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人步兵第7聯隊臨時指揮部內,時間像是忽然停止了走動,原本喧鬧的指揮部,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寂靜得有些可怕,眾將領都是站在自己的位置,連呼吸也忘記了。
昏暗的油燈映射在里面一動不動的倭人臉上,顯得飄忽不定,忽明忽暗。
通信兵匍匐在地上一動不敢動,里面的其他士兵都是低著頭生怕三好成行遷怒自己。
指揮部正中,桌子四周的三好成行以及一干倭人參謀都是一臉死灰,面如敗絮。
原本一直站著指揮了一夜戰斗的三好成行,像是被人抽去了渾身力氣,一下子無力的軟倒在椅子上。
像是問周圍的參謀,也像是在問自己道︰「為什麼,為什麼會功敗垂成?就差一點,差一點魏季塵就會落到我的手上。」
周圍的參謀都是一臉羞愧的模樣,一些人動了動嘴巴,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良久,旁邊一名參謀見三好成行還是失魂落魄的樣子,只得勸慰道:「大佐閣下,都是因為毅軍救援及時,我軍才會讓魏季塵等人逃月兌出去。」
這些參謀的心情與三好成行一樣,他們原本看到已經困死了魏字軍,馬上便來聚而殲之,想不到人算不如天算,少算了一支軍隊。
「毅軍!佐藤正這個家伙到底干嘛去了!」參謀不說也罷,一說便讓三好成行火冒三丈,由原來的沮喪變成憤怒。
魏字軍已經進攻乏力,三好成行都已經在等著後面第19聯隊上來合圍了,眼見鴨子便要煮熟了,那曾想到最終卻飛了,他心中的落差可想而知了。
「一定,一定要把他送上帝國的軍事法庭。」三好成行一只手握成拳頭用力一捶桌子,恨恨的說道。
第17聯隊臨時駐地,被三好成行恨不得送上軍事法庭的佐藤正,自己也是一副恨不得剖月復自殺的樣子。
佐藤正拿起桌上的那本孫子兵法,悔恨交加的一把將它撕了個粉碎。
馬金敘的毅軍撤退出城都已經幾個時辰了,直到桂太郎讓人傳來消息——魏字軍撤退,要他注意城內大軍的動靜。
直到那時,佐藤正才將各種跡象聯系起來,急忙派遣士兵入城內偵查,最後得知城內諸軍已經是人去城空,只剩下城門口有一只老狗旁若無人的來回走動,像是嘲笑著佐藤正的無知淺薄,以及自命不凡。
佐藤正大軍正要出動追擊,又接到了桂太郎的消息,言魏字軍已經突破了己方包圍圈,而且正是城內的毅軍前來接應,魏字軍逃過一劫。
佐藤正那個悔啊,傾盡三江之水也難以澆滅。
大隊長正石珍看到佐藤正羞愧欲死的神情,不由嘆了一口氣,走上前來輕輕抱住他,拍打著他的後背以作安慰。
此時天已經蒙蒙發亮,榆樹堡的守軍逃出去之後,魏季塵生怕倭人還要追擊,一路不作停留,快速跑至三岔路口與馬金敘匯合,這才急急向海城逃去。
魏季塵不知道,第5旅團比他想象中的損失還要慘重,根本無余力追擊,要不是佐藤正的第17聯隊還保持著極大的戰斗力,桂太郎撤退的心思都有了。
天亮之後,桂太郎和大迫尚敏命令軍士打掃戰場,收拾己方士兵尸體,至于中方士兵的尸體,倭人當然沒有那麼好心掩埋了,隨意拋棄在野外,充作了野獸的食物。
然後兩人清點了一下人數,核算了一下傷亡損失情況,竟然發現除了第17聯隊傷亡不大之外,第7聯隊和第19聯隊都是傷亡過半。
三好成行的步兵第7聯隊徹底被打殘,陣亡了六百來人,受傷的就更多了,幾乎人人都帶傷,失去戰斗力的高達六百多人,要知道第7聯隊一共才有二千來人啊。
第19聯隊不用說了,包括前幾日的傷亡在內,損失達到了三分之二,二千多人的聯隊還能戰斗的只剩下五百來人,陣亡了一千多人,剩下的都是躺在地上唧唧歪歪起不來的傷殘人士。
桂太郎看到士兵傷亡情況匯報之後,久久沉默不語,良久才出聲對大迫尚敏說道︰「放虎歸山,終為患矣。」
大迫尚敏點頭道︰「魏季塵此人不可力敵,只能智取。還是上報大本營,讓大本營制定出一套詳細計劃來對付他。」
「是該如此!」桂太郎嘆了一口氣說道。
桂太郎在想著怎麼弄死魏季塵,魏季塵也在想著弄死他。
與馬金敘的大軍匯合之後,魏季塵這才有時間清點兵馬,這一清點,對魏季塵的打擊很大。
榆樹堡的守軍,包括馬玉峎來援的那營毅軍在內,一共只剩下了七百人馬了,魏字軍剩下五百來人,馬玉峎還有兩百人。
五百人啊,包括那些長夫、伙夫在內的非戰斗人員就剩下這點人了,蕭和尚戰死,程不識戰死,其他大大小小哨官、什長戰死著有十幾人,下級軍官幾乎損失殆盡。
魏季塵形同枯槁,一直陰沉著臉不說話,渾身散發出來的殺氣即便是自己人也不敢多靠近。
魏季塵已經徹底把豐升阿給惦記上了,魏季塵可不是什麼善良人士,也不是什麼豁達大度、別人個自己一個巴掌,自己還迎上笑臉去的那種人。
他就是那種有仇報仇、有怨抱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是人若犯我、則我必犯人的那種人,否則也不會在現代親手殺了那個撞死自己妹妹的達官貴人了。
「大哥,喝口水吧。」聶采容一臉擔憂的小心翼翼捧來一捧水,放到魏季塵唇邊。
這行軍途中,也只有聶采容依然是不敬不畏的不時同他說上幾句話了。
魏季塵偏過頭來,淺淺的喝了一小口,聶采容從懷中模出一塊絲巾來,沾上點水,輕柔的將魏季塵臉上的灰塵血跡擦干淨。
接著又整理了一下魏季塵的衣角,如此一幕落到抬著擔架的兩名軍士眼中,他們神情不由變得古怪無比。
忍不住在心中遐想開來,這聶哨官白白女敕女敕,原來真是個兔兒爺,只是想不到魏大人竟然也有這種嗜好,唉,英雄難過俊男關啊。
要是躺在上面的魏季塵得知了抬擔架的兩名親兵如此想,肯定會罰他們兩抱在一起睡上一晚。
不但是兩名親兵這樣想,就算是王士珍,甚至連頭腦簡單的虎子、猛子等人也覺察到了一絲不對,聶采容這兩天表現出來的動作以及神情,根本就不像是一個男人該對另外一個男人該有的。
當日重逢的時候,眾將還以為聶采容是因為太過驚喜,才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但是現在危險已去,聶采容卻依然如故,這就有些值得玩味了,要不是大伙知道這兩人晚上沒有單獨待在一起過,止不住還會想到哪里去呢。
魏季塵眼光不經意從周圍軍士臉上掃過,馬上便發現了他們古怪的表情,稍微一想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榮才啊,今次要不是有你帶兵前來搭救,大哥我可是在劫難逃了啊。」魏季塵嘶啞著嗓子開口說道。
聶采容听到魏季塵說話,果然忘記了動作,收起絲巾,放入懷中,笑靨如花,接著馬上收斂起笑容,故作正經的說道︰「都是些許小事,不值一提。」
那表情卻是一副你盡情夸獎我的樣子。
魏季塵暗暗一笑,心情也好了許多,自己這個‘賢弟’還是沒有長大的小孩心性啊。
「對了。」魏季塵動了動身子,接著輕聲說道︰「賢弟,我還不知道你的貴姓大名,上次事急,都忘了問了,這次我可不能再留下什麼遺憾。」
魏季塵把賢弟二字咬得很是重,聶采容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笨蛋!」聶采容先是輕輕的嗔罵了一句,說道︰「我在大哥你面前都不知說了多少遍,是你自己不注意,不關心我。」
聶采容翹起嘴巴,臉蛋鼓成了兩個包子,一幅生氣的模樣。
「有嗎?」魏季塵死鴨子嘴硬,就是不承認。
「什麼沒有啊,和大哥你結拜的時候我就說了真名。」聶采容像是被激怒的小母虎,露出兩顆小虎牙,凶狠狠的瞪看著魏季塵。
「真美!」魏季塵眼珠一轉,並未與她爭辯,他知道與女人爭吵,永遠是沒有任何結果的,不如劍走偏鋒,從側面突破。
果然,原本還有一些生氣的聶采容听到這兩個字,馬上霞飛雙頰,大羞不已,一雙美眸更是不敢再瞪看魏季塵了。
就當魏季塵快要忘記剛才之事的時候,走在旁邊的聶采容忽然指著手中絲巾右下角上繡著的兩個小字,用細若蚊吶的聲音說道︰「聶采容!」
說完之後,聶采容便飛也似的逃離了魏季塵的身邊,讓看慣了聶采容大大咧咧的魏季塵不由目瞪口呆。
這,就是說個名字,有必要如此害羞嗎?此時他才發覺聶采容也有不少小女兒態。
「聶采容嗎?聶榮才,聶采容!」魏季塵哭笑不得的默念這兩個名字,如此投機取巧的取名,自己怎麼就不多想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