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希問的這一段,是《黃帝內經》里的經典段落之一,是學內經必背的篇目,相對比較淺顯,這許希不敢問得太深,生怕葉知秋答不上來,在王妃面前這面子不好看。所以選了個簡單的問了。
葉知秋笑了笑,站在當場,兩手一背,朗聲道︰「岐伯對曰︰悉乎哉問也,請遂言之。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肺者,相傅之官,治節出焉。肝者,將軍之官,謀慮出焉……。」
當當一口氣把這一段全都背了下來。中間都不帶停頓的。
許希听的頻頻點頭,對王妃l 出一個贊許的微笑︰「國舅爺天資聰慧,背得相當的好!」
王妃很是高興,一張胖胖的白淨臉蛋笑開了花。欣喜地望著葉知秋點頭︰「是,這孩子很聰明,前不久,還給我治好了煩躁不寐的毛病呢!這病連太醫都沒治好,對了,他還治好了小公主的病,也是林億那些太醫都束手無策的。官家可高興了。」
古代信息鼻塞,沒有報刊雜志廣播電視,傳播消息除了正式公文官衙邸報和民間書信往來之外,就是口口相傳了,這件事看著很轟動,但是卻還沒有傳到這許希的耳朵里,一般的平民百姓知道者就更少了。
所以許希哦了一聲,十分驚訝地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葉知秋,心想這話從王妃嘴里說出來,絕對不會子虛烏有,因為涉及小公主,王妃~也不敢拿小公主的病來信口雌黃夸贊自己兒子的。如此看來,這件事倒是真的了,一才十五六歲的一個半大孩子,竟然治好了太醫都治不好的病,當真是匪夷所思。許希也是個嗜醫如命者,听到人家很新奇的病案,那是要問個明白的。當下換了一副真誠的笑臉,甚至還把兩手拱了拱,道︰「國舅爺,老朽想討教討教你這兩個病案,不知可否?」
旁邊王妃笑道︰「許大人不用如此稱呼,就叫他知秋就行了,這是他的字。」
「也好!知秋,可否賜教呢?」說著,又把手拱了拱。
葉知秋很是感動,一個白胡子白頭發譽滿天下的老名醫,堂堂的最高醫學教育機構的校長,竟然當著別人的面向自己一個半大孩子請教醫案,這種不恥下問又比上次太醫林億的請教更為難能可貴了,葉知秋也就明白了,宋朝為什麼醫學突飛猛進,其中很關鍵的一點,就是這些醫者精誠治學的作風,為了提高醫術不恥下問的精神。
葉知秋忙躬身還禮,便將這兩個醫案樣細說了一遍。
他說的很細,主要目的也是想利用這個難得的機會,向這位太醫局的校長灌輸自己關于溫病的嶄
只不過,許希還是第一次听說溫病不同于傷寒,不能按傷寒的方子醫治,不禁捻著胡須笑了,當著王妃的面,他沒有反駁,只是暗自搖頭,心想這孩子不知道從哪里得了幾個偏方,治好了小公主和王妃的病,讀書讀傻了,想著一些古怪的念頭,當成學說來宣揚。
等他說完了,許希笑著對旁邊王妃道︰「知秋當真聰明,能想出這一套一套的東西來,而且還言之成理,實屬難得,在太醫局里,能與他比肩的,只怕沒幾個了。」
他這話明顯是過譽之詞,王妃如何听不出來,卻也笑得合不攏嘴,道︰「許大人還得好生教訓|,孩子能否成才,還得靠你多加教導呢!」
「那是應當的。」許希忙欠身拱手道。
不管許希對葉知秋治好小公主的病案如何看待,到底有這麼兩個成功的病案在先,也說明這孩子醫術是還是有造詣的。許希也不像再考問下去,免得答不出來,丟了王妃的面子。便起身道︰「咱們這就帶孩子去看看住處吧。」
按照規矩,王妃蒞臨,那是要淨街回避的,不過王妃特意說了不必如此,她老于世故,知道如果太過張揚,孩子在這里會被多數人孤立,而那些趨炎附勢者則會巴結討好,她知道讓孩子結交這樣的人不好,所以,她想盡可能讓孩子平靜地成為一個太醫局的學生。
提舉許希陪著王妃,帶著葉知秋往校園里走。身後跟著王府的一大幫僕從,扛鋪蓋的,抬箱子的,拎東西的,浩浩d ng進了校園。
這太醫局是最高皇家醫學府,朝廷直接投資建設,所以建設規模自然是十分宏大的,校園里不時能看見學生在草地樹下背書,這跟現代大學倒是很像,只是有一點不太相同的,就是太醫局里女學生非常少,可謂鳳毛靡角,而宋朝雖然受唐朝影響,男女之防還遠沒有明清那麼變態,但是畢竟是封建禮教下的朝代,所以男女學生手拉手的在校園里走的風景就看不見了,旁若無人地抱在一起卿卿我我的就更別指望看到了。
葉知秋很是好奇地東張西望瞧著,突然,遠處一棵樹下有人叫了聲!「知秋?知秋是你嗎?」
這里居然有人認識自己,葉知秋又驚又喜,扭頭循聲望去,只見一棵樹下跑出一人,一襲青衫,手里握著一卷書,正是中醫歷史溫病學開拓人之一的龐安時。
葉知秋高興地迎上去,道︰「龐兄!你怎麼在這?」
龐安時跑了過來,先畢恭畢敬給旁邊的許希施禮︰「拜見提舉老先生!」然後笑嘻嘻對葉知秋道︰「我在這讀書啊。你怎麼來了?來找人嗎?」
「不是,我也是來讀書的。」
龐安時很是奇怪,瞧了他身後跟著的僕從們的鋪蓋包裹箱子,到的確像新生入學的樣子,奇道︰「招考新生早過了啊,你怎麼……。」
跟著葉知秋的文硯道︰「我們少爺是官家特旨,免試入學,直接升入上舍學習的!」
龐安時又驚又喜,道︰「原來如此,那可真是大好了,我也在上舍呢!正好我們宿舍空了一張 ng,你就住我們宿舍得了!」
「好啊!」葉知秋望向提舉許希。
許希望向王妃,王妃笑道︰「全憑提舉做主,在這就遵從這的規矩,不必多慮。」
許希捻著胡須點點頭︰「行啊。」
龐安時見此情景,猜到了幾分,望著王妃道︰「這位是……?」
葉知秋忙道︰「這是我母親!」
葉知秋過繼王府的事情龐安時己經听說了,這才知道眼前這位貴f 原來是王妃,驚駭之下,趕緊li o衣袍跪倒磕頭︰「草民龐安時,叩見王妃娘娘!」
王妃微笑說了聲免禮,溫言道︰「你跟知秋是好友,現在又成了室友,須得相互關照,相互勉勵啊,知秋年紀小,你這位大哥得多幫幫他。」
龐安時忙恭恭敬敬說了聲「是!」
當下,又龐安時領路,一行人到了上舍宿舍區。這是一個四合院的小院子,四面都是平房,中間一個天井,有長凳,種著花草。還有僕從專門打掃院落。
太醫局實行住宿制,學生都要住校,學五天休息一天,休息日可以回家。
龐安時領他到了宿舍門口,搶先推開門進去,嚷嚷道︰「咱們來了新室友!曹永澤曹知秋!都來見見吧!」
屋里有兩個人,一個正蹲在地上,在一個木盆里洗衣服,听這話忙站起來,甩甩手,笑嘻嘻走過來。另一個大胖子,則歪在 ng上看書,听這話,放下了,也不動,躺在 ng上打量葉知秋︰「新室友?這還沒到新學年啊!」
龐安時故作神秘狀,低聲道︰「猜猜,人家是怎麼進來的?」
「怎麼進來的?」歪在 ng上那胖子嗤的一聲笑,「難不成還是奉旨來的?」
「答對了!還真是奉旨來插班讀書的!人家是堂堂國舅爺,他母親就是皇後娘娘的母親,是吳王王妃!—一快起來!王妃就在外面呢!許提舉也來了!還不起來,你這死胖子!」
一听這話,那胖子趕緊以咕嚕爬了起來,震得木 ng咯吱亂響,忙不迭在 ng下面找鞋子,嘴里埋怨道︰「你這死小子,怎麼不早說!」
旁邊那洗衣服的男子一听王妃來了,立即緊張得漲紅了臉,原地轉了個圈,兩手不停在上亂擦著,然後又趕緊側身站在門邊,本是垂首而立的,忽然又覺不妥,趕緊又跪在地上。
那胖子的一只鞋子卻不知道哪里去了,急得滿頭大汗,眼見門口款款走進一個貴f ,想必就是王妃,趕緊耷拉著一只鞋子在 ng邊跪倒。
王妃邁步進來,讓兩人平身,然後端詳屋里。見這屋子並不大,兩邊各擺著兩場 ng,靠門的一張還空著。屋子正中有個窗戶,窗扇開著,能瞧見院子後面的樹木山石。屋中間有一張大桌子,兩側兩張 ng中間靠牆的地方,是兩個大立櫃。
王妃微笑打量了一下垂首而立的兩人,道︰「你們都叫什麼名字呀?」
那胖子甕聲甕氣道︰「草民朱腦。」洗衣服的也道︰「草民唐慎微。,、
葉知秋又驚又喜,搶步上前道︰「你們,你們果真是朱腦和唐慎微?」
朱腦,北宋名醫,傷寒大家,著作《南陽活人書》,第一個用足三y n三陽經絡分析解釋張仲景六經辨證者,同時,和龐安時一樣,也是北宋溫病學的開拓者之一,對溫病有開拓x ng的見解。
唐慎微,北宋名醫,以一己之力著成本草巨著《經史證類備急本草》,對後世中藥學發展產生深遠影響。
對于這兩位北宋名醫,葉知秋是再熟悉不過的了,想不到穿越過來,竟然能見到,而且還成了室友,真是冥冥中自有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