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回轉到前一天的傍晚。
一遍一遍契而不舍,卻總記不住的大傻,通過意識又問道︰「什麼是父親?」
「這個…父親就是和母親結婚,然後生下你,又撫育你長大,教你寫字識字,告訴你生活的道理,讓你要堅硬的時候又替你擋住風雨的那個男人。這個男人不會要求你在學習時要考取多少分,在他眼中,你一直就是最聰明的那個。他不會要求你在工作上取得多少成就,只會在你遇到困難想放棄的時候,鼓勵你,安慰你。他頭上的黑發不知何時有了絲絲白霜,卻數十年如一日默默關心你,照顧你。他這輩子最多的要求,只是希望你有空的時候能打個電話回家,放假的時候能多回老家看看他,陪他說說話,和他一起吃頓晚飯……」楊子的意識向大傻慢慢解釋著自己理解中父親的含義,心神卻漸漸陷入到回憶中。
「那這個母親又是什麼?」大傻傳遞過來的意識又問道。
「母親?母親又是什麼呢?」楊子一時陷入了迷茫中。
在楊子兒時的記憶里,有關母親的一切都是空白。
「你母親是個善良的女人,一直就想要有個孩子。雖然她的身體很差,懷孕後醫生告誡過會有危險,她還是堅持要生下你。最後在生下你後不久,因為體內大出血不幸去世。」
這是楊子兒時不解為什麼別的小朋友都有父親和母親,而自己只有父親後,跑來家里詢問父親時,父親唯一一次含淚告訴他有關母親的往事。
後來楊子有一次無意中在家里找到唯一一張母親的老照片——父親和母親的結婚照。早期的相紙質量很差,數年時間,老照片已變得有些模糊不清,之後在搬家時,不知為何這張照片卻再也找不到。但照片上那女人和善幸福,親切而又陌生的笑容,卻一直記在楊子心里。有無數次在夢里,楊子都會夢到這個女人,夢到這個和善親切的笑容,在大聲呼喊著飛奔過去,想要緊緊擁抱她時,都會從夢中驚醒。醒來才發現自己滿臉淚水,冰涼的滑落耳際,已濕透了枕巾。
待年歲漸漸長大,楊子也習慣與父親兩人的生活,待求學離開家鄉,後又到申城打拼,各種現實的問題和壓力接踵而來,心也被世俗的社會風氣染成斑斑點點,讓楊子這幾年已很少夢到那個笑容。此時被大傻提到母親是什麼,塵封已久的兒時記憶一下被喚醒。思緒不可控制的陷入回憶中。
「媽媽…媽媽……」
那一晚,那個陌生以久的熟悉笑容,再次出現在楊子的夢里,讓他又一次在呼喚中驚醒。醒來後發現自己象兒時一般的滿臉熱淚。只是此時身邊卻只有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大傻,和耳際呼呼的秋風、頭頂繁星點點的天空相伴。想到自己母親早逝,父親又不幸遇害,無盡黑夜中的楊子,醒來依然熱淚不止,象個在黑暗迷途中看不清方向的孤單孩子,雙手撫臉,無聲哽咽,傷心欲絕。
此時此刻,在滿腔的殺戮即將吞噬楊子的心里,楊子又看到了那個笑容,看到這個女人。看到女人的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猶抱著懷里的嬰兒,眼中滿是愛意,輕聲細語道︰「媽媽不要小楊子以後要有多大的出息,只要小楊子健健康康的長大,一輩子都能平平安安的。媽媽還希望小楊子長大後要好好照顧自己,還要照顧好你父親,做一個善良正直的人。這樣即使媽媽過今天以後,就再也看不到小楊子,也會很欣慰用自己的生命來換取……」她充滿不舍的聲音,慢慢變得輕不可聞,身子緩緩趴嬰兒上,象睡著一般安詳而寧靜,嘴角猶帶著一絲笑容。
「媽媽,你不要離開,你不要丟下小楊子一個人在世界上。」楊子如以往的夢境中一般,大聲叫喊著,竭力跑向那個笑容。那聖潔而慈祥的笑容依然還是慢慢的遠去,只是那句「……照顧好你父親,做一個正直善良的人……」一遍一遍的在他耳旁響起。
在世間所有名利,金錢,,權力都無法阻止楊子即將沉迷在無盡的殺戮中時,這句話一次又一次的淨化著楊子那顆即將迷失的心靈。
「平凡善良的母親為了生下我,在沒听過我叫她一聲媽媽時,就付出自己的生命。卻只希望我能做一個善良正直的人,她用自己生命只希望換來一個善良的人!我能讓她失望嗎?我可以讓她失望嗎?我可以讓她在九泉之下難以瞑目嗎?我不能讓她失望,我不可以讓她失望,不可以,絕不可以……」
最後時刻,楊子找到了人生信念的支點——做一個善良正直的人。那殺戮所化的血色海洋瞬時退去,消失得無影無蹤,那些尸體也已不見蹤影。
夢境中的楊子停止了奔跑,對著那道慢慢遠去,漸漸變淡的白光喃喃道︰媽媽,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楊子會听你的話,會照顧好自己,做個善良正直的人。一輩子都做一個善良的人。
現實世界中的楊子,臉上的猙獰之色淡去,恢復了平靜,全身火紅的皮膚也逐漸恢復到了正常的顏色。
這極度危險的最後關頭渡過心魔的經歷,都發生了楊子的潛意識里,尤其是他那人生的信念烙印般刻錄在他靈魂的最深處,被其他各種各樣的世俗思想和情緒重重掩埋起來。所有這一切,對于人還在暈迷中,精神世界已恢復正常的楊子而言,是比兒時的夢還要模糊幾分的一場夢境而已。
不知道睡了多久,楊子緩緩睜開眼,看到一張蒼白丑陋卻親切的大臉,正咧著嘴對著他傻笑,渾沒在意自己身上那大大小小的傷口,還在不斷的流著黑色血液。
「大傻!」楊子心里一熱,伸出手緊緊握住大傻的大手爪。
象親人一樣的握著,象兄弟一樣的握著。久久沒有分開。
(雲涌卷完,第三卷︰波瀾卷)——
今天大姨媽來了,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