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這是連蔓兒知道的一首膾炙人口的詩,形容的是二月初春時節的美景。
這首詩的作者生在江南,他所描繪的也是江南的初春。遼東府的二月,雖然也過打了春,卻絲毫沒有詩中的旖旎春意。
春寒料峭、凍土未融,就是最心急、最堅強的野草也還沒有發芽。如果說遼東府二月的春風也是一把剪刀,那它絕不是裁出碧綠柳葉的剪刀,而是迎面戳人臉的剪刀。
不過,比起臘月、正月的寒風,二月的風還算得上是溫柔的,世代耕種為生,與自然緊密依存的莊戶人,已經能從這風中感覺到,冬天將近,真正的春天就要來臨了。
一日之計在于晨,一年之計在于春。春天,是充滿希望的季節。
對于連蔓兒一家來說,更是如此。
第一件喜事,就是張采雲的婚期到了。
提前一天,張青山、李氏、張慶年和張王氏就趕車大車,帶著張采雲和她的嫁妝到了連蔓兒家。一家人要在連蔓兒家休息一天,明天從連蔓兒家發嫁。
像這種成親的雙方離的比較遠的,很多都是成親的當天新娘一家才動身。不過這種情況下,為了能夠趕上吉時,新娘一家天沒亮就得動身,距離更遠一些的,起的就要越早。
張氏、連蔓兒她們在家商量,覺得這樣的話。對于張青山、李氏,還有張采雲等人來說,就太過勞累和緊張。張青山和李氏上了年紀。張采雲上轎之前還要打扮。因此,兩家一商量,就讓張家人提前過來,正日子就在連蔓兒家發嫁。
「我正好住著,要是我也住的遠,那就算了。咱有這個好條件,干啥還像別人家那麼忙忙碌碌的。」張氏當時是這麼說的。
張氏是張采雲的親姑媽。這是非常親密的關系,她就是張羅發嫁張采雲都是名正言順的,何況只是借用一下房舍。因此張家人考慮過後。就答應了。
小龍和小虎兩個孩子也跟車來了。只有張延年和胡氏兩口子沒來。明天張家那邊還有許多親友要來參加喜宴,因此張家不能不留人。這兩口子留在家里,就是等明天要負責帶著眾親友過來。
張采雲因為婚期就在二月,所以自上次從連蔓兒家回去之後。整個正月里都沒再往三十里營子來。如今見了張氏、連蔓兒眾人。就親熱的不得了。
「跟她大姑,比跟我都親。」張王氏穿著新做的長身褙子和皮裙,就對張氏笑道。
這個時候,張采雲正靠在張氏身邊,笑的一臉的燦爛。
「我娘撿著大便宜了,往後就讓我采雲姐給我娘做閨女吧。」連蔓兒就笑道。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來,知道張家的人來了,吳王氏帶著連枝兒和吳家玉。趙氏帶著連葉兒都趕了過來。之後,羅小燕抱著二妞妞帶著羅小雀也來了。隨後來的是蔣氏和大妞妞,蔣氏還帶來了連芽兒。
「……往後我能得著采雲的繼。」張氏模著張采雲烏黑的頭發,笑著道。
姑佷兩個感情好,住的又近,張采雲潑辣能干,以後針線、家務等方面,張氏如果要人幫忙,張采雲就是最好的人選。而張采雲在生活中有什麼事,有張氏在這,都能說得上話,幫得上忙,也不用大老遠去求助娘家。
又或許有人要說,如今以連蔓兒家的情況,僕佣眾多,用不著張采雲什麼。可親佷女在跟前,畢竟和別人不一樣。
得晚輩的繼,並不單單指的是得晚輩伺候、奉養。有晚輩經常在跟前,常來常往的,對于衣食無憂的老人來說,可是莫大的精神安慰。
眾人說笑了一陣,就紛紛拿出給張采雲的添妝來。
張氏給張采雲的添妝是兩個尺頭,一對鎏金雙喜麻花鐲子,兩方同心方勝的帕子,上面都拴著一副金三事兒,另外還有一對她親手繡的鴛鴦枕套。
原先連蔓兒家就送了張采雲一份添妝,只是並沒有對外宣講。如今這一份,則是明面上的。張氏和連守信商量過,以後佷女、甥女、堂孫女等出嫁,也按著張采雲這個例,明面上都是這些添妝。這樣大家都一樣,也少了許多口舌。
至于私下里另外又如何如何,那就完全由得她們自己靈活掌握了。
吳王氏送的添妝,也是兩個尺頭,另外還有一對簪子、一對丁香、一對戒指。連枝兒和吳家玉姑嫂兩個另外送了一對枕套、一對荷包,一對珠花,還有兩張包袱皮。
吳家在隨禮方面,歷來手面很寬。吳王氏這邊給張采雲添妝,吳玉貴那邊又給男方隨了一份禮,是隨的份子錢。
像這種情況,與成親的男女雙方都有禮往的,只選擇一方隨一份禮就可以了。吳家這樣做,頗為厚重,顯示與張家陸家都關系匪淺,也顯示對這兩家的愛重。
「我們都商量好了,到時候我就帶著蔓兒,坐新親的席,家興和他爹他們爺倆啊,就讓他們坐主家那一席去。」吳王氏笑著說道,「枝兒我就不讓她坐席了,家玉在家陪著她嫂子。」
吳王氏說帶著蔓兒坐席,而不是說跟張氏一起坐席,又顯得連家和吳家之間親如一家。
連蔓兒在一旁含笑,她很喜歡听吳王氏說話。吳王氏會做人,說話做事都讓人舒服,讓人想要親近。難得的是,她做的並不是表面功夫,為人也很讓人稱道。
張氏固然是很好的娘,但是在吳王氏那里,卻可以學到很多有用的東西。連枝兒嫁進吳家之後,說話做事都更成熟、干練了許多,就與吳王氏的教導分不開。
趙氏和連葉兒也送了添妝,一對繡花枕套,一對繡花包袱皮,一對繡花半截門簾(專門夏季在內室用的),還有兩個一套的木盆,是連守禮親手箍的。連葉兒也送了兩個親手繡的荷包,和兩張帕子。
羅小燕送張采雲的添妝是一對繡花枕套,一對繡花枕巾,一對繡花包袱皮,還有一對荷包。
因為二郎和羅小鷹都在城里上工,羅家的家境已經有了明顯的改善。不過羅小燕拿出來的這幾件活計,比起其他人送的,無論是布料,還是繡工,都還是差了一截。
羅小燕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
「……粗針大線的,拿不出手……」
「看這話說的,有這個心意就行了。」張王氏就道。
蔣氏則是代表連家老宅來送禮的。老宅這邊,自打和張家結了親,凡是生孩子,張家都會來下女乃,繼祖娶親,連花兒出嫁,二郎成親,張家也都送了禮。如今張采雲出嫁,于情于理,老宅都得給添妝。
自打蔣氏進了門,連蔓兒就一直在好奇,這一回,老宅那邊會送出什麼樣的添妝來。上回添妝給連枝兒添堵,自家孫女,張氏又老實,就那麼含糊過去了。如今張采雲可是張家的長孫女,老宅若是照著連枝兒那個時候來,張王氏就敢打上門去。
不過,等蔣氏拿出添妝,連蔓兒就知道,她的擔心是完全沒有必要的。老宅那邊,別的不行,這家里外頭,他們卻分的很清楚。
老宅給張采雲的添妝是三尺大青布,一條印花的被面,另外還有兩個繡花荷包,四個同心的絡子。
那大青布和被面,一看就是從鎮上買的。至于荷包和絡子,則顯然是出自蔣氏之手。連蔓兒甚至猜測,老宅送的只有前面兩樣,後面兩樣則是蔣氏私下里準備、私下里加上去的。
怎麼說那,雖然這份添妝比起別人家的輕了一些,但起碼不是什麼邊角碎料,而是花了錢從外面買回來的。
老宅給連枝兒添妝的事,張家人都知道,看了給張采雲的這份添妝,相互之間交換了個眼色,就笑著收了。
等眾人的添妝都看過了,連蔓兒又笑盈盈地將張采雲拉到西屋去,她也給張采雲另外準備了添妝。連蔓兒給張采雲的添妝,也是她自己做的針線。其中有一對荷包,兩方帕子,兩條大紅的汗巾子,還有兩雙棉綾的襪子。
「剪裁、縫,還有繡花,都是我一個人做的。一針一線啊,好多天,不到天亮我都不睡覺,彩雲姐……」連蔓兒笑著將禮物送上,並暗示張采雲要記得她的「辛苦」和「恩情」。
「等以後,我也給你繡。」離了大家伙跟前,只跟連蔓兒在一起,張采雲剛才的端莊就都煙消雲散,又恢復了往常的活潑樣。她很不客氣地從連蔓兒手里接過幾樣活計,一樣樣翻看起來。
給張采雲準備的東西,連蔓兒當然用了心,雖然沒有她自己說的那樣夸張。
「蔓兒,你的活計現在做的可真好。」看完了,張采雲表示她特別滿意,「還是你隨我大姑,手巧。我隨我娘,手笨。」
「你別給自己找借口了。」連蔓兒也毫不客氣地吐槽張采雲,「我大舅媽手哪里笨,上次給我姐繡的活計我可看見了,不比我娘繡的差。」
張采雲被揭了底,也不生氣,嘻嘻地笑。
「這是我的,還有我哥和小七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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