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揚的琴聲從桃園傳來,桃花早就敗了,今年也沒有听說結了桃子,不過是幾棵樹,簌簌的掉著葉子,風一吹,倒真有些哀怨的感覺。
曾經司馬相如的一曲鳳求凰名揚四海,成功的騙到了卓文君,在陳頂听來,行雲的琴聲也不遜色,司馬相如學了十幾年的琴,行雲在技法上好像略遜一籌,可是感情卻絲毫不會少了的。
「小姐,董先生在院子里等著了。」一個叫不出名字的下人來報。
正好行雲一曲也彈完了,陳蹻瞪著兩只眼楮表示不服,陳頂道︰「那我就先進去了,不過是切磋而已,不要傷了情分。」
可是看著陳蹻的樣子,陳頂覺得不傷情分好像不是那麼簡單,還好也沒有什麼情分好傷的,行雲這個人好像也沒有誰能傷到的樣子,還是放心的離開了。
難得今天天氣不錯,馬上就要深秋了,那個時候就冷得不想出門了,趁這個時候應該好好享受時光的。臉上的那兩道疤痕影響其實並不大,陳頂現在回憶為什麼前幾日對那個看的那麼深,無非就是行雲突然不見了,無非就是他又突然出現了,無非是自己的心靜不下來,然後和他鬧鬧別扭而已,之前身上的那幾道鞭傷她卻沒有覺得太過的疼痛,現在想明白了也就好了。
快到院子的時候陳頂還是拿起了面紗,遮住了自己的臉,董仲舒已經不是當年的董仲舒了,他現在是大學的博士了,為皇帝辦事的人,二哥說得對,現在什麼變數都不能發生,還是依著禮見一面就好了,之後的事情她只要安靜的等著就可以了,無需太過擔心。
董仲舒不同以往,穿著一件深黑的袍子,隱隱的透著些寒氣,看見她來,不過是行了一個普通的禮而已,師徒一場,也的確犯不著行大禮的。
陳頂對著董仲舒側了一,算是行師徒之禮,說道︰「今日時光不錯,兩年不見了,先生可還好。」
「還好,一切都好。」董仲舒看著陳頂坐下,對于陳頂臉上的面紗並沒有表現出任何興趣,坐了下來,面無表情的說道。
還真是符合他一貫的樣子,無端端的勾起了陳頂的不少回憶。
「我听聞先生游歷四方,去年做了大學的博士,也算有所成了,徒兒倒忘了準備什麼恭賀禮了,還望先生見諒。」
「不過是去了魯地而已,不算游歷四方,做博士,不過是為了心中的願望而已,還差得遠,倒也不算有所成。」
董仲舒這麼一說,陳頂倒也不知道該怎麼答話了,他好像和兩年前一樣很難親近,以前她就找不同的話題和他講,可是他總是能讓陳頂接不下話。
陳頂尷尬著,喝了一口茶掩飾自己的尷尬,董仲舒卻好像太陽從西邊出來開始說話了。
「一別兩年,不知道小姐還記不記的當年為師的教導?」
董仲舒難得這樣,陳頂自然就覺得不錯,雖然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可還是笑著回到道︰「記得,孔孟之道,徒兒獲益良深。」
「我知道徒兒信的是黃老之學,我也有學過一些,有自己的一些見解,不知道對不對?」
「先生且說來听听?」
「道源出于天,天不變,道亦不變。」
陳頂點頭,附道︰「也是這個理,道就是萬物之本,先生難得和我講解道家的學術,倒真是稀奇。」
「天就是天子,道就是綱常。我們儒家有句話,叫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婦綱,只有這樣天下才能有天不穩的運行。」
「其實也不然,若是真如此,商紂王就不會滅國了,秦朝也能千秋萬代下去了,道應該不只是綱常那麼簡單,先生熟讀百家,不該這麼狹隘的,而且夫妻之間的關系也不會只是夫為婦綱這麼簡單,先生沒有成過親,自然不知道夫妻之間的相處之道了。」
董仲舒僵了一下,馬上又笑道︰「下官竟忘了,小姐再過幾日就是太子妃了,今日一席話,受益良多,下官在魯地的時候學了當地的一樣小食,小姐吃慣了珍饈,或許能開開進口嘗嘗鮮也好。」
董仲舒說完,立刻就有人端了一個盆子過來,里面擺了幾樣精致的糕點,早上吃的少,這會的確肚子有些餓了,陳頂看看董仲舒的表情,雖然他剛剛自己退了幾步,沒有和她爭鋒相對,可是面色還是有些不豫,他是個認真學術的人,他認定的東西就希望能得到所有的人的認同,有的時候又容易鑽了牛角尖,而朝堂之上又不是能夠讓他隨心所欲的所以陳頂想著既然師徒一場,還是應該讓他明白進退,換過是兩年前的她,是絕對不會說一句讓董先生不愉快的話的。
陳頂看了看那誘人的糕點,還好臉上有面紗擋著,便道︰「來的時候已經吃過了些,現在到不怎麼餓了,反而有些乏了。「
董仲舒很識趣,這會卻行了一個大禮,該是參見國母的禮儀給陳頂,說道︰「既然過兩日就是大婚,以後就是國母,這個禮就當是預祝吧,下官告退了。」說然弓著身子往後退著離開了。
倒是稀奇,來的時候也沒有這樣,走了反而這麼拘禮了。
陳頂听著桃園里的琴聲終于也停止了,剛剛陳蹻的那一曲也不差,指法和感情絲毫不差于行雲,陳蹻應該很高興吧,便喚人去把行雲叫回來,看看這個糕點能不能吃。
行雲還沒有回來,陳頂卻突然覺得頭有些暈了,鼻子前也癢癢的,用手一抹竟然是血,怎麼突然流了鼻血了呢,難道是天干物燥,可是這天也不是這樣的啊。
剛開始還能勉強撐著,突然又覺得坐不住了,陳頂靠在前面的幾案上,用手擦了一下,鼻血怎麼越來越多,而且眼前也有些看不清楚了。
陳蹻的聲音從院外傳來,興致很高的說道︰「頂兒你真是錯過了,剛剛我的技術卻絲毫不差這個人。」
是嗎?甚好,就算這樣行雲也是完美的。陳頂拿手帕想要擦干淨鼻子前那些血,不想這樣壞了他們兩個人的興致。
「怎麼回事,吃了什麼嗎?」行雲進門見到陳頂的異樣,急忙蹲了下來,將陳頂抱起來問道。
「沒有吃呢,可能,天太太干了吧,我睡一覺就好的。」陳頂無力地答道。
感覺到行雲好像模著她的手,視線里竟然變得黑了起來,不是才剛剛晌午嗎?
行雲問道︰「可有什麼異樣?」
陳頂答︰「沒有,先生比原來,謹慎多了,而且身上,先生身上很香,很好聞。」
「你堅持一會,不要睡著,我現在去拿藥,二公子,和頂兒說說話,別讓她睡著了。」
陳蹻也不顧什麼了,立即伏在了陳頂的床邊,行雲才剛站起身,陳頂就徹底閉上了眼楮,什麼也听不見了,什麼也看不見了,意識開始一片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