準備去曲雕阿蘭會友,然後再回中原,途經棲霞觀,便在觀中盤桓幾日。」

窩闊台是愛才之人,雖處危境,可見鄭景賢醫術高明,不願與這樣的人才失之交臂,便動了將其收攏在身邊之意,試探著道︰「鄭大夫,小王有個不情之請,想問先生可否願去汗廷行醫?」

鄭景賢知道汗廷行醫的差事並非易得,但怕窩闊台說的只是客氣話,委婉地道︰「三王爺美意,只恐小人醫術淺薄,難荷重任,況小人已與耶律楚材有約,見過他就回中原,所以不敢當王爺美意。」

窩闊台听他提起耶律楚材,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又道︰「鄭大夫莫辭,我說這件事,鄭大夫不必先拒絕,也不用馬上答應。你要去曲雕阿蘭,我正有封信,煩大夫交給耶律楚材先生,如果先生要回中原,千萬等我回到老營略表心意之後,如那時大夫不願留下,本王決不會相強。」

二人正閑談著,窩闊台朝西天上望去,大片大片的烏雲緊貼棲霞山頂,仿佛伸手就能扯下一片濕漉漉的雲彩。馬上要下暴雨了,窩闊台不覺感到慶幸,數十人能尋到一個安身處,躲過這場風雨,安穩地睡一覺,再從從容容想辦法去曲雕阿蘭老營,這可真是長生天的恩惠。

他正想著,驀地一陣腳步聲入耳,窩闊台回頭見鎮海、亦魯格在廊外急匆匆奔來,知二人來,必有大事,想起身,胳膊一拄榻,頓感胸痛難挨,身子有些支撐不住,鄭景賢連忙過來相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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