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守信的這種做法和要求,在這個年代,是並不奇怪的。可以說,這是民間的一種普遍的做法。這個年代,講究的是盲婚啞嫁。但是這個盲與啞,是對成親的一對男女來說的。成親的兩家人,自然還是要好好地了解對方以及對方的家庭的情況。
而這種了解,除了听媒人介紹之外,大多要通過打听這種行為來實現。而一般這種時候,被打听到的人都會報喜不報憂,只說優點,不說缺點。即便是平常一無是處的人,這個時候也能被大家夸成一朵花。
對于這種普遍的做法,一般的輿論不認為是欺騙,相反,一般的輿論認為這是做好事,是成就婚姻的善舉。
媒人的兩片嘴固然是不可信的,而通過打听而來的消息,其真實性、可靠與否,也是有很大的活動空間的。
像四郎這次有人給說親,就算不能掌控別人背地里會說什麼,最起碼,自家人這邊不能傳出什麼對四郎不利的話來。
連守信將這個很當成一件事,因此特意還囑咐張氏。而張氏對連守信這樣就有些不滿,兩口子共同生活多年,連守信應該了解她的為人,她並不喜歡說人長短,更不會在這個時候去說四郎什麼。
不過這兩口子的性情都偏溫和,張氏即便不滿,也不會有什麼過激的言行,而連守信也肯馬上服軟。也怪不得曾經遇到過那麼多的事情,可連守信和張氏卻從來沒真正爭吵過。
一點小齷齪。要擱在老宅的連老爺子和周氏之間,肯定就是一場戰火,可換做連守信和張氏。就這麼平平淡淡地平息過去了。
一家人都沒有忘記,他們提前回村來主要為的是什麼。
隨車運來的棉布、棉花、羊皮、針線等都卸在了前院跨院里,得抓緊時間把活計給分派下去。
「娘,我是這麼打算的。咱先請幾個人,把棉布、羊皮都照著樣子裁好,再把棉花、針線啥的按量分出來,到時候也好分派活計。」連蔓兒就對張氏道。
統一裁剪。再將每雙護膝和每雙鞋墊用多少棉花確定下來,這樣可以控制用料,同時也可以避免到時候交上來的東西厚薄不均。還可以加快進度。
「行,這麼著活計還能做的快點。」張氏就點頭。
「娘,那你想想,咱周圍都有誰手巧。會裁剪?」連蔓兒就問。
「……你三伯娘和葉兒肯定得叫她們過來幫忙。繼祖媳婦也會裁剪,可惜不能叫她來,一會打發人到鎮上,看你吳家嬸子還有家玉她們娘兒倆有空沒有,再叫上春柱媳婦……」張氏一邊想著,一邊就定下了人選。自家人優先,然後就是幾個平常和張氏要好,同時也是村里有名的巧手媳婦們。
「那也不用等明天。就現在咱趕緊打發人去把人都給請來,大家伙一起商量商量。咱今天就開工。」連蔓兒立刻就道。
「行。」張氏痛快地點頭。
連蔓兒立刻就叫了家人來四處去請人。
趙氏和連葉兒母女因為離的近,知道連蔓兒她們回來了,本來也是要來的,因此第一個就上門來了。
好幾天沒見面了,妯娌、姐妹們相見,自然少不得一番寒暄。趁著別的人還沒上門來,娘兒幾個就圍坐在一起嘮嗑。
「……老爺子給四郎說了個媳婦?」張氏就先問趙氏。
「是啊,」趙氏就點頭,「昨天傍晚的時候才得的信,說明天就要來相看相看,今天一早老爺子托進城的人給四郎捎了信兒,讓他回來。你們剛回來,咋就知道了?」
「四郎跟我們一起回來的。」張氏就將四郎去柳樹井胡同找他們,一同回來的事情說了,然後又問趙氏,「老爺子給四郎說的是哪的媳婦?」
「听說是西邊八道廟子的,」趙氏就告訴張氏道,「姓王,家里有五個閨女,一個兒子,給四郎說的這個是老三,說是今年十八了。」
「啊……」張氏就點了點頭,「八道廟子離咱這可不近,有名的窮地方。這姑娘家看樣子也是不富裕,年紀和四郎比,也大了點。……這些都是小事,只要姑娘本人行就行。……那邊說了要多少彩禮了沒?」
「這個還沒說一定,應該不會要的太多。」趙氏就道。
「要這麼著,我看這事十有八九能成。」張氏琢磨了琢磨,覺得王家那姑娘的條件和老宅的四郎也算得上是般配,就說道。
「我看也差不多。」趙氏也說道。
「葉兒,給四郎說的這個姑娘,咱爺肯定是樂意,芽兒她爹娘都樂意不?」連蔓兒在旁邊也向連葉兒問道。
「媒人來說的時候,他們也挑來著。」連葉兒就告訴連蔓兒道,「說是嫌八道廟子窮,沒嫁妝,還嫌老王家閨女多、兒子少,還說老王家的那個兒子小,怕以後掛連四郎啥的。還嫌那姑娘年紀比四郎大,還問人家長的好看不好看啥的……」
「這挑可還真多……」連蔓兒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他們兩口子,拿架子唄。」張氏听見了,就接口道,「那最後那,都點頭了吧?」
「都點頭了,我爺才托人給四郎捎的信兒。」連葉兒就道,「芽兒她娘還上我們家叨咕來著,說她命不好,一個兒子兩個兒子的,都是給別人家養活的。看老王家這個樣,以後肯定要掛連四郎啥的。」
「這話不是我說,他們還挑啥啊,這就挺合適。咱挑別人之前,也得先看看自己個。」張氏就說道,「人家要不是地方窮,家里沒錢,沒嫁妝,就能往老宅里嫁?那地方窮,咱這地方好,人家姑娘嫁人,可不得奔著點啥咋地。」
「就算兒子少,離的這麼老遠,也不一定就掛連他傻。姑娘十八歲,比四郎大點不多。再說了,姑娘年紀大點好,干活啥的都比年紀小的強,也懂事。二當家的兩口子不早就想著讓兒媳婦伺候了嗎,就這條件,他們還有啥可挑的。」
當著趙氏和連葉兒的面,張氏心里怎麼想的,就怎麼說了出來。
「葉兒她爹回家跟我們學,老爺子也是這麼想的。還說窮人家的孩子才好,要是姑娘家里富裕,他還不敢給四郎定。……听老爺子那個意思,等明天相看了,只要王家的姑娘沒啥大缺陷,這門親事,他就做主給定下來,挑個日子,就給四郎成親。」趙氏顯然也是贊同張氏的看法的。
「這姑娘和四郎年紀都不小了,早點成親好。」張氏就道。
「咱就準備給上禮就行了。」趙氏就道。
「對了,咱們這听到啥風聲沒?」張氏又壓低了聲音,對趙氏道。
「啥風聲?」趙氏不解。
「……昨天我們進城的路上,踫見了……」張氏就將踫見連蘭兒和四郎吵架,連蘭兒在城里傳四郎的閑話的事情告訴了趙氏。
「還有這回事?」趙氏就吃了一驚,「我們沒听說啊。」
「那就好,看來沒傳到咱們這來。」張氏就道。
「可真夠厲害的,要是擱咱身上,恐怕就得吃了這個啞巴虧了。哎,這人和人啊,可真不一樣。」趙氏咋舌道。
「可不是。」張氏點頭,「兩下算都踫到茬口上了。」
她們妯娌兩個說的極為綢繆,一旁連蔓兒和連葉兒也咬著耳朵說的很熱鬧,連蔓兒還告訴了連葉兒,四郎在回來的路上如何要學五郎騎騾子,後來又非要騎她的馬的事。
「可真夠不要臉的,就不應該搭理他。」連葉兒就道,然後又嘆氣,「這要是換做我家,我爹估計也跟我四叔差不多。你還有五哥和小七,我就自己一個人,哎。」
幾個人正說話間,請的人陸續就都到了。
吳王氏不僅帶了吳家玉來,還將連枝兒也帶來了。娘兒幾個見了面,親熱的了不得。連枝兒如今在吳家和連家都金貴的很,一進屋,就被張氏和連蔓兒小心翼翼地讓到炕里坐了。
「姐,你咋也來了,我剛才還和咱娘說,明天抽出空來去看你。」連蔓兒小聲對連枝兒道。
「……不用這麼小心,我啥事都沒有。」連枝兒就道,「我也想幫著做點活計。」
連枝兒原本身材就苗條,如今雖然懷了身子,可月份還小,看上去腰肢依舊縴細,行動也極為靈便。
大家寒暄了一會,等請的人都到齊了,連蔓兒就將事情又都跟大家仔細地說了一遍。如今大家都正閑著,不過是做些簡單的針線,又能幫上邊城守軍的忙,又能讓平時在家里沒有什麼收入來源的姑娘、媳婦們掙一些零花錢,大家自然都樂意。
連蔓兒就在跨院里騰出一間屋子,收拾的干干淨淨,又將炕燒的暖暖的,大家都挪過去開始剪裁。
剪裁的活計要在連家統一完成,縫制的工作則將交給姑娘、媳婦們拿回家里去做。這邊活計剛開始做,就有听到消息的姑娘媳婦們主動上門,搶著要領活計回家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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