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蓮慢慢壓,幾乎將懷里的風螢螢嵌進身體里一般,眼神從柔軟變成陰厲,被霧氣暈染的瞳孔中,肅殺的冷氣和駭然,讓站在台階下尋歡作樂的眾魔頭們皆是嚇得‘噗噗騰騰’的跪了一地,顫抖著肩膀承受著魔尊強大的魔力和憤怒。
風螢螢依然溫順的躺在紅蓮的懷里,腦袋輕輕地歪著枕在他結實的小臂上,手指,依然滑動在他的鼻息與嘴唇之間,似乎根本就察覺出他的怒意,眼角的笑痕和嘴角勾起來的笑意,只會讓紅蓮更加恨不得下手撕了她。
「終究還是本尊太慣著你了!」紅蓮忍了又忍,終還是在她的脖頸上狠狠地咬下一口,看著那流出鮮血的傷口,這才舌忝著舌尖上的血跡,妖異的笑著說道。
風螢螢吃痛,但並不躲閃;指尖踫觸到從傷口中留下來的鮮血血漬,眸光一閃一閃的︰「你不願意?」
「本尊是本尊,根本就不會成為誰的第二;當年父王沉迷,這才讓他白白丟了性命,本尊擁有雄圖霸業,豈是一個小小女人就能動搖的?再說你風螢螢能比得上我的母親嗎?她可是天地間唯一的神魔雙修聖女,集美貌智慧、強大勇敢與一身,你呢?小小的一只死鬼膽敢想高攀?也不看看你也能配得上本尊?」
說完,紅蓮就狠狠地一拂袖;瞬時,風螢螢就被紅蓮掃開,重重的跌倒在地上。
躲藏在暗處的越符看見這一幕,剛想沖上去,卻被不知何時來到身邊的湯懌抓住手臂︰「你這個時候出去,我敢保證,死的人會是你!」
「但是魔尊生氣了,這個時候恐怕風螢螢會有危險!」說完,越符就著急的朝著那跌倒在高台上的女子看過去;明明是脆弱的要死,但卻依然表現出一副不怕生死的模樣,難道她就不知道自己的這副樣子有多讓人心疼嗎?
湯懌松開越符,眉角一動︰「那好啊!我不攔著你,你去救她;只是……別怪我沒提醒你,你若出現,你倆必死無疑,但你若不出現,指不定魔尊還下不了那個殺念會動她!」
越符知道湯懌一直都是紅蓮的心月復,他雖然也是念魔八王,但是能力卻主要是對付六界的來犯,比不上湯懌這個一直陪在紅蓮身邊的人了解他。
想到這里,越符決定相信湯懌,試一試魔尊大人是不是真的下不了殺念。
紅蓮看著風螢螢跌坐在地上,完全無動于衷,臉上一片薄涼︰「是想自己死還是讓獒犬代替你死?!」
風螢螢驚嚇般的睜大眼楮,抬起頭看向這頭魔鬼;默默地承受著心里無比的煎熬的同時,鎮定的眼神終于有了恐慌和害怕。
紅蓮要看的就是她這副模樣,眼瞼一眨,語氣不屑而諷刺︰「知道害怕了?既然害怕為什麼還要招惹本尊?乖乖的待在本尊身邊,當一個听話的貼心人不行嗎?看你對待蔣子文和白淺時,那副又愛又疼的模樣,難道就不能也同樣那樣對待本尊嗎?連妖界的一頭畜生你都能為他做到這種地步,本尊可是堂堂一界至尊,要你的一個溫順,難道就這麼難嗎?再烈的天馬本尊也馴過,難不成你這小小女鬼比天馬的性子還要倔?」
風螢螢咬進牙槽,扶著被擦傷的手臂,緩慢的從地上站起來;嫣紅的嘴唇緊緊地抿著,眼神空洞的沒有一點生起,整個人都顯得虛無縹緲,似乎連身上的魂魄都跟著一同消失;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紅蓮,不作任何的回答,直接轉過身,就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階。
紅蓮看見她這幅態度,眼瞳一眯,也不阻止她;只是看著她的身影一點一點的走下去;在她走到最後一個台階的時候,這才悠然開口︰「听說了嗎?這次幽都鬼兵的總兵指揮是白淺,怎麼樣?你想見他嗎?」
風螢螢不回頭,也不回答;只是依然繼續往前走著。
紅蓮發笑,繼續說道︰「給你們夫妻一個見面的機會,畢竟,這也許是最後一次!」
在他話音剛落的時候,風螢螢正巧走到內洞中的拐角處,眸光深深,看著那長長地石洞外,薄弱但很光亮的光線。
她知道,在那頭,有她一直要保護的人存在。
在風螢螢離開大石室時,越符也悄悄地離開。
空曠無人的石壁通道內,風螢螢一人扶著受傷的手臂,腳步一下一下的踩在積滿積水的石板路上。
身後,傳來越來越清晰的腳步聲,那人似乎跑得很急,腳步有些紊亂;她並沒有停下來等一等他,只是繼續往前走著,朝著有光亮的地方走著。
越符還追上她,從後面一把扯住她的手,逼得她不得不回頭看他。
「你瘋了嗎?敢那樣對魔尊說話,究竟是你不想要命活了還是真的恃寵而驕,如此膽大妄為?!」
面對越符劈頭蓋臉的教訓,風螢螢先是怔了一下,接著,這才揚起嘴角,輕輕地笑出聲︰「我沒听錯吧,堂堂的兌王殿下這是在關心我嗎?」
「誰關心你,我這是閑的沒事干,要是你死了,身邊少一個樂子,日子該多難捱!」說完,越符就雙手一環胸,擺明了就是一副真的是自找麻煩的模樣。
風螢螢就知道這魔界里的東西每一個好家伙,她才不會相信越符是真的關心她;一甩手,她就離開他幾步之遠,看著他清雋的模樣,道︰「我自己的事,用不著你來管!」
「呦!現在在我面前耍脾氣了,剛才是誰被嚇得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最後只能夾著尾巴灰溜溜的離開!」
風螢螢氣噎,但也不表示反對︰「好啊!那我告訴你,我現在要去見我的丈夫,你要跟著一起來嗎?」
越符愣了一下,很快,就反應過來!
然後,從懷里掏出一方青色的絲帕扔到風螢螢的懷里,然後轉過身就走了︰「傷口流血了,包扎好!」
看著懷中那一方青色的帕子,風螢螢拿在手中端詳著看了一會兒,猶豫了許久之後,這才動作笨拙的包扎在傷口上;朝著洞口堅持著走過去。
依然是五十里外的山脈之上,只是此時,她的心境卻不一樣了。
幾天之前,她還曾血洗這里,將這延綿的山脈變成了煉獄,浮尸百里、殺戮無數;只是不過幾日時光,這里的一切就又變回成以前的模樣,甚至好像比以前更加強大、威震!
風螢螢騎著金楮獸在酆都城鬼兵帳營頭上徘徊了好幾圈,終于在地下的鬼兵發現她的出現後,倉皇著一張臉,急急忙忙的沖進大帳中通風報信。
白淺緊跟著走出來,仰起頭,看著她。
再次相見,他們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互相為敵!
白淺毫不猶豫的就駕雲而起,而鬼兵也用最快的時間做好一切制敵準備,一副恨不得將她殺死的痛快鋪天蓋地而來。
黃風卷卷,高高支起的戰旗被吹得鼓鼓作響。
白雲團起的天端上,青衣如墨,翠竹般淡雅幽靜的白淺看著從神獸上跳下里的風螢螢,連日來的思念和各種各樣冷酷的想法,在她出現在他面前的那一刻,盡數化為烏有。
原來,他可以對天下人狠心,唯獨對她……對他的妻子……做不到!
風螢螢看著白淺,僵硬的面色上有了淡淡的暖意;上次匆匆離別,他們已好久不見,在想到以前他們在一起時的無憂無慮,和在碎花居的回廊中,他手中拿著一串紅艷艷的糖葫蘆送給她的模樣,居然是如此清晰動心、歷歷在目多情。
眼眶,開始一點一點的發紅;手指,也跟著微微的顫抖了幾下。
終究,還是白淺先打開了這場僵局。
「我要你一句實話,幾日前的大屠殺,是不是你下的手?」
風螢螢默然,點頭︰「是我!」
「為什麼?」
如果她在這個時候告訴他,她已經被紅蓮設計完全喚醒了心里的魔性,而且常以獒犬的性命來要挾她,恐怕這時候他一定不顧局勢不穩,定向伏魔山發起進攻;到時候,一場無法預示的災難,將會在所難免。
「你知道的,我離開了酆都城,投奔了魔界;我是魔界的一員,魔尊要我做什麼,我就會做什麼;所以沒有為什麼,這不過是我的責任而已!」
「責任?」白淺冷笑著看她︰「風螢螢,你知不知道自己一直都不會撒謊!」
風螢螢怔住,看著眼瞳里閃爍著慧光的他。
「當初你離開酆都城,完全是為了救獒犬,獒犬的身體能夠逐漸恢復,身上的月光石是決定性的存在,而月光石是魔界至尊的寶物,哪能隨便出現在妖界?唯一的解釋就是,是你將自己的靈魂出賣給了魔尊,為他效命所得;我一直和大哥堅信著你的犧牲,堅信著能將你救出來;可是為什麼,為什麼要將蕭遙打成重傷,為什麼要殺了上萬鬼兵,與酆都城正面較量?風螢螢,你真覺得自己命就這麼不值錢嗎?你把我當成什麼?把大哥當成什麼?把不知是死是活的獒犬當成什麼?」白淺幾乎是吼出了最後的幾句話,整個人都被她氣的瑟瑟發抖,眼神里幾乎能噴出火來。
風螢螢看著這樣的白淺,愧疚的垂下眸子︰「你們把我忘了吧!我已經做好了等死的準備,只要你們能好好地,要我怎麼樣都行;神魔大戰在所難免,我一定不會再幫著紅蓮為虎作倀,酆都城若是沒有辦法給天界交代,可以摘了我的人頭,給天帝交代!」
「風螢螢!你簡直無可救藥!」白淺被她氣得沖上來,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就是狠狠的捏緊;咬牙切齒,目露凶光︰「你的人頭算什麼東西?你是死是活誰稀罕?風螢螢,你真的以為我出現在這里就是為了要殺你嗎?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
「可那又能怎麼辦?這次的禍端不再是死一兩只有頭有臉的鬼魂,也不是殺了百花那樣好交代;我挑起了魔界和酆都城之間的戰爭,我讓整個幽都陷入了困境,我闖下了彌天大禍;就算是你不殺我,天界會饒了我嗎?妖界會饒了我嗎?酆都城里的成千上萬個鬼魂會饒了我嗎?我已經無路可退了,死亡對于我來說,只是時間的問題了!白淺,千千萬萬個對不起,億億萬萬個抱歉,還有太多太多而歉疚,我都沒有辦法對你和子文還有獒犬說了!」
「既然知道自己闖下大禍,但當時為什麼要去做!」白淺憤恨的瞪著他,看著她溢滿淚珠的眼瞳,自己的眼眶,卻也跟著紅起來︰「我才剛對你表白了自己的心,我的法力才剛剛恢復,我才剛學會喜歡一個人,可是那個人呢?卻要干巴巴等死,你是在折磨自己贖罪,還是將罪行降到了我的身上,讓我代替你一起受罪!風螢螢,你果然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無心無非、不懂真情的女人!」
風螢螢紅著眼楮看著這樣的白淺,他明明是十位王爺中最清心寡欲的一個,明明是活的最無法無天、囂張跋扈的一個,可是現在卻被她糾纏成這幅模樣,為了她傷心傷神到如此地步!
「對不起!對不起白淺!」無窮無盡的愧疚,都無法形容她此刻揪痛的內心。
「不要對我說對不起,你現在還不配對我說對不起!」白淺慢慢睜開瞳目,看著近在眼前的她,一絲苦笑,徜徉在臉頰上︰「要是真的相對我道歉,就想盡辦法擺月兌紅蓮,回到我的身邊,當我的妻子,好好地對我贖罪!風螢螢,你都不知道這段時間,我度日如年,成天成天都活在恐懼之中!」
終于,眼淚滾落下來!
她,泣不成聲!雙手,依戀般的輕輕地抱住眼前這俊美神鑄的少年,眷戀著他的氣息和可靠地肩膀。
……
與此同時
妖界皇宮中
重重妖兵把手的大殿之中
一直幻化為獸形的獒犬微微顫抖的動了動爪子,金燦燦的眸子,在孱弱中,悄悄地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