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堡幾乎佔據了整個山林的中心地帶,位置偏僻隱秘,外人一般不好找到,況且平時唐家堡附近的守衛更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真正有能力進得去的人,只怕也沒有多少活命。
而這個將唐太白喚作「小少爺」的小老頭兒,便是因為在唐家堡附近巡視的時候,發現有外人闖入此地,方才來此的,只是他卻沒想到竟然會遇到唐太白,這個他從小看長大的家伙,三年後,再一次回到了唐門。
唐鎮,唐門這一代家主唐石遙的貼身家僕,雖然只是一個外人眼中的奴才,但他的地位在唐門卻超然卓絕,便是連唐太白的爺爺,小老頭兒的主人唐石遙都得對他恭敬三分,更何況是那些小輩的弟子們了。不過對唐太白來說,這小老頭兒給他最多的印象就是玩世不恭,除了在唐石遙面前裝的一本正經之外,在他和唐笑笑以及唐可兒這一輩的人中,卻是極其地為老不尊,甚至有事兒沒事兒來找他們胡鬧,是以唐太白一直都將他看作一位和藹可親的老爺爺,自然毫無鄙夷蔑視的意思。
不過,說起來,唐太白對這小老頭唐鎮的往事所知道的卻少之又少,只知道他的祖上一開始就一直跟隨在唐家家主的身邊,那時候唐門的當家人都是女輩,後來改為男輩之後,仍然是由他們一族的人來服侍,在唐門雖然依舊是個家僕的身份,但地位在外人眼里卻無敢對其指手畫腳。
除此之外,唐太白所知道的關于小老頭兒的事情,可以用一無所知老形容,但听他?母親說過的一句話,讓唐太白對這個老頭兒卻是敬畏之極。
那時候唐太白才沒幾歲,問起他唐鎮小老頭兒的事情的時候,他?母親卻告訴他,這個人物,即便在唐門只是一個下人,但連你爺爺都不敢對他頤指氣使,以他的能耐,無論武功、暗器,還是智謀,恐怕連你爺爺都不是比他不及。
現在回想起來當初母親告訴他的那一番話,唐太白心中不禁若有所思起來,雖然到現在依舊沒有弄明白小老頭的身份,但見他此番和藹可親的模樣,似乎又想起了許多年前跟他一起戲耍時的情形,心中不禁一陣感觸,頗有些傷今懷古的意味。
「回來就好,老爺已經等了小少爺三年了!」唐鎮邊走邊回頭說道,臉色卻顯得有些落寞。
唐太白微微皺了皺眉頭,想起那個老人的模樣,唐太白至今依稀可辨,只是相隔了三年的時候,他是否又蒼老了許多?
不知怎地,內心突然一陣緊張慌亂,似乎即將面對那一些熟悉又陌生的臉孔時,他不知道自己到時候該說些什麼,或許都已經物是人非了吧!
正想著,不知不覺竟走到了一處別致小院,並非唐家堡那種氣勢恢弘的廳堂高殿,而是一個看起來很樸素典雅,有些類似于田園小苑的別院,里面種植著一些古怪的植物花草,透鼻芳香,令人內心不禁為之清爽疏朗起來。
唐太白微微一怔,側身看了一眼唐鎮小老頭兒,問道︰「爺爺住在這里?」
唐鎮微微點了點頭,指了指面前的小院子,說道︰「太爺現在基本上已經不問外事了,況且他已自認老邁,想在這里得享晚年清福,便造了這小院,每日吟詩作畫,種植草藥,逍遙愜意!」
唐太白不禁莞爾,沒想到平日里把唐門看的比自己生命還要重要的爺爺,竟然會作出這樣的決定,他曾經的霸道強橫,不知道會不會也像這田園中的花草一般淡泊平靜?
沒過多久,三人便來到了小院門口,這里是位于唐家堡主殿旁邊的一個小山谷,很僻靜的一個小地方,山谷不大,一棟小型別院依山而建,環繞山谷一周,倒有幾分超凡月兌俗的感覺,山谷四周都是一些菜園田地,平時也沒有多少人從這里來往,使這山谷中的小院顯得更加幽靜空曠,確實挺讓人陶冶情操,可以說是一處隱世佳境。
當然這山谷四周這般清幽寧靜的緣故,多半也是因為那個老人的意思,要不然以他的身份,恐怕周圍定要有一大幫子人護衛著省的出了什麼變故,不好照應,好在有唐鎮老頭兒在這里陪伴著,倒也讓下面那一輩的人放心不少。
三人站在別院木制小門門口,看著面前頗有農家風情的小院,心里不由地一陣輕松,並沒有面對高殿大廳時的那種壓抑沉悶,便連一陣忐忑不安的唐太白,此刻也緩緩放松了心情,伸手輕輕敲了敲木門,輕聲說道︰「爺爺……我……回來了……」
良久,門內才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回來吧!」
唐太白微微一怔,听見那個久違的熟悉的聲音時,突然渾身一顫,似乎能清楚地感覺到那個聲音中流露出來的幾分蒼老年邁的虛弱來,心中一痛,卻不知是否該向前邁出這一步,然後去面對那個離別了三年之久的老人。
唐鎮很識趣地站在一旁一言不發,他自然知道這兩個爺孫之間的那些陳年往事,雖然那樣的隔閡在這樣的家庭中是不可避免的,但在他看來,這兩個人的心里,其實都是有些愧疚的,要不然,那個老人也不可能會時常在他耳邊像個老太太一樣絮叨小少爺的陳芝麻爛谷子的往事,而這個心比天高,氣傲自負的小少爺,也不可能依舊對唐門充滿這般情愁,在三年後的今天,再次回到這個久違的故居。
長風站在兩人身後,看著唐太白此番神情,神情微微愕然,但礙于唐鎮老頭兒在此,卻也不好說話,只得輕輕轉過身子,準備獨自離開。
「一起進去吧!」唐太白淡淡地說道,听不出他語氣里是什麼感情,但似乎內心的那一股激動,從他站在小院門前的那一刻,就已經漸漸在他心底蕩漾了開來。
長風微微楞了一下,似乎沒有明白唐太白的話,怔怔地轉身看了他一眼,卻見他忽地向前邁出一步,推開木門走進了小院中,留後的唐鎮小老頭兒還有她這個外人。
看到長風臉上的驚愕神情,唐鎮忽地轉身朝她點了點頭,說道︰「你也一塊進去吧,有個人在他身邊,他會自在些!」
長風愣了片刻,看了一眼唐太白微微顫抖的背影,抿了抿嘴唇,終究還是跟在他後面走了進去。唐鎮等兩人都進到內院,自然才緩步走入,然後將院門輕輕關上,重新把這個幽靜別雅的小院與外界隔絕了開來。
小院里只有三間房子,全都是用木料做成,外面並沒有上漆,依舊露出木料本來的顏色,倒有些返璞歸真的感覺,似乎小時候鄰家別院一樣親切自然,似乎讓人連絲毫的拘束感都沒有了。
唐太白站在院子里,四下里看了一遍,除了那三間木房外,院子里兩邊都分別種植著一些奇異的花草,在這般寒冷的天氣里,仍然奼紫嫣紅,似乎從不曾凋謝過一般。
陣陣草藥香氣撲面而來,唐太白深吸了口氣,頗覺的有些神清氣爽的感覺,看了一眼唐鎮和旁邊的長風,露出一個不算太牽強的笑容,然後抖擻了一番精神,才又緩步面前正中間的那間木房走去。
走到門口,唐太白站立了片刻,伸手在門上敲了一下,喊了一聲︰「爺爺……」
片刻後,里面再次傳來剛才的那個蒼老的聲音,只是語氣愈加變得柔和起來,說道︰「一家人,何必這麼客氣,都進來吧!」
唐太白微微愣了一愣,似乎有些詫異,想起以前那個老人的性格,似乎和現在發生了太大的差別,不禁愕然立在一旁,轉眼看了看站在他身後微笑不語的唐鎮,想從他臉上的神情中看出些什麼微妙的東西來。
那唐鎮老頭兒卻始終不開口說話,嘴角依舊是那樣一副和藹可親地的笑容,看的站在門口不知所措的唐太白一陣膽寒,這老頭兒笑得太讓人心虛了。
長風在後面也是一陣忐忑,平時雖然她在暗部也算是很受人矚目的存在,但第一次這樣來跟唐門的家主見面,而且還是跟唐太白這個唐門的小少爺一塊去見那個老人,怎麼都覺得不太對勁,好像自己是被他領來相親似的。
就在這三人各懷心事的時候,從房門內再次傳來老人的聲音,淡淡地說道︰「不必拘禮,你們就把我當成一個老頭子就成了,都進來坐吧,屋里暖和,還有一杯清茶潤口!」
唐太白緩緩轉過頭,推門而進,屋子里頓時飄過來一陣微香,暖氣逼人,確實比外面暖和的多了。唐鎮、長風隨即也走了進來,然後將屋門再次關上。
屋子里的擺設簡單到一無所有,除了幾張椅凳一張八仙桌外,並無其他擺飾,最多是一盆吊蘭,還有旁邊一個書架,以及上面積的厚厚的訂裝老書,干淨亮堂,樸素雅致,跟小院給人的第一感覺一樣。
在屋子的上堂,一張檀木椅上端坐著一個老人,安詳寧靜,花白的胡子整齊干淨地垂在鄂下,飄逸月兌俗,一頭銀發朝後梳起,一絲不苟,滿布皺紋的臉上,微微帶著一份恬靜,似乎正在小憩,等三人都進來屋中,這才緩緩睜開眼楮,向對面的人看了過去。
本來暗淡的目光中,猛然間爆散出兩道精銳光芒,那一張蒼老的溝壑縱橫的慘淡臉龐,不知怎地,突然間變得精神灼灼,一動不動地盯著面前的那個男人,身體竟然也忍不住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