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頂把自己關在屋子里不肯出門,這是深深的欺騙,是不該發生的事,這些日子她是多麼小心翼翼的在努力歡笑著,讓自己整個人情緒高漲起來,讓自己心情愉悅,可是竟然發生這樣的事情。
原來她從來沒有懷上過孩子。
文君在外面敲了幾下門,陳頂不好把她關在外面。
卓文君看著陳頂皺著的臉,搖了搖頭,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對的,待會也許要自作聰明。她不過是帶著陳頂去了一家醫館罷了,那也是因為行雲說他不熟悉臨邛,讓她幫他買些藥材,然後順便讓大夫給陳頂把了把脈,結果竟然說陳頂根本沒有懷孕,陳頂不信,又連著跑了好多家醫館,均是這樣的答復。
「姐姐,我現在真的吃不下東西,他人呢,現在知道錯了,為什麼一開始要騙我。」
文君听她這麼說,卻還是把東西從籃子里拿了出來,一一擺好在桌子上。
陳頂聞著菜香,狐疑道︰「是他做的嗎,他怎麼不自己來。「
卓文君無奈的笑笑,回答道︰「那日你回來和他大吵一架,是你自己說的,以後再也不想見到他了,他又怎麼會拂了你的意,頂兒,你自己想想,這些年的情分,就因為這件事,以後就在也不見了嗎?」
「什麼叫這件事,他騙我,我現在想想,不只是這次,他這些年到底騙了我多少,他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況且我說我不想見他,他就真的不見了嗎,他現在在哪里?」陳頂說著就有些氣虛,雖然是自己那日回來和他大吵說以後永遠不想見他了,竟然拿孩子的事情騙她,她清楚地記得那些醫館的大夫說的話︰夫人氣虛,這幾年之內怕是要不得孩子了,而且夫人的體內又好像用名貴的藥材調養過了,再名貴的藥材,是藥三分毒,若是要孩子,還得多等幾年。
幾年,她有幾個幾年可以等,她現在十六歲,女子已過了那個嬌俏的年紀就老得很快,而且她現在連頭發都是白的,保守估計,也得是五年之後才能要孩子,五年,太長了,五年能發生太多的事情了。
「頂兒,認識他之後,你是開心的日子多呢,還是不開心的日子多呢?」
「一半一半吧,有不開心,也有開心,可是若是開心要建立在欺騙之上,我寧願不開心。」
卓文君笑笑看著陳頂坐了下來,拿著碗給自己夾了些菜,還肯吃他做的東西,就說事情還是有轉機的,笑道︰「大夫也說,你這一年身體虛是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心結一直不肯解開,所以才會使得身子更加虛,告訴姐姐,這一年到底怎麼了。」
陳頂放下碗筷,眉目有些失彩,問道︰「姐姐告訴我你們一開始是怎麼過這個坎的,原本你是卓府千金,就算是嫁過人又怎麼樣,而那司馬相如空有一身才華,卻是個家徒四壁的窮小子,一起過這種苦日子,要怎麼熬過來。」
「因為我從來沒有覺得是熬過來的,有他陪著,日子也有些盼頭。頂兒,你不像我,你雖然喜歡過董仲舒,不過你也明白了,你只是喜歡他的隨性恣意,你第一個男人是行雲,你第一個真正愛上的男人也是他,你和他的這一路,除了這一年都走得太順暢了。日子過得太順暢,就會只站在自己的角度想問題,你有沒有為行雲設身處地想過?」
陳頂搖頭,不是她不想,的確是覺得她和行雲隔了太遠的距離,而且他的事情藏得太深,她想不明白他的處境到底是怎麼樣的。
卓文君點點頭,有些的看著陳頂,這才是愛情的樣子,半是蜜糖半是傷,可是回味起來,那些傷也成了蜜糖,她還算通透,會想明白的,就像行雲說的,她需要有個人去點醒她。
「你跟我說過,你們私定終身的時候,他不過是你的下人而已,不是侍衛,是下人,還是出生于春風得意樓的下人,原本該是你母親面首的人,這是一個尷尬的身份,可是他敢讓你傾心,就知道他不是一個平凡的人,太子許你的是一座金屋,而他只能用比金屋更昂貴的東西來獨佔你的心。頂兒可曾听過情比金堅四個字,可知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你這種慢熱的人,能讓你同意嫁給他,就是他的本事。
你現在惱的,不過是他騙了你而已,那你想想,以前沒有過這種事情嗎,那個時候你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現在為什麼不能了,無非那個時候他的身份比你低,而現在,你成了他的附屬,你覺得不甘了,所以你就覺得之前的一切都是他的別有預謀,你開始懷疑他的真心,那麼他的別有預謀得到了什麼,一個鬧別扭的夫人罷了。
你說過為了掩人耳目,你們根本沒帶什麼錢財出來,可是那日我們都看見了,行雲出手大方,那些個銀票哪里來的,沒有你,他的日子也不會差,冒著被朝廷追殺的危險也要把你從侯府給帶出來,他的決心你看到了嗎?」
陳頂點點頭,這些事情,兩年前她想得明白,今日就想不明白了,不過是因為現在的地位有了差別,所以想壞了。
卓文君趁勢又說道︰「愛情這個東西,其實什麼也沒變,若是到了婚姻,柴米油鹽就有夠傷心的了,或許是你在他身邊太閑了,所以自己想多了。我和相如剛開始的時候也吵過架,也想著要回去,爹爹一定不會怪罪于我的,可是我想,若是我走了相如該怎麼辦,我自信的以為我是他生命中的唯一,所以不能棄他而去。頂兒,現在的你,若是棄他而去了,以後的日子,你讓他怎麼過。」
不過是女兒間的幾句悄悄話,行雲不過是請求她讓她勸勸陳頂罷了,其余的什麼都沒說,若真一切都像陳頂說的,行雲若是有心騙她,又怎麼會讓她知道假孕,不過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而已,然後她想了想,為什麼行雲要這麼算計自己的枕邊人,不過是真的關心陳頂罷了。
旁觀者清,局外人總是更能明白事情,讓她驚奇的是,行雲竟然始終能夠保持局外人的心態,她倒是很好奇未來會不會有一天,當事情超乎他的意料,他慌張無措的樣子。
卓文君出去,看見遠處白白的一個影子,黑暗里,好像看見那雙深不見底的眼楮對她說了聲謝謝,她有些失了神,隔了這麼遠,竟然能看到,這是見鬼了。
卓文君不知道,行雲是用了傳音傳音入室的方法說的謝謝。
陳頂躺在床上,一直沒睡著,半夜的時候門柵響動,來人手輕腳輕的走到她的床邊,看見她靠著里側睡著,留了一大片給他,低低地笑出了聲,然後月兌了外衣躺了下來。
「我知道錯了。」
行雲沒有驚訝,習慣性的伸手將她的頭攬在懷里,說道︰「那說說怎麼個錯法,我還以為錯的人是我呢。」
「我不該對你發怒,在天山我就應該意識到自己不太對勁了,我一直和自己說是環境變了所以才會這樣,可是我花了那麼久都沒有調整過來,我就越來越怕了,我怕有一天你會拋下我,然後孤獨無依,你說我有了孩子,我就為自己的不正常找了個合適的理由,覺得一切都是應該的,我不該那個時候什麼事情都憋在自己心里的,你是我夫君,我應該和你商量的。」
行雲有些不舍,他的夫人應該永遠是驕傲的大女子,可是若不是這樣的改變,他就找不到兩個人一起生活下去的辦法,他妥協了很多,她也是,若是這樣還因為那些身外之物而分道揚鑣,不值得。
「頂兒,在我心里,過去和現在都沒有變過,是我沒用,這麼久還不能讓你的頭發白回來,若是在天山你多出去走走就不會這樣了,以後我把家里的事情讓你打理一些,你就不會覺得悶了,閑時可以下山玩玩,若是山上住不慣,我們住在別處。」
陳頂笑了一聲,有些酸溜溜的說道︰「家里一共就幾個人,清月一個就夠了,打理,師尊是想納妾了嗎,那改明找個好日子我幫你找幾個,我會做出大夫人的架子來的,若是不小心傷了哪位心上人就不好了。」
「還記得那枚雪嶺紅梅的鑒章嗎,你的名字在前面,雖然有失面子,卻不得不承認,頂兒是娶了我,我沒頂兒那麼大肚量,也沒堂邑侯那麼大肚量,有我一個就夠了,你休想在找。」
「行雲,你是醫者,你知道的,五年之內我不能生育孩子,而且你也說過怕孩子會有殘疾,所以不會讓我生的,我是想明白了,那你呢,沒有子嗣的愛情要怎麼維護。會不會有一天我們兩個人終究會因為這個吵起來。」
這是一個小問題,行雲笑了笑,說道︰「你一個我就夠了,我父母沒有給我下過傳宗接代的死命令,生育的確是件很苦的事情,你身子弱,我舍不得,若是你想要的話,我們找一個孩子過繼過來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