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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忙吧,一會早點回來。」連老爺子說完,就站起了身。
連守仁和連繼祖略微遲疑,也跟著站起身來。
「爺,咋不多坐會?」連蔓兒在旁邊听見了,就過來笑道。
「不坐了,我也得回去。耽誤這半天工夫,本來打算今天給園子澆水的。」連老爺子就道。
一家人就往外送連老爺子。
「爺,晚上也不用讓我女乃炒啥菜。我們這有人送的菜和點心,我爹和我娘剛才還說,要挑好的給爺和女乃送過去。」走到門口,連蔓兒就道。
「是啊,爹,我帶菜過去,別讓我娘再忙活了。」連守信也道。
「讓你母親做,人家送的,留著給孩子們吃。」連老爺子就道。
「爹,你二老的這是頭一份,啥時候都沒說的。這次東西不少,孩子們也有的吃。」張氏就道。
連老爺子他們剛才在外面,已經看到那些士紳來來回回,給鋪子里送了好些個盒子,听連守信和張氏這麼說,也就沒過于推辭。連老爺子暗暗點了點頭,心里很熨帖。這不是他貪嘴,他是喜歡連守信和張氏這個做派。
連守信和張氏,嘴上雖然不太會來事,但是心腸還都是不錯的。兩口子都是孝順、敬老,講究禮數的人。分出去之後,但凡做了好吃的,或是請他過去吃,或是打發孩子們給他送一份過去。正因為這兩口子這樣,家里的幾個孩子也都受到燻陶,像連蔓兒、五郎、小七和連枝兒,不用家里的大人說,遇到這樣的事,都會主動的張羅。
心地純良,心里有他和周氏,那麼他今天晚上要說的事,連守信應該能夠答應。就是連守信不那麼精明,這事有他給指點、指點,也就差不多了。
連老爺子帶這連守仁和連繼祖,心情不錯地走了。
送走了連老爺子,連蔓兒一家人又回到鋪子里。張氏就開始收拾人家送來的食盒,將飯菜歸攏歸攏,和連守信還有幾個孩子商量著該怎麼分派。
「這幾樣素的,還是送給住持師父去。這幾樣點心,說是啥專門請的南方來的點心師傅做的,這就給魯先生。再把這幾樣菜,添一壺酒,給魯先生做晚飯……」
再有就是一會要給連老爺子送過去的幾樣菜,單獨用一個食盒裝了。
還有在鋪子里干活的幾個伙計和媳婦,以及給她們看青的人,也一人給分了一份菜,還有像春柱媳婦等幾個住的近,平時和張氏來往親密的幾戶人家,張氏也挑出飯菜來,或是一碗、或是兩碗,陸續都給送了過去。
「東西不多,是個心意。咱大家伙也嘗嘗人有錢人家都吃的是啥。」這是張氏的話。
那些得了飯菜的人家,自然都非常歡喜感激,和張氏來往越加親密了。
連蔓兒自家也留了一些飯菜,還有些點心、果子。已經過了晌午,她們忙著招待沈六這一行人,自家還沒吃飯。
「得了,這再過一會就該吃晚飯了,咱也先別做飯了,就吃點兒這點心墊墊吧,晚上再吃飯。」張氏往窗戶外面看了看,就說道。
大家都贊成,張氏就挑了兩盒子點心,擺在炕桌上,大家圍坐著一起吃。
「葉兒,點心啥的,我就不單獨給你拿了。家里留的就放在那,你就和你蔓兒姐似的,想吃了,就自己拿著吃。」張氏對連葉兒道。
這一天。趙氏和連葉兒都沒回老宅,就在鋪子里幫著連蔓兒她們忙里忙外的。
「行,我知道了,四嬸。」連葉兒痛快地答應道。
連守仁捐了監生,家里又有了宋家送來的錢,日子寬松了許多,還有了奔頭,周氏最近的心情不錯,她要忙著連秀兒的事,還要將更多關注放在古氏身上,時不時地還和趙秀娥有些口角,再加上連老爺子不知是怎地和她說了,她對趙氏和連葉兒就沒有像過去管的那樣嚴。
趙氏和連葉兒也不惹事,家里該她們干的活,都干的妥妥當當,若又空閑,都是在連蔓兒家的鋪子里。
天色將晚的時候,一家人就回了老宅。連守信提了食盒,就去了上房,張氏帶著幾個孩子回了西廂房,開始生火燒飯。菜有了,足夠她們吃的,她們只需要煮一鍋飯就行了。
「你爺要跟你爹好好嘮嘮,總覺得,你爺是有啥事想要跟你爹說。」一邊燒火,張氏就一邊說道。
「也就那些事,沒啥稀奇的。」連蔓兒坐在旁邊一個小板凳上,正在 當 當地給雞剁菜,听了張氏的話,就隨口答道。
張氏就看了連蔓兒一眼,其實她心里有些奇怪。
「蔓兒,每次你爹要往上房去,你都著急忙慌地跟著,這次你咋不跟去了那?」張氏就問連蔓兒。
「跟不跟去都一樣。」連蔓兒就答,一邊將剁好的菜倒進桶里,和了糠皮,然後就利落地提著桶出門,咕咕咕地將自家的雞都招呼到雞圈里喂食。
站在雞圈門口,連蔓兒可以听見上房外屋的說話聲。
周氏正領著幾個媳婦在做晚飯。
「女乃,這菜不能炒,得放蒸籠里蒸,要不這菜就竄味了。听說人家酒樓里做這道菜可講究了,燒火的柴禾,只能用松木。」這是趙秀娥在說話,在吃的精致、講究上面,連家的人里數趙秀娥最精通。
連守信送了幾樣菜給上房,周氏這是要將菜都熱一熱再吃。
連蔓兒喂完了雞,也沒繼續听下去,就回了西廂房。張氏已經將飯做好了,幾樣菜都是放在簾屜上蒸的,和飯一起出國。
連枝兒在屋里放好了桌子,擺上了碗筷,將飯菜端進屋,娘幾個就上炕,圍坐在炕桌邊,吃了起來。
一家人吃的正香,就听見門簾子響,連蔓兒抬起頭,見是連守信從外面回來了。
「咋這麼快就吃完了?」張氏就有些吃驚,上房吃飯比她們早,但是連老爺子要和連守信說話,她還以為這頓飯,會吃到很晚那。
「嗯,吃完了,就回來了。」連守信說著話,也月兌了鞋上炕。
連蔓兒也覺得就按照平常吃飯的速度,連守信這頓飯吃的太快了,而且看連守信的臉色,似乎並不是很好。
「爹,再吃點不?」連蔓兒就問。
「啊,」連守信遲疑了一下,就挪到飯桌邊坐了,「那我就再吃點。」
連枝兒坐在炕沿上,就忙下地,另拿了一副碗筷,給連守信盛了滿滿的一碗飯遞過去。連守信接了飯碗,扒了一大口飯,就去夾菜吃。
「孩子他爹,你在上房,這是沒吃飯咋地。」張氏就瞥了連守信一眼,問道。
「……沒吃飽,就吃了幾口。」連守信先吃下半碗飯,才開口道。
「咋地啦,爹?」五郎就問。
連守信低頭扒飯,沒有回答。
「是啥事,你就說說唄。這也沒有外人,孩子們也都懂事了。」張氏夾了一筷子菜放進連守信的碗里,說道。
「也沒啥,」連守信低著頭,慢慢地道,「就是他爺跟我說,那個意思,想讓咱跟人家沈六爺說說,要給他大伯尋個官,實缺啥的。」
「啊?」張氏就吃了一驚,「那不是宋家答應給他大伯的嗎?要官,還是實缺,這是多大的人情啊。咱跟人家沈六爺是啥關系,一直都是人家照應咱們。人家要是不來搭理咱們,咱們跟人家根本就搭不上話。還要官啥,這讓咱咋跟人家開口?」
張氏吃驚,但連蔓兒一點都不吃驚。年前出了高利貸的事,連老爺子似乎是放棄了對連守仁的期望。但是前些天,宋家給連守仁捐了監生,連老爺子對連守仁的期望之火,又死灰復燃了。
畢竟是心心念念了這麼多年的事,眼看著又有了希望,誰能不期待那。
她連蔓兒覺得連守仁不好,但作為父親的連老爺子,他眼中的連守仁,肯定不是連蔓兒眼中的那個。父母與子女,血脈親情,即便是曾經寒心,曾經血冷,有幾個能堅持到底,只要略有一絲春風,心和血都會再次回暖、滾熱。
而連老爺子想讓連守仁做官,是為了連家,同時也是心疼連守仁。他是認為,連守仁只有做官,才能生活的好。禁著連守仁在村里過了這半年多,連老爺子心里更堅定了這一點。
有的時候,父母的偏心,也許不僅僅是出于對哪一個子女的偏愛,更是出于一種種族、基因延續的本能。
不過,在連家,連老爺子最疼愛的,始終是連守仁。
「爹,那你是咋說的?」連蔓兒就問。
「還能咋說,你爺讓我干別的,我都沒啥說,就這事,我不能答應。」連守信就道,「我沒這個本事。再說了,這也不是個事。」
連守信放下飯碗,臉色少有的嚴肅。
「咱做人,要講究本分。沈六爺跟咱家,一直都是人家在幫著咱們,沒人家買咱的葡萄酒,沒人家給咱這玉米種子,咱家能有今天這日子。咱得知道感恩。說到回報,咱能給人家啥?咱啥也不能給人家,還要再求人家辦這麼大的事。說啥人家看待咱不一樣,那咱就這麼回報人家?」
「這絕不可能的事。我要能那麼干,我成啥人了。」連守信說完,又端起碗,低頭扒飯。
連蔓兒抿嘴笑了笑。果然不出她所料,說連守信的本性如此也好,說連老爺子和周氏將他教導的很好也好。連守信就是一個本分、感恩的莊稼人,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世上還有「鑽營」這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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