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秋,是我。剛才打電話去你們手術室,她們說你今天休假。」陳爍那充滿磁性而又略顯低沉的聲音傳進念秋的耳朵里,令她一機靈全然沒了睡意,坐了起來,擁著被子揉了揉眼楮問︰「你找我有什麼事嗎?」聲音里不帶任何感情,這個從前一听到便讓她著迷的聲音,如今完全沒有吸引她的地方。
「我想跟你聊一聊,中午一起吃個飯好嗎?」
念秋心里苦笑,「好嗎」這樣的字眼何時出現在他與自己的對話中過,但現在卻听得那麼真切,他竟然用請求的語氣,只想請她吃一餐飯而已。她該接受嗎?一個從前在她眼中高高在上的男人,用這種低聲下氣的語氣請她。
「不用了,有什麼話在電話里講吧!」她直接了當的拒絕,明白他的意圖,上次他已表明過。但她突然覺得他有那樣的想法很令她厭惡。
「難道你還在恨我?」他問。
「恨,沒有愛,何來恨。你對于我,已是陌路人。當年若不是你,我不會草率結婚,不至于走到今天的地步。我是該恨你,但我更恨我自己。所以我不恨你,我早已忘了你,如果你不再次出現在我的眼前,我都記不起你的樣子了。」她一口氣說完,只為一吐為快,如果他不提「恨」,她不會這樣講的,善良如她又怎忍心去傷害別人,就算那個人曾經傷害過她。
對方沉默了下來,也許他從沒料到念秋會這般說他,沒想到自己給念秋帶來的傷害會如此之大。片刻之後,他充滿歉意的說道︰「真的很抱歉,我從沒想過我對你的傷害這樣大。當年離開時也是迫于無奈,小丹的父親是我們學校的校長,為了升職,我不得不假意與小丹交往。我承認那時的我很卑鄙。後來小丹向我提出了結婚的要求,我實在不想違背心願與一個不喜歡的女孩過一生,而那時的你已與別的男人在交往了,傷心失望之後。我只有選擇離開。我對不起你,但我也受到了老天的懲罰和良心的煎熬。所以,請你給我一個彌補你的機會。哪怕只是當面跟你說聲對不起,我的心里也好受一些。」
念秋握手機的力道加了幾分,這些她原本已經花了很長時間才慢慢忘懷的往事,被陳爍再度提及,她的心里隱隱作痛,仿佛又回到了當年那個進退兩難的艱難時期。眼淚無聲的滑落,一種被人揭開瘡疤的疼痛感令她一陣心悸。她對著電話冷聲吼道︰「陳爍,我不需要你的道歉,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言畢掛斷電話,倒頭失聲痛哭。這麼多年所受的苦累和委屈她都一直以隱忍的姿態來承受,但這一次她徹底崩潰了,任淚水肆意流淌。
這一哭,簡直可以用昏天黑地來形容,念秋從不知道自己還有這樣一個本事,那就是哭起來可以無休無止。直到口干舌燥,才不得不止住哭起身倒了杯水一飲而盡,和著淚水吞進肚里,與從前的種種來一個徹底的告別。
「突,突,突」幾聲叩門聲從她身後傳來,她轉過身,再仔細听。果真又傳來幾聲,就是她的門發出的聲響。她恨恨的想︰莫非是陳爍,他能打听到我們手術室的電話,就一定也打听到我住在這里了,看來他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呀!正在她胡亂猜想時,外面響起了一個熟悉而溫柔的聲音︰「念秋,你在里面嗎?」
祝毅,是祝毅。她欣喜的抹了抹眼角,隨手理了理散亂的頭發大聲回道︰「在,我在。」這一出聲她自己都嚇了一跳,自己的聲音竟變得如此嘶啞,一定是剛才哭得太厲害了。慌亂的再次抹了把眼角走到門前開了門。當祝毅那俊逸的臉出現在她眼前時,她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情感,低聲喚道︰「祝毅。」說完伸出雙手抱住他的腰,將頭緊依在他胸前。
念秋第一次如此小女兒姿態的呈現在祝毅面前,令他在欣喜的同時生出了幾許擔憂,輕拍著她的背細聲問道︰「出什麼事了嗎?剛才打你電話一直在通話中,連話說的聲音都變了。」
念秋不好意思的松開雙手轉身走回屋內,怕他看見她泛紅的雙眼。見祝毅跟進來關了門才將額前的一縷散發捋到耳後低頭回道︰「剛才有位以前的朋友打來電話,令我想起了許多不堪回首的往事。對了,你不是在上班嗎?怎麼有空跑來?」
祝毅雙臂環胸的將念秋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見她雙眼和鼻尖泛紅,顯然剛才是哭過。看來念秋還有許多他不知道的過去,而且是她不願提及的過去。他不再追問,甩了甩胳膊拉了把椅子坐下道︰「下午我沒手術,一想到你可以不用去綿陽就心情大好。于是想到了一個好地方,帶你一起去玩。」說這話時,他是真心的想讓她忘記從前,與他一起開始新的人生。
「我,我才剛起床呢!」她笑著回道,有些不好意思。
「難得你今天睡這麼晚,知不知道現在幾點啦?」他指著腕上的手表問,雙眼注視著念秋,被她臉上那抹似有似無的羞澀深深吸引。
被祝毅如此一提醒,念秋望了眼窗外明媚的陽光,再走過去拿起手機一看,差半個小時就十二點了。轉回頭卻對上祝毅含笑的雙眸,禁不住雙頰抹上一層紅暈,趕緊說道︰「我先去洗漱。」說完從衣櫃里拿了衣服逃也似的從祝毅面前走過。
祝毅笑看著念秋慌亂的樣子,心里漾起一絲甜蜜,籌劃著什麼時候向念秋求婚,什麼時候去拜見她的父母。
念秋回到屋里時,祝毅正一手支著頭傻傻的笑著,她伸出手指輕戳了下他的肩道︰「想什麼呢?這麼入迷。」
「哦!沒什麼,好了嗎?是不是可以走了?」他站起身看著眼前的念秋,她已經換了先前的睡衣,穿一件藕色上衣和深藍色牛仔褲,額前的幾根流海還帶著水珠,令他忽然想起了「出水芙蓉」這四個字。
「可以了,不過我得先去吃點東西。」她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轉身將手中的睡衣扔到床上後回道,說完用手模了肚子一下。
「走吧,正好早飯、午飯一起解決。」他笑著說完將眼楮看向別處,不敢再看念秋,害怕一不小心做出什麼邪惡之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