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手輕輕敲了敲門,在敲完第三下正準備收手的時候,只見那陳舊的紅色木門吱呀一聲被人微微開啟。
門一開,涵生對上的便是聖那從頭到尾一片黑的裝扮,唯一露出的便是那一雙如墨的雙眼。對于黑色,聖有著常人無法比擬的執著,就像自己對銀色那般偏好。
微揚起唇卻無力而笑,涵生說道,「我還想說,如果這門還不開的話,我便走人了!」
將門打得更開,聖轉身朝里頭走去,漫不經心的問道,「怎麼沒說一聲就來了?」
聞言只見涵生的神情更為無奈了,嘆了口氣,「看來以後我要來找你的話就得預約了!」說著,走進屋里頭順手並將紅木門關上。當他走到里頭的時候,那古風味道的茶桌上已經擺放著一杯剛倒上的熱茶。
和以往有所不同,這次聖只是坐在一旁的座椅,見向來最得聖寵愛的搖椅此時竟空蕩蕩的,走來的涵生沒有絲毫遲疑便走了過去而後在搖椅上輕晃了起來。
雖然已是初冬,可這里頭的花依舊開得艷麗。欣賞著眼前那一片仿佛遙無邊際的花海,偌大的空間里只有那竹搖椅輕晃的吱呀聲音。
聖拿起茶桌上的熱茶飲去一半,薄唇才剛離開茶杯便出聲問道,「來了又不說話,怎麼,你最近很缺錢嗎。」
這話讓一直默不作聲的涵生輕笑而出,「呵,我倒覺得沉默是金更適合你!」
低首將剩下一半的茶飲盡,聖沒有回應。
平日在除了彼此約好的時間里,涵生若來這定是有事,然而像今天這樣沒有絲毫提前通知並且來了又不說話的模樣,還是第一次。難道,連他自己也沒想到他會來到這里嗎?
聖沒有回應,涵生也沒有接著開口。氣氛一下次又安靜了起來。
和一般的屋子有所不同,這兒的屋頂全是采用透明的玻璃。透過這無色的玻璃,涵生凝望著那湛藍的天空,偶爾還有一團團的白雲從遠方隨寒風飄來。
其實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麼,昨夜竟然就這樣望著那一枚戒指失眠了。等自己從那一片空洞的思緒中回過神來時房間里已經是一片光亮,而自己還是仍沒有半點的睡意。
對于這戒指的事情二哥三哥一開始是有異議,但是都讓大哥給打發過去了,即便他們對于大哥送的兄弟戒指很是滿意,但還是忍不住為四人沒有擁有相同款式而頗有異議。
直到三哥無意間大聲說著無名指三個字,他自己才恍然大悟自己一直遺漏的事情。
一直沉浸在這戒指事情之中的自己竟然沒有注意到它的意義所在,涵生沒想到自己也可以木楞到這等地步。
等到哥哥們都離開家上班了,而自己還傻坐在那回想著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準確的說是自己和大哥是怎麼一回事。
自己,真的可以擁有嗎……
哥哥們的離開反倒讓涵生陷入理智的思考,想著那無知的過去,直到自己站在那破舊的紅門前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竟然來到了這里。
「聖,我們認識多久了?」
雙眼不眨的隨著那一團白雲而動,涵生忽然問了一個屬于過去的問題。
沒想到他會突然問起自己,聖正準備為自己倒茶的手微頓,但隨後毫不猶豫的說道,「五年了。」
那時候自己不過是個隨地而安的流浪者,以天為被,以地為床,卻一樣生活得逍遙自在。只是,他不過無意間救活了他的一個盆栽,結果卻是以結束自己的流浪生活為收場。
涵生給了自己這一個地方任由他使用,說,只要是自己想要的事情他定當毫無條件的滿足他。雖然自己到現在仍不知道他的用意是為何,可不管是為了什麼他相信都不會對自己有害處,于是,他就真的好不客氣的對涵生開出一連串的要求。五年過去了,這里依舊是屬于他自己的天地,也不見涵生有絲毫要奪去的念頭。如果在一開始他便有這念頭,自己定然是不會滿足于他,而現在看來,就算自己有意要將這里還他,他也無心要收吧……
只是,因為一個盆栽而建立起五年的友情。在這幾年里,他們有著太多相似的地方了,有時候太過相似得讓自己忍不住懷疑彼此前世是否便是一家。即便不是,現在卻更似家人。
如今回想起過去那從未預料過的初見,忍不住想輕聲嘆一句緣分。
緩緩抬直左手朝天空伸去,好似真的就可以這般觸及到那雲朵,奪人目光的銀色蒙上微微的一片迷茫。好似說著內心深處的話語,涵生的聲音極微輕道。
「聖,你知道嗎?從見到你的第一眼,我便想問你,你相信人可以重生嗎……」從他的身上,自己看到了太多屬于過去的身影,不可思議到讓自己都感到害怕了。
是的,所以他覺得賭一把。結實他這個朋友,等待著那讓自己覺得本以為不會存在的答案。到底是自己太過無法忘懷,也許這是自己一開始想認識他的緣由,但幾年的相處早已讓自己忘卻了最初的目的,和那個答案相比,知己更是難得。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若真有這麼一回事我並不感到稀奇。」說著,聖起身拿起一直沒動的另一杯茶,而後朝涵生的那處走去,「快涼了。」
笑著接過聖遞來的茶,雖然已沒了那盈盈縹緲的茶氣,但還殘留著幾分熱度。一飲而盡,涵生將空可見底的茶杯還給聖。
微微蹙起眉頭,聖拿過茶杯卻看著涵生,「你今天是怎麼回事。」
認識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樣飲茶的,除了研究和銀色,涵生對于飲茶也十分的講究,自己的茶藝還是他教的。現在自己若看到有人胡飲茶便覺得渾身不適,沒想到涵生此時也像個粗枝大葉的門外漢。
看他如此怪異的看著自己,涵生竟忍不住失笑出聲,「很吃驚嗎?我發現偶爾隨心所欲的感覺也挺好的!」
知道他心里定是有事想說,聖也不打算在這喝茶的問題上繼續糾結他,于是微轉身準備回自己的位置。轉身之際,一道晶亮的光芒在余光中閃過,下意識的,聖微側過頭朝那道光芒望去,隨後視線便落在涵生右手的無名指上。
原因,難道是出自于那枚戒指嗎。
收回左手,涵生見聖邁起步伐朝自己的位置走去,而後又開始晃起搖椅緩緩開口道,「聖,在很多年以前,他有一個妹妹,這個妹妹生得十分的可愛,嘴角邊還有一個漂亮的梨渦!」
將空的茶杯放在茶桌上,聞言,聖不由想起那日和涵生一同前來的女孩子。自己,似是也在她的臉上看到了那梨渦。
白雲飄去不見蹤影,隨後又飄來了一朵,可涵生卻閉起了雙眼。
「他們的父親自孩子生下後便開始了環球世界的計劃,至于孩子,由于他年長妹妹幾歲所以一直都是他在照顧著妹妹……聖,你說人與人相處久了是不是都會形成依賴與被依賴的關系,一旦有一方離開了便覺得這世界突然變了模樣?到現在,我還是不明白這種變化是什麼感覺,我,是不是太過無心了?」
回想起那一世,菡欣撕心裂肺的對自己哭說著情意,而自己卻冷顏以他是哥哥的理由讓自己走遠。
最後的最後,卻是讓妹妹徹底的離開了自己。
「他是沒用的哥哥,原以為離開是對妹妹最好的辦法,卻不知道這樣遠遠解決不了問題反而只會讓問題更為糟糕……是的,最後他嘗到了後悔,嘗到了痛,是他活該。如此聰明的他,為什麼對于這樣的事情卻沒了那份睿智,如果他早點了解到事情的嚴重性,他早點明白真正什麼是解月兌,結局也許就不會是這個模樣了吧……也許比起來,這個哥哥更沒有資格活下去吧。」
是啊,如果那個時候,他能像現在這樣懂得如何去挽救,也許得到幸福的不會一個人。
雖然不明白涵生為何會突然對自己說起這個故事,但在仔細听著涵生將故事慢慢說開,一個曾經听家族老一輩人說起而早已忘卻的家族禁事在此時竟隱隱的浮現而出。
微睜大那漆黑的雙眼,聖難以置信的看著跟前沉浸在故事里的涵生。一個不敢置信的念頭這才緩緩得意證實。
原來……原來他們會如此相像是因為如此。
這,就是他方才那番詢問自己的原因嗎?
心中苦笑一番,聖突然更想明白一件事情,而這,關于到他們之間的友情。
轉過頭看向聖,在看到聖那雙眼眸中所透露出的驚訝後,涵生微微一笑。沒想到自己已經忘卻幾年的答案竟然在這個時候得到了證實。
這一切,都是上天刻意的安排嗎?
對上涵生的視線,聖眼中的那份詫異已經退去,有的反而是涵生從未見過的執著,只听他開口無比認真的問道,「我只想知道,這麼多年來,你待我,一直都有別有用心的嗎。」
彼此相視,好一會後只听涵生輕笑出聲。
「我已經不是那個故事中的哥哥了!」所以,他已無需別有用心。
听到他這一句回答,聖的臉色才緩了緩。
只是,誰能想到相似的兩個人竟擁有著一個共同的姓氏……即便已是曾經。
------題外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