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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秀娥讓周氏給罵暈過去了?連蔓兒和連葉兒在西廂房門里,將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同時想到。
趙秀娥與周氏對罵,終因姜是老的辣,而敗在了周氏的嘴下。但趙秀娥,也不應該如此嬌弱啊。不,等等,別忘了趙秀娥是孕婦,而且自打懷了身孕後,各種折騰就一直沒斷過。
連蔓兒正要走出去,眼角余光就看見連老爺子帶著連守義、連守禮已經走進了院子,同時,上房外屋的門簾子吧嗒一聲掀起,蔣氏一臉焦急地從屋里邁步走了出來。
「這是咋地啦,我在後院听見聲音,就趕緊過來了?女乃、老姑,你倆咋氣成這樣?」蔣氏慌忙走向周氏和連秀兒,然後一扭臉,似乎這才看見二郎和趙秀娥。
「秀娥這是?」蔣氏腳下一頓,似乎怔了怔,立刻就醒悟了過來,低聲對二郎說道,「二郎,還不快點把秀娥抱屋去,請個郎中給秀娥看看。」
二郎感激地看了蔣氏一眼,將趙秀娥抱起來,匆匆地進了東廂房。
蔣氏略低了頭,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剛才她看的清楚,趙秀娥的眼珠子在眼皮子底下咕嚕嚕地打轉。趙秀娥根本就沒有暈,不過是被周氏罵的太狠了,不好收場。又眼尖看見連老爺子回來了,所以故意示弱,裝暈了事。
來來回回這麼幾次,把自己的臉,連同趙家和連家兩家人的臉,都給丟盡了。趙秀娥這次回來,難道不是因為在趙家待不下去了?既然這樣,回來就該老老實實,夾起尾巴做人。打人不打臉,趙秀娥真以為拿嫁妝的事出來說,就能轄制住連家的人?趙秀娥這樣鬧,離了連家,趙家只怕也沒那麼容易回去了。
明明是進退不得,境地糟糕透了的人,偏還認為自己佔了上風。真不知道趙秀娥那趾高氣揚的勁頭,是從哪里來的。
說起來,趙秀娥剛進門,周氏那樣抬舉趙秀娥,她一度還曾有些擔心。誰知道,根本就不需要她做什麼,趙秀娥就自己把自己給毀了。還真是勝之不武啊
蔣氏心中冷笑,面上卻滿是焦急,走過去扶住了周氏。
「這是咋地啦,吵吵的滿街筒子都是人?」連老爺子走近了,問周氏道。他帶著兩個兒子去看地,听說家里吵吵起來了,這才急匆匆地回來。
「趙秀娥打二郎下狠手,秀娥看不過眼,說了一句。她趙秀娥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罵秀兒的那話,都沒法听。我個老婆子听見都臊的慌,咱秀兒還是沒出門子的閨女那。」周氏立刻告狀,「……還罵到我的臉上,說我生了兩兒子,是造孽。我活了這麼大歲數了,讓她哥小王八犢子把我罵的一文不值,我這也是白活了。我現在還能走能動,能干活那,等我爬不動了,落她手里,還不得把我扔溝里去。」
莊戶人家有愛看熱鬧的,不好進連家的門,在大門口外,听見了周氏的話,不禁都同情起周氏來。
趙秀娥在東廂房里,恨的暗暗咬牙,卻又不好立刻出去,再與周氏辯白。
「咱等著下次的」趙秀娥恨恨地道。
連老爺子面沉似水,沖著周氏揮了揮手。
「都屋里去。」連老爺子說著話,率先進了上房。
周氏知道,連老爺子這是嫌她們吵吵,在村里丟了連家的臉,就也跟在後頭往屋里走。
「你個王八犢子,我可不是前世作孽,咋生了你這麼個鱉犢子。我這輩子響當當的過來的,都敗壞在你手里了。要不是因為你,我能老了老了,還讓個小娘們指著鼻子罵我。你個沒心沒肺的,你還有臉笑,還不快點找何老六把錢要回來?」周氏走出兩步,才注意到連守義在旁邊。她心里還有氣,便將氣都撒到了連守義的身上。
「娘,我咋沒去要了,我一天去兩趟堵何老六,誰知道他躲哪去了。」連守義陪笑道。
連守義自小就這樣,不管周氏怎麼罵,他始終都是笑,周氏說啥話,他也不往心里去,這讓周氏很沒脾氣。
周氏的一只腳邁過門檻子,突然又一回頭,正好瞧見何氏留著牆根從外面進來了。
罪魁禍首是何老六,是何氏啊周氏又火了。
「你又上哪呱啦去了,吃飽了就走,你當這是飯店那?」周氏一腳門里,一腳門外,指著何氏罵道,「你看看你那樣,夾個尾巴,你當你是要下蛋的母雞?」
說到下蛋,周氏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來,看何氏越加不順眼了。
「去年秋下,你不吵吵懷上了嗎?咋你這個蛋就這麼夾著不舍得下?」
何氏咧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大門外,傳來幾聲哄笑。西廂房里,連蔓兒和連枝兒也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來。去年,張氏小產了,開了幾天小灶,也不能干活。何氏看著眼氣,就說她懷了身子,也不去干活,要開小灶。
這也是促成後來分家的一個因素。
當然,分家之後,何氏懷了身子這事就不了了之了。不過,那之後,周氏一想起來,就要拿這件事敲打何氏。好在何氏臉皮厚,也不當一回事。
「你個報謊的老母雞」周氏罵了一句,就帶著連秀兒進屋去了。
一般母雞下蛋後,都會站起來嘰嘰咕咕叫上一陣。也有的母雞,不知道是出于什麼樣的心理和生理,偏也要這麼叫,等主人趕過去一看,卻沒有蛋。莊戶人家管母雞這樣的行為,叫做報謊。
連家終于又恢復了安靜。
連守信出去串門,也听到消息回來了,一進西廂房,就感覺到屋里異常的安靜。張氏呆呆地坐在炕上,幾個孩子都小心地陪在跟前。
「咋、咋地啦?」連守信嚇了一跳,心想,難道是吵架也有張氏的份?
連蔓兒就忙走過去,在連守信耳邊小聲將事情的原委說了。
連守信稍微松了一口氣,可看見張氏呆呆的樣子,他的心也跟著疼了起來。
張氏的這塊傷疤,或者說這塊心病,誰說什麼樣的話,都不能夠有所緩解。這是一個母親的傷痛,只有做母親的自己,慢慢的用時間來治療。
「我沒事,你們干啥都瞅著我?」過了一會,張氏似乎緩過來了一些,裝作若無其事的道。
「這不也沒事,坐著待著唄。」連守信道。
「哎。」張氏嘆了口氣。
「我看啊,從今往後,這院子里就消停不下來了。」連蔓兒想了想,說道,「爹,你沒看見,我女乃和秀娥嫂子,吵的可凶了。我三伯娘在屋里嚇的臉都變色了,直哆嗦。我們也都嚇壞了。」
「嗯,可嚇人了。」小七點頭。
「爹,你看我娘,以後我怕還得有這樣的事。」連蔓兒又道。
周氏和趙秀娥,都是喜歡牽三扯四的人物。今天吵架的時候,話里話外,已經有些牽扯到她們了。這還只是開始,以後那?每次都將她們祭出來做下酒的小菜?
住在一個院子里,哪里就能完全的避開。若是人家有心將她們扯進去,那更是躲避也躲避不來的。連蔓兒擔心,她們會被戰火卷進去做炮灰。
「我娘還禁得住她們一次次的刺激?哥和小七做功課,也得有個安靜點的地方。還有我姐,家里成天這麼吵,人家想要給我姐說親的,怕都不敢來了。就怕有人說,天天听著看著這又罵又鬧的,要是也學會了咋辦?」連蔓兒憂心忡忡地道。
「要不,咱就搬家吧。」張氏道。
連蔓兒、五郎、連枝兒和小七都看著連守信。
連守信毫無思想準備,被連蔓兒的話說出一頭的冷汗來。
「哪就至于了」
這里,是連守信的家,一生下來就住的地方。童年的、青年的,很多美好的回憶都在這里。連守信想過要為兒子們買地建房,卻從沒想過他會從這里搬出去。
「很至于的。」連蔓兒道。
連守信有些慌亂,他看了一眼張氏。張氏沒說話,似乎在想著心事。
「這事,得好好想想。……再說,咱現在錢也不湊手,馬上就要種地了,蓋房不是小事,……咋地也得等到……等收了秋,到時候咱……咱再看」
「嗯。」連蔓兒只得點頭。她知道,這件事對于連守信,是件很重大、很難下決心的事情。連守信需要時間,來慢慢地適應這個想法。而且,客觀上,她們的銀錢還不足。
本來倒是可以將錢先投入去建她們住的新房,連蔓兒也不是沒有考慮過,但是最後,她還是決定,先將銀錢投入到能生錢的地方去。
…………
當天晚上,趙秀娥讓二郎請了郎中來,說動了胎氣。周氏立刻就在上房厥了過去,被救醒後,說是被氣的犯了老毛病。
連老爺子發了脾氣,周氏和趙秀娥都不藥而愈。
從那以後,正如連蔓兒所預料的那樣,連家開始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周氏和趙秀娥都很投入,越戰越勇。
春天萬物生發,地里的野菜蓬勃地長了起來。這天連蔓兒和連枝兒兩個早早的去了地里,撿最鮮女敕的薺菜,挖了一籃子回來。
回到家,姐兩個就忙了起來。她們包了一籠屜薺菜餡的餃子,又煮了十個雞蛋,都用食盒裝了起來。連枝兒裝了一籃子的大棗和八里香犁,又將兩雙千層底緞子面的鞋子用帕子包好,放了進去,然後將籃子遞給連蔓兒。
「姐,籃子你拿著吧。咋你不想跟我一起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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