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落,暮色沉墜。
也只有在酆都城的附近,能夠看見如此驚心動魄的夕落景色;只是現在,站在這里的兩個人都無心賞景。
風螢螢攤開沾滿鮮血的十指,看著本是柔女敕的掌心和手指變成了鋒利的爪子和皮盔,鼻息間,陣陣濃濃的鮮血味不斷刺激著她的神經,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雖然她早已知曉當她變出羅剎鬼真正的戰斗模樣時,自己就會被羅剎鬼的鬼血侵蝕,意識和行動不受本身控制;可是她的敵人是蕭遙,她以為只要將蕭遙打倒在地,她就會自動停下來;可是讓她沒想到的是,一切都遠遠超出了她的估計!
她真的變成了一只嗜血的魔鬼,見人就殺、見人就砍,沒有絲毫的手下留情;雖然這並非她的本意,可是那些倒在地上血流成河的鬼兵卻是她一手的杰作。
風螢螢站在原地紋絲不動,只是睜大了血紅的雙瞳,怔怔的看著顫抖扭曲的手指。
紅蓮從後面走上來,臉上帶著成功後的喜悅,拍了下風螢螢的肩頭,表示贊賞︰「雖然蕭遙沒有當場死在你的手下,但是他拖著重傷的身體還能跑到哪兒去?不過……在本尊看來,他死不斯已經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風螢螢,你身體里的魔化紋已經徹底跟你的意識和鬼力融合在一起;從今以後,你將會成為曠古爍今的第一位鬼魔結合的戰斗大將,新一代邪尊盛世,終于拉開帷幕了!」
風螢螢只感覺全身的血液都隨著他的這句話一下就沖到了天靈蓋中,耳朵嗡嗡嗡的作響,口腔中的舌頭因為這突然傳來的震驚消息而稍稍有些抽筋;她難以置信,機械性的回頭看紅蓮,將他眼底的瘋狂和慶悅徹底看的清清楚楚。
「難道,你一直在耍我?殺蕭遙是假,你真正想要的是想要喚醒我身體里魔化紋的魔性;你知道這里囤積了大量的鬼兵,就拿他們當成我的試煉品,眼睜睜的看著我一個接著一個的將他們殺了,看著我成魔發瘋,把這些無辜的人殺的干干淨淨!?」
面對風螢螢的質疑,紅蓮根本沒有任何辯解,他不說一句話的看著她因為恐懼而不斷緊縮的瞳孔,欣賞著她初戰後帶來的極大喜悅,整個人都顯得神采飛揚,俊美到神人共憤的地步。
風螢螢咬牙切齒︰「你這個瘋子!」
「你這句話就說對了,我就是個瘋子!」蕭遙輕捏起胸前的銀發,眼角帶媚,語氣輕柔的說下去︰「在幽都,除了那十個王爺以外,能跟你打成平手、亦或者是喚出你體內魔力的人也只有蕭遙一人;當初你雖然殺死百花,可是那個女人沒什麼戰斗力,你的沖動和嗜血也只是短暫的維持了一下,根本連魔化紋的千分之一的力量都喚不出來,所以我一直在幫你尋找下一個新目標!」
說到這里,紅蓮幾乎是興奮到顫抖,連聲音都跟著拔尖了很多︰「我從來就沒有指望你能親手殺了蕭遙,他好歹也是當初天界的神仙,身體里不僅僅有鬼力的力量,更有仙氣護體,一般的妖物是奈何不了的;只是我實在是太了解自己哥哥的性格了,你判離酆都城,再加上又來挑釁,他一定不會顧及你是蔣子文妻子的事實,跟你大干一場;當你被逼入絕境的時候,體內真正的力量會因為對手的強大而被喚出來;屆時,一場殺戮,在所難免!」
風螢螢恨言︰「紅蓮,我不會原諒你!」
紅蓮無所謂的聳聳肩,看著她夾雜著怒火與懊悔的雙瞳,一字一句道︰「盡管恨我吧,我不會責怪你的!只是風螢螢,你有沒有想過,的確算計你的人是我,可是那些無辜枉死的鬼兵呢?是我殺的嗎?如果你的意念再強大一點的話,你根本就不會被魔化紋和鬼力的嗜血魔性控制,技不如人時就只會埋怨;本尊從今往後,再也不會勉強你為本尊做任何事,只要你能從本尊手里逃開,本尊就絕對不會將你追回來;風螢螢,你的自由、你的正義、還有你那滿腔的柔情,從今往後,都由你做主,只是你配不配,請拿出能力來證明吧!」
說完,紅蓮就駕著黑雲,一瞬間便消失在這修羅戰場上!
風螢螢看著掌心中那擦也擦不干淨的血液,眼淚,順著眼角無助的滑落!
她怎會不知,紅蓮這麼做用的就是欲擒故縱之術;這個城府極深的男人,明知道她在喚醒魔化紋的魔力之後,魔心就已經佔有了她的心底;那種廝殺時暢快淋灕的感覺,已經深深種進她的心里,她忘不了那種被鮮血洗禮時的暢快;就算是再排斥,但一旦遇見危險,身體中的魔心就會完全控制她的思想,讓她再一次走在這被鮮血覆蓋的道路上,墮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之中。
她在殺第一個鬼兵的時候,就已經無法回頭了;什麼自由?什麼正義?什麼柔情?她已然徹底失去;魔化紋的控制會那麼容易擺月兌的嗎?他紅蓮會給她回頭路嗎?
如果他有心放過她,會設下這個局看著她往里面鑽嗎?
想明白這些,風螢螢就再也承受不住,整個人就像癲狂的瘋子一樣,大哭大笑之際,對著被鮮血染紅的蒼穹大喊大叫;那種無法回頭的絕望,那種永遠也擺月兌不了的噩夢,那種不甘心和不得不認命的痛楚,幾乎將她擊碎!
‘噗通’一聲!
她雙膝一軟,跪在地上!
張揚的長發,隨風飛舞;就像破碎的棉絮,帶著哀慟的心傷!
她雙手撐地,抓著被鮮血泡軟的泥土;懊悔的捶打著、發泄的低咒著;整個身體搖搖擺擺,若是有一陣風,就能將她吹斷一樣!
原本她以為,不管在伏魔山內,她遇見多麼慘絕人寰的事情,她都能忍耐;只要她安分守己,只要她用最堅硬的盔甲保護自己;她就能盼來曙光,就能默默地守到希望!
可是,當希望變成了無盡的絕望;原來她會如此悲痛欲絕!
並不是她害怕,而是她在這一刻清楚地明白過來;從今往後,酆都城中曾經最美好的一切,都會隨著她的殺戮變成再也回不去的往事;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明明她還活著,卻已經要和深愛的人分道揚鑣,明明都是為了彼此相互堅持著,可是在一刻之後,他們再也無法交集。
原來,她是如此恐慌自己和過去說再見,她是如此害怕,再也無法回到那小小的四合院中,看獒犬和白淺斗嘴,幸福的靠在子文的懷中,任由他的手指撫模著自己的長發!
……
酆都城中
因為風螢螢的大開殺戒,城內一瞬間所有鬼魂游魄變得惶惶不得安寧;而一直被蔣子文鎮壓下的消息,也不脛而走,傳的人盡皆知!
秦廣殿中
十位王爺皆是一臉冷然,眉宇間的憂慮和空氣中的緊張似乎快要將這輝煌堅固的大殿戳破一樣;連拿著兩刃叉的鬼兵都因為承受不住這種詭異的氣氛而顫顫發抖!
楚江王是繼秦廣王之下的第二王爺,身份地位僅僅次于蔣子文一階;所以此刻他開口,自然是眾人信服。
「風螢螢本是我幽都羅剎鬼,有護城之責,現如今她利用自身的強大鬼力,居然投奔了魔界,重創我伏魔山外的百萬鬼兵;天界那邊自然是瞞不住了,不知大哥現在有何良策?」說完,楚江王就瞥了一眼一直坐在最高處的蔣子文。
而隨著楚江王的一句話,眾位王爺也是齊齊回頭;朝著蔣子文投去詢問的目光;畢竟風螢螢與秦廣王的關系,現如今在幽都已經不是秘密,只要他肯開口,接下來的事就好辦很多了。
蔣子文面沉如水,褐色的眼瞳中,那淺淺柔和的光芒依然存在;他看了一眼坐在一邊的白淺,問︰「蕭遙現在怎麼樣了?」
白淺又變成了女乃女圭女圭的模樣,一副老道持重的模樣︰「重傷!昏迷!但性命無礙!」
簡單的三句話,就說出重點;不愧是以冷靜和寡言著稱幽都的第五王爺。
蔣子文微微頷首,看向眾位兄弟,道︰「螢螢身為我的發妻,她惹了禍本王自然會去天界領罪;至于她的處罰,容本王再想想!」
宋帝王看出大哥有替風螢螢頂罪的念想,忙站出來制止︰「大哥,酆都城現如今內憂外患,你可不能在這關鍵的時候做出糊涂事!」
眾位王爺解釋明白宋帝王的意思,連一項愛收受賄賂的轉輪王都大義凜然的附和著點頭。
白淺垂眸,听著大伙兒的一言一語,沉默了許久之後,這才開口說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哪怕是她風螢螢惹了禍,我們也不能包庇!」
蔣子文眉心一緊的看了一眼白淺︰「本王相信,若是鬼力爆發,螢螢濫殺無辜,但也不會造成如此大的傷亡;她定是……」說到這里,蔣子文難以開口下去,他總不能在這個時候,將風螢螢身有魔化紋的消息傳揚出去吧;她本身就已經惹了大禍,萬一再讓人知道她身懷魔化紋,恐怕就真的天理難容了。
蔣子文暗急,抿了抿嘴春,看著白淺一字一句道︰「你應該知道,她是有苦衷的!」
白淺冷然,看著一直尊敬的兄長,反駁道︰「大哥,想想酆都城的萬里疆域,萬一螢螢再助長魔界的氣焰囂張下去,恐怕酆都城毀滅,不過是時間的問題;現在天界並未作出裁決,他們恐怕就是要看我們的反應;幾萬年前,酆都城和天界一起鎮壓魔界,現如今,我們更應該與天界聯合,一起再次重創魔界才是!」
「所以,你就不準備管螢螢了嗎?別忘了,她也是你的妻子!」蔣子文赫然站起身,指著白淺那副冷靜的模樣呵斥!
白淺嬌小的身軀猛烈地震動了一下,夾雜著碎冰的眼楮里,一晃而逝的心痛表露了他的內心︰「若是要我在妻子和酆都城中選一個,我會選擇酆都城!」
「你……!」蔣子文氣噎!
白淺看著被自己氣得不輕的大哥,放在椅把上的手攥緊成拳,然後‘騰’的一聲從椅子上跳下來,朗朗星目,看著眾位兄弟,斬釘截鐵的請命︰「本王願意代替蕭遙前去伏魔山外鎮守!規勸風螢螢認罪,但若她不從,本王定不會徇私枉法,為保我酆都城萬年太平,絕不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