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淡綠靈符
天穹之下，仙凡皆是浩瀚。東勝神洲是五洲之中幅員最遼闊，種族最紛雜的所在，同時也是五洲之中仙機靈氣最淡簿的地方。整個東勝神洲僅有四個高階道派，分別是天南山的縱劍門，坤州的拓月坊、原州的拳劍宗還有就是屹立在東勝神洲大帝都的凰羽書院的下設機構——拾玄閣。這四個道派傲立于東勝神洲，是空魄境之下的修仙者向往之聖地。四大道派之中，實力最尊的自然是有上階仙宗坐鎮的拾玄閣，其次是縱劍門，再次是拓月坊，而拳劍宗卻是最弱。這四派同處一個部洲，相互間也是明爭暗斗不絕。
黃然看完這《宇內通鑒》，對所處的世界有了些許直觀的了解。
天地何其大也，山河起伏間，壯麗無限。而世界何其博也，光怪陸離駁雜，恆河沙數。
黃然那十五年，向來是坐井這蛙，看到的世界，總是狹小而又壓抑。江湖，不屬于他，闖蕩過後，只留下遍體鱗傷。
黃然記不清多少次抬望晴空，然後憧憬有一天，自己在能這天穹之中，一劍橫空，自由來去。
黃然心中想道︰
現在自己雖然沒有做到御劍飛行，但自己至少已經在這條路上了。
踏入了修仙者的世界，看到了迥然的風景。即使也有殺戮，即使也有爾虞我詐，但是在自己面前仍然有著無數的路，這就是與當初身為坐井之蛙時的雲泥之別。
還有五日，四大道派便齊聚這天南山。掌門之位的即將變動已使得縱劍門處于雲詭波譎之中。而其他三大道派在此時聚集過來，想必也絕然不是來參加劍道聖會那麼簡單了。
黃然心中思緒紛亂，處在這將要來臨的大變動之中，究竟該如何自處。仙下手為強，但該何時下手，該何處下手，又該可地下手？黃然心里沒有半點底，茫茫然的。
昨日素果兒和他講的那些，他听得明白，但還是有些疑惑。黃然一直很奇怪那個曹玄德的身份，黃然所知道的只是曹玄德是龐鎮山幕後的主人，而且在巽州頗有些勢力，和血紅司有著不少沖突。除此之外，一無所知。這些信息根本拼不出曹玄德的真實身份。黃然懷疑素果兒他們還是沒有全說實話，有一些事情還是沒有坦白。黃然沒有追問下去，既然他們不坦誠，黃然就沒有必要將心湊近了。
雖然自己堅信先下手為強，但目前形勢不明朗，自己的修為實力都還太弱。還是只能靜觀其變。
仙下手為強，究竟要怎麼做才可以？
黃然苦笑著嘆息一聲，謝大哥，你所要我篤持的信念，我有些動搖了呢，是不是做錯了呢。
天色大亮，曙光普照。
黃然笑了一聲，推門出去。
黃然走到他寢居前面的那片竹林里，打起那套飛龍游虎拳來。起手間龍勢游離掌外，壓得幾分氣勁隨其手而動，一小陣清風也漫溢在他身側。
一步踏出，乾坤既定。
心守清明，神馳物外。
黃然揮灑間一道青色的飛龍虛影在他頭上半空浮現，那青龍抬首對天長嘯，隱然有月兌縛飛天之勢。
黃然忽得身形一轉，牽動氣勢也隨之一變。原本飄渺孤傲的天龍之形，瞬間轉為猛虎的霸道王者之風，他頭頂的青龍之側也現出了一頭斑駁猛虎的身形。
黃然雙腳輕輕一頓，竟飛了起來。帶動風吹得塵葉揚動。那青龍猛虎也各自騰挪。
一時間這小小的竹林里，龍呤虎嘯，流風成刀。
清虛境，身形若無，氣息似空。已經可以做到登步臨空，縱身若飛了，不過若要真的御劍飛行，甚至逍遙天空，清虛境修為便遠遠不夠。至少要內罡五層境以上了。
修仙一途不能急于求成，不然根基便會不穩，是修仙的大忌。黃然知道自己目前的修為，是運用了非常之法硬提升上來的，並不全然听憑自己的掌控。所以黃然不急于在這幾天里再提高自己的修為，反而是他幾乎沒有修煉過任何防身對敵的功法，這才是他目前的隱患。
黃然眼下還只是想熟煉這套拳法，所以拳掌間並未帶上多少靈氣靈力，但這威力已惦他頗為滿意了。
一個時辰過去，黃然漸漸將一套拳法堪堪打完。落地收功。
黃然忽得眉頭一凝，左手閃電往半空一探，夾到一道傳音靈符。
「所有驍劍司弟子听到傳音速到主殿來。有要事宣布。」
黃然听出這是趙孤痕的聲音。趙孤痕的性格頗為然定的人，這次傳音中竟顯出了幾分憂慮之意，看來真的發生了大事了。
黃然當即換了衣袍，飛身便向天臨峰主殿掠去。
半路間看到一襲黑袍，便笑了笑靠了過去。黃然對那個面色冷漠的少年輕聲道︰「知道發生什麼事了麼？」
「不知道。」秦鴉看都沒有看黃然一眼。
黃然不禁覺自得討沒趣，擦了擦鼻尖，不再言語。
不一會兒邪劍部九司內的所有弟子都到了棲雲峰的主殿。
黃然看了看一年未見的同司伙伴，心中欣喜不已。正要和竇雅、李霄他們敘敘這一年來的變化，猛然間被某道目光刺痛，黃然回頭一看，卻是趙孤痕在瞪著他。
趙孤痕看著黃然，然後微微搖了搖頭。黃然只得忍住上前和竇雅他們打招呼的想法。竇雅他們顯然也是如此。
大殿之前，立著十二個人。正當中的自然是邪劍部的掌司王啟年了。其他人便是兩位副掌司以及九位執司大弟子。
王啟年看著七十余位邪劍部弟子，臉色肅然。
王啟年沉吟半晌，忽然開口說道︰「今日召集你們來此，是有要事宣布。」
黃然心神一凜，听出王啟年話里蘊含著的一絲激動與慌亂，看來這件事非同一般。其他人也是屏氣凝神地靜听掌司訓話。
王啟年壓下心底涌起的一絲亂緒，用極平淡的口吻說道︰「還有五日便是劍道聖會，這是我東勝神洲逢甲子年的大事，凡清虛境七層以上，內罡境五層以下的非執事弟子皆可以參加。在此我先預祝你們能在會上有所成績。」
王啟年說完這些套話，心里那點紛亂的雜緒已然完全平復，語調間也已是平穩之極。王啟年長須飄飄，嚴肅的面容始有融解。
王啟年繼續道︰「但在這劍道聖會之前，我必須告訴你們，每至劍道聖會皆會有邪魔外道之人潛入搗亂。你們之中若是有人受其蠱惑而做出有悖宗門利益之事，一經查處便廢除修為，逐出山門，通令東勝神洲恆封殺之。」
眾人听到此處都面露驚惶之色，這個責罰未免有些過重。劍道聖會除了四大道派之外，還有無數小派的供奉與客卿前來與會，這讓人如何分清正邪？一時之間殿前交頭接耳，熱議不已。
黃然卻是嘴角含笑，瞬間了悟了王啟年的話中真意，這分明是警告邪劍部弟子在劍道聖會期間，切莫相信任何人的蠱惑。其目的還是為了緩解縱劍門燕趙兩家的暗戰，盡量讓弟子不參與到這場將是損耗巨大的內斗之中。
王啟年輕咳兩聲，說道︰「我這里有七十七道靈符，呆會發給你們每人一道。在劍道聖會期間，出入皆憑此符，各峰各谷的出入口都有人留守駐居，無有此符者皆以邪魔論處。若是有人受到邪魔的操控，此符便會自動爆碎，你的人也會隨之煙消雲散。所以你們切記莫要亂了心神，被人趁虛奪了心智，否則不管無辜與否，縱劍門一個也不姑息。你們可曾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殿外立著的近八十名弟子齊聲應和。
王啟年說到此處也不想再多說什麼，只是無意間卻是多看了黃然一眼。
黃然感受到這個眼神中含有著深意，但細究之下，卻又全然無跡。仿若王啟年從沒留意過他一般。黃然心中疑惑，但也怕是自己一時看錯，但將疑惑壓在心里，不言不語。
王啟年微微一彈指便將七十余道靈符分發給了所有的弟子，黃然捏起那枚淡綠色的靈符。按《宇內通鑒》上的分類，符分靈符、咒符、法符和仙符四種。其中靈符最常見，基本上修仙都人手都有而咒符多有鬼道所用，行詛咒怨罵之術；法符則是佛門特用；仙符則是仙界流傳之物了。而所有種類的符又都有赤、橙、黃、綠、青、藍、紫、黑、白等九種，黃、綠、青、藍是低階符，一般的修仙者只要到了清虛境七層就可以驅使和制作；橙、紫為高階符，至少是空魄境的昊主才能使用，而制作卻是要大宗師以上；而赤、黑、白則是特異符，基本上都是從仙界或者遠古流傳下來的，非有大機緣者不能用之，至于制作，舍卻宇內第一人的玉帝之外，別無第二人會。
黃然捏著這枚淡綠色的紙符，心里有些驚訝，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燕趙兩家爭斗的劇烈程度。王啟年竟然使用這種綠階的符，也不知是不是趙扶極的授意，這分明是變相操縱門中弟子。黃然頗有些反感。
黃然不由得皺緊著眉頭。
…………
黃然跪在地上，將一碗濃茶高高地舉過頭頂，呈給上座的王啟年。
王啟年撫須接過茶碗，輕茗一口，然後將茶碗擱在茶幾上。王啟年看了看黃然，開口道︰「拜師茶已經喝過了，你且起來吧。」
黃然緩緩起身，微低著頭，做出恭順的樣子。
王啟年面上無悲無喜，淡淡地說道︰「黃然，你既已是我弟子，那麼我有些事情便要與你分說。」
殿外集會結束後，趙孤痕引黃然入了大殿之內。王啟年已接到掌門趙扶極的授意，收下黃然作他的弟子。縱劍門門規，只有清虛境七層以上的內門弟子，才有資格拜師。清虛境七層以下的弟子，基本由執司弟子教導。黃然已經是清虛境十層，該是拜師的時候了。
王啟年生性嚴謹，做事多是循規蹈矩、踏實古板，不喜歡月兌離常理之人。而黃然恰恰是靈根特異，而性子又是叛逆易躁。若不是掌門鈞旨，王啟年多半會將黃然送到別的司部去。
王啟年眼頗微抬，看著黃然說道︰「既然做了我王某人的入室弟子，有些規矩便要遵守。這第一條便是尊敬師長，不得擅自妄謗。」
黃然垂耳傾听，沒有插話。既然已經敬茶拜師，黃然不再有多余的想法，自己已經是邪劍部弟子確鑿無疑了。
王啟年眼底有些滿意黃然的恭順，便繼續說道︰「其他的也無須多說，縱劍門的門規，想來趙孤痕從前便與你說過了，你只須記牢莫犯即可。」
黃然應道︰「弟子銘記。」
王啟年探手一抓，從虛空里抽出一柄青銅長劍，其質古樸而清寒。
「劍名青玄，是當年吾之佩劍，現在贈與你。望你能持之名世，不負劍中深意。」王啟年將劍遞給黃然。
黃然雙手接過，感觸到劍身涌動的那一股清寒冷峻之氣，仿如凌晨時的山谷微風，雖然細弱但卻有著透骨的陰涼。是柄好劍。
王啟年說道︰「從今日起你便正式進入內門，屬邪劍司。」
黃然點頭應諾。
王啟年拿起茶碗再茗了一口，黃然心知這是要送客了。黃然向王啟年行在了個大禮，然後退出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