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走。」宗謹慎古銅色臉上,反射著太陽的光芒,「你是藍軍總指揮,你必須堅守你自己的位置。」
「可我是一個失敗了的總指揮。」高大全示意宗謹慎坐下,坦言道︰「兩次演習的失敗,基地雖然沒有對我進行懲罰,可我自己根本就坐不住。我覺得兩次演習的失敗,只能說明同一個問題,那就是我欠缺做為藍軍總指揮的基本素質。所以我決定在藍軍的各個基層部隊中任職鍛煉,好好地提高我自己。」
「你的話,只說對了一半。」宗謹慎向來直來直去,「你確實有問題,但實踐能力的缺乏只是你問題中很小的一個方面。身為藍軍總指揮,師級干部,你最大的問題,首先在于用人不當,其次在于科研與實戰相月兌離。」
宗謹慎的這些話,如果是以前的高大全听到,他一定會暴跳如雷,和對方理論。可是現在,經歷了這麼多事情的高大全,已經能夠很好地包容別人的意見了,尤其是包容宗謹慎的意見。
「那你的意思,我應該怎麼辦?」高大全反問道。
「這些問題,都是你犯下的;也只有你,才能讓這些問題得到徹底的解決。」宗謹慎的眼里透露著真誠的光,「高總指揮,我知道你找我來,是想要干什麼。但我想說的是,你取代不了我,我更取代不了你。藍軍既然要成為紅軍訓練的磨刀石,那藍軍總指揮必然要意識超前,思維超前,理論超前,戰法超前。他必須深入地了解外軍的各種新式科研,新式裝備,新式思想,新式戰法,尋找我軍的軟肋,大膽革新。而我的性格中,謹慎有余,魄力不足,是擔任不了總指揮的。」
「我記得你正團已經好多年了,如果失去了這次機會,恐怕你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調師級了。」高大全關心下面每一名干部的成長進步,難道要讓這麼優秀的宗謹慎,轉業不成?
「你都能為了藍軍的建設而甘願當隊長,我為什麼就不能為了藍軍的建設而甘願不調職?」宗謹慎勉強擠出了一絲苦笑,「做團長挺好的,以我現在的能力,就只配做團長。」
宗謹慎何嘗不想調為師級,兒子大了,家里的老房子實在不夠用。當了師長,非但可以分到大房子,增加的薪水,也足夠一家人月兌離捉襟見肘的困境。宗謹慎的父親患有嚴重的糖尿病,丈母娘高血壓加膽結石,每年治病的錢,幾乎耗光了家里所有的積蓄。
但宗謹慎不能當這個藍軍總指揮。兩次演習的失敗,已經使藍軍的士氣大損,現在換將,下面的人將更難適應。宗謹慎必須為藍軍的未來考慮,為打贏下一場考慮,他想的是大局。
高大全陷入了沉思。對一個干部來講,還有什麼,是比調職更重要的?你的一切的一切,包括工資、福利、待遇、名聲等等,都與職務息息相關,可以說很多人都削尖了腦袋往上爬。宗謹慎這個人,怎麼這麼傻?宗謹慎這個人,怎麼這麼偉大?
「高總指揮,這是我從第一次演習之後,就一直認真研究總結的東西,你來看看。」宗謹慎從文件包里,拿出厚厚的一摞紙,交給高大全。
高大全拿過去仔細一看,「關于藍軍科研訓練問題的反思?」
「是的」,宗謹慎直了直身子,繼續說道︰「表面上看,我們藍軍第一次演習的失敗,是輸于甄實在的按兵不動。如果藍軍預備隊能迅速地出擊,龍添翼的星星之火必然可被撲滅。可實際上呢,如果我們的特殊通信儀器,沒有致命的四個小時自檢時間的話,我們藍軍的指揮必然暢通,勝利必然確保。再看我們的這第二次演習,表面上看,是龍添翼使用了‘人間魚雷’這種泯滅人性的武器,打我們個措手不及。可實際上呢,‘人間魚雷’只適合針對靜止或慢速艦艇發動攻擊,只要我們在可疑水域布下听音設備和反潛網,就可有效阻止‘人間魚雷’的攻擊。我們藍軍搞了那麼多的反潛科研,竟沒有一項,是關于反潛網的!還有,我們的新式驅逐艦為什麼追不上對方的老式登陸艦?我們的艦船上是不是裝了太多沒用的東西,拖累了自己的腳步?如果我們的艦船能夠快些,更快些,十個龍添翼也不是對手。」
高大全微微點頭,「我一直認為,舊式裝備的淘汰,新式裝備的列裝,是一個歷史的必然。龍添翼的舊式裝備能夠打贏我們,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我們新式裝備的戰斗力,根本就沒有充分發揮出來。我們沒有很好地整合新式裝備的技術優勢,總用操縱老裝備的思想來操縱它。這就像我們常講的那個笑話,一群習慣了用刀的土匪,發現了步槍以後,不是想著如何去射擊,而是想著如何用步槍上的刺刀去拼殺。新裝備有新裝備的操縱方法,我們必須緊貼裝備特點展開訓練。」
「高總指揮既然說到了訓練問題,那我這個師部參謀,可要多說幾句了。」宗謹慎早就對藍軍訓練中出現的問題深惡痛絕,尤其是嚴重的弄虛作假現象。「我們現在的績效評估機制有問題。管理講究的是激勵與處罰並用,可我們的有效激勵措施有多少?我們的有效處罰措施又有多少?我們總是過于講人情,總考慮干部不容易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所以我們的干部只能上不能下,即使你干得再不好,只要你不犯原則性錯誤,也能熬滿了年頭轉業。這就導致了部分同志的混日子思想,往往人浮于事,大錯不犯小錯不斷。所以我們的考核不能講人情,干部能上就必須能下,因為戰爭從來就不講人情。」
「這些我都知道。」高大全點點頭,「有些事說起來容易,真做起來可就難了。本來部隊待遇就不高,考核如果過于嚴格,讓人缺乏安全感的話,有多少人會安心部隊生活?」
「高總指揮,一個軍人,他既然選擇穿上這身軍裝,那他就必須要把犧牲奉獻放入心坎兒。相信我,只要我們能認真實施改革的話,就一定能夠打造一支優秀的藍軍部隊。兵不在多而在精,走掉的,都是兵熊,留下的,全是精英。」
高大全考慮了半響,覺得改革還是勢在必行。他和宗謹慎進行整宿的暢談,探索具體的改革步驟。無論是科研、裝備、訓練還是考核,一切都要從實戰出發,以實戰的要求為根本標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