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晚,一曲悠揚的、令人心醉的琴聲響徹病房……
沒有人來打擾,只有人走出病房佇足傾听……
青兒沉浸在這悲傷的樂曲中,沒有流淚,只是看著峰專注地拉著那把琴弦,痴迷地忘記了所有……
輸油管中的藥水仍沒完沒了地滴著……
「峰……幾點了?」
「五點了,天快亮了。」
「噢……」
「青兒,你睡一會兒吧?」
「我不困……就想和你多……說些話……」
「以後再說吧,」峰拉住他的手,輕聲道︰「等你好了,我們慢慢地說,到時候你都要閑我煩了!」
他笑笑。
「等你出院,我們去北京玩好嗎?我們可以去頤和園、八達嶺、十三陵……我們還可以去上海、我再帶你去澳洲……」
「那該多好啊!……」他的臉上泛著笑容,美好的憧憬讓他眼里閃著光彩,心情異常興奮,結果引來一陣咳嗽……
「哎呀,對不起!你好好休息吧!」峰邊拍打著他的背,邊說道。
「不要,」亦青抬眼看著峰,他明顯瘦了,人也因憔悴而困乏不堪,「峰,你睡吧!」
「不用,我不想睡,只想就這樣陪著你、看著你……」
「峰,你知道嗎?你是我的初戀……」青兒眼楮一刻不離地看著他道。
「我知道、我知道……」峰緊緊地握著他的手,撫著他的頭,柔聲地道。
「峰,我要是……真的能好了……」兩串淚珠從眼角緩緩地流下……
「青兒,你能好,一定能好!」峰的心好像往下一沉,不知道他的情緒怎麼突然一下變了?
亦青收回自己黯淡的眼楮,聲音也變得十分微弱︰「可是……要好不了呢?」
峰愣愣地看著他︰「青兒,別胡思亂想,我在這里陪著你,你會好的!要相信自己、相信醫生……」
「峰……」青兒半閉著眼楮,峰的臉模模糊糊地靠在他的面前,他感覺到了他呼出的熱氣,那熱氣溫暖著他︰「峰……我不能不這樣想……要是不能好,你……」
「別說!我求你別說了!」峰的臉貼在他的臉上,兩人的淚水流在一起!
他的嘴唇嚅動著,吮吸到了峰的熱淚,一陣喘息,還是艱難地說出了他要說的話︰「……你一定……要保重好自己的身體……」
「別……別再說這些話了!你能好!」峰緊緊地抱著他,聲音哽咽地道︰「等你好了,你就跟我回家去!我帶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峰的淚珠滴滴嗒嗒落在亦青的手上,打在他的臉上……
有人進來,用听診器探測著他的心肺……他閉著眼楮,艱難地喘息著。
「我……想喝點……水……」他的嘴唇張了張,伸出干澀的舌,舌忝舌忝嘴唇道。
「喝吧。」峰用小勺送到他的嘴邊,一口,兩口,他貪婪地吸吮著。其實他並沒有感到自己渴,只是心里有一個念頭,喝水,我要活下去……
「幾點了?」他問道。
「噢,五點半了。」峰湊在他的耳邊道。
他艱難地睜開眼楮︰「天……怎麼還不亮?……」「快了,天就要亮了,秋天的早晨會亮的比較晚,你耐心地等一等……」
「嗯……」亦青輕輕地點了點頭,努力把眼楮睜大,「告訴我……窗戶在哪里,我想看看外面……」
「這邊,窗戶在這邊,」峰放下手里的東西,扶著他的頭,把他的臉朝向窗外,「外面的雨已經停了……」
窗外還是黑沉沉的,隱隱約約感到一絲清涼的氣息。他注視著窗外,喘息著,焦躁不安︰「怎麼……天還不亮?太陽……還不……出來?」
「噢,青兒,雖然雨停了,但天還比較陰暗,所以沒有太陽,不過別著急,天就快亮了!」
他微微地點點頭,閉上眼楮。天總會亮的,沒有太陽也一樣會亮的,他相信!
他感到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微弱,心跳越來越緩慢,像是一條絲線般的細流,在沙漠中艱難地流淌,馬上就要干涸了!
「天……亮了嗎?」他的聲音低得幾乎難以分辨,他急切地想看到明亮的白天,害怕黑夜……
「亮了,已經有些亮了!」峰道。
他驚喜地抬起睫毛,極力地把眼楮睜大,「我……怎麼……看不見?」
「青兒!你……看不見」峰的聲音慌亂了起來。
「看不見……」他努力地睜大著眼楮,面前仍是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見,峰……你在哪里?」
「青兒,我在你跟前,」峰驚恐地抓住他的手︰「你看看我!……」
「我……看不見……」絕望的淚水從他茫然的眼楮中涌流了出來,他的眼楮怎麼了?再也看不見峰了、看不見白天了,滿眼都是漆黑一片!
「峰……峰,我害怕!我害怕……」他極度恐慌地抓住峰伸過來的手。
「青兒……我在這里……」他緊緊地抱著他,他的臉貼在他的胸前,感受到他慌亂的心跳……
「峰,我……愛……你……」
「我也愛你,青兒……我也愛你!」
「跟你……在……一起……我……不……後悔……」他竭盡地說完最後想說的話,已經滿足了……
青兒走了,永遠地離開了他愛的人,和愛他的人!才二十一歲的青春歲月就這樣凋落了……
只是青兒不知道,第二年的春天,在淡淡的月光下,在幽幽的樹影下,他所愛的人歐嵐峰在他的墳前拉完一曲《梁祝》協奏曲走出陵園後,被一輛急速而來的車奪去了生命……
歐嵐峰的父親將他安葬在亦青的陵墓旁邊。
而上官雪生下了一個可愛漂亮的女兒,也完成了為亦青生前寫下的小說《錯愛成蝶》。她將這部小說投入網絡後,和她的父母離開了這個地方,再也沒有回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