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葉兒頂撞了周氏,周氏就想借題發揮,鬧的全村都知道。可連葉兒根本就不怕,她甚至比周氏更願意將事情放到公眾的眼前,讓大家伙判斷是非對錯。
連葉兒豁出去了。
其實,就不說事情本身,但就連葉兒和周氏吵吵上這件事來說,真的讓眾人評理,最後是兩敗俱傷。連葉兒輩分小,頂撞周氏,會被人說不孝。但是周氏這麼大的年紀,跟孫女這麼針尖對麥芒的,也要被人說是為老不尊,沒有身份。
周氏對于連葉兒的反應有點吃驚,不過她的性子,是歷來不肯服軟認輸的。祖孫兩個就這樣杠上了。
然而,屋子里這麼多人,是不會讓事情真的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的。
吳玉昌忙就勸說周氏,一邊勸說壓服連葉兒。連守信等人這個時候卻不敢多說,怕火上澆油,周氏再借題發揮。
「二姨啊,我知道你老,嘴上雖然不說,心里是真心疼兒孫。你老是刀子嘴豆腐心。三哥他們條件確實一般,六畝地,再加上兩間房子,在咱這村里,這也算數得上的了。他們要是有條件給添,肯定得給你老添。」吳玉昌輕言細語地勸著周氏。
「你老也不忍心看我三哥他們過的苦巴巴的吧。要不,就先這樣,往後,你老要是缺啥少啥,我三哥他們也不能干看著。到時候肯定得伸手。親母子,有啥話不好商量啊。是不。二姨,你老是明白人,外頭誰不說你老心眼好。人明白啊?」
吳玉昌的話,周氏听得很熨帖。
多虧了吳玉昌的三寸不爛之舌,那邊連葉兒被連守禮和趙氏禁住,不吭聲之後,周氏也緩和了下來,不再沖著外面大嚷大喊了。實際上,她今天的打算在鬧與不鬧之間。本來她的打算。只要連守信那一股答應了她的要求,她就不打算鬧。畢竟那是大頭,決定了她以後的生活。
在連守禮這一股的問題上。她主要是想借此機會,拿捏拿捏這三口人。
「我這麼大歲數,讓她一個小丫崽子打我的臉,我一個孤老婆子。我以後還咋活。老三家不樂意給我多添。就不多添,這小丫崽子,她得給我賠禮道歉。」周氏就對吳玉昌道。
「要不地,我就豁出去,反正我這張老臉也讓小丫崽子給打了,我也不要了,我就到他們門口,我去撞死。你們啥也不用另外準備。就把老爺子的墳給扒開了,把我直接埋進去就行。大家伙都省心。」周氏說狠話。擺明了要壓服連葉兒。
作為未亡人,說出這樣的話來,吳玉昌也沒了辦法。她又勸了半晌,周氏只是不肯讓步。
吳玉昌只好向連守禮使眼色。
「葉兒,你給你女乃賠個禮。」連守禮就對連葉兒道。
「我沒錯,憑啥我給她賠禮。說她是我女乃,她啥時候有做女乃的代價了。」連葉兒也是個倔脾氣,搖頭不肯。
周氏那邊見連葉兒這樣說,臉色就又變了,立刻就擺起了姿勢,打算要大嚎大叫。吳玉昌趕忙攔住周氏,又給連守禮使眼色。
連守禮就又讓連葉兒給周氏賠禮,趙氏也跟著勸。
連葉兒就哭了。
「我沒錯,讓我賠禮不行,我把命賠給她。」連葉兒說著,抹了抹眼淚,就朝周氏撲過來,低了頭就朝周氏懷里撞。
「我把命賠給你,我把命賠給你。」連葉兒連聲道。
連葉兒這不要命的架勢,就有些將周氏給唬住了。周氏兩只手護在身前,急忙往後退。連葉兒撞不到周氏,干脆心一橫,就朝炕沿撞了過去。
老宅的炕是土坯炕,炕沿上瓖的是整塊的厚木板。按照連葉兒那樣不要命的力度將額頭往上撞,不死也要殘。
連葉兒是真豁出命去了。
屋里這麼多的人,自然不能真的讓連葉兒撞了頭,幾個人上前,就把連葉兒給拉住了。連葉兒還兀自掙扎不休,連聲說要撞死,把命賠給周氏。
不講理的,她也怕不要命的。周氏強自鎮定,不過卻不再說讓連葉兒賠禮的話了。
這場風波就這麼停息下來,周氏也沒再朝連守禮要更多的供養。
別人家要談老人的贍養問題,一般都是從長子開始談,可是連家行事奇特,是從最小的連守信開始談,然後是連守禮。這兩個人的談完了,就輪到了連守義和連守仁。
「老爺子沒了,往後啊,我就自己個過。玉昌啊,你在這,就手幫我把這家給分了吧。」周氏語出驚人,「我也不多要,就這個屋子,後面半拉院子,還有另外六畝地。剩下的,就給老大和老二。他們要是樂意在一股過日子,他們就過。要是樂意分,他們就分。」
難得的,周氏不帶絲毫火氣的說出這樣大一段話來。不過話里的內容,卻讓屋里的人都驚呆了。
連老爺子死後,周氏會要求再次分家,這件事大家多少都有些料到了。可是她要單獨另過,這樣的分法,卻是出人意料。
老宅的家業,周氏要的這部分之外,就還剩下連守仁和連守義兩股現住的兩個屋子,後院西邊半個院子,還有前院東邊半個院子,以及十二畝地。
其實,若是按照一般莊戶人家的水平來說,連守仁和連守義兩家平分了這一份財產,日子也是能過下去的。只不過,這兩股人卻都不這麼想。他們都想過更輕松、更好的日子。
「娘,說啥也不能讓你老自己過呀。」連守仁就又跪下了,「要是這樣,往後到了地下,我都沒臉見我爹。娘啊,讓兒子伺候你到老,給你養老送終。」
「我讓你伺候啥,我現在走的動,爬的動。我手里有這些東西,我怕啥。以後就是走不動,爬不動,有這些東西,也不怕沒人伺候我。」周氏就道,「跟你們過,你們白落個養活我的名兒,還得嫌我孤老婆子,當面背後的,不拿正眼看我。我可受不了這份氣。」
「娘……」連守仁听周氏這麼說,趕忙一面剖白自己心里如何孝順,一面賭咒發誓以後要如何善待周氏,「娘,我爹沒了,你老就是主心骨,是一家之主。」
連繼祖和蔣氏這時也跟著跪下,都說以後要听周氏的話,好好孝順周氏。
連蔓兒在旁邊看著,恍然大悟。周氏其實並不是真的想自己個過,她就是想趁此機會,拿捏兒孫,從而進一步確立她今後的地位。
以退為進,真是好心機、好手段啊。連蔓兒想,這兩天,周氏不吵不鬧,話也少了,看來是在仔細地為她自己的將來做打算那。而這,就是她精心思考的結果。
周氏在拿捏兒孫,保障自己的地位和生活方面,從來都是個頂頂聰明的女人。
連守義見連守仁這一股這樣,忙招呼何氏、連芽兒和六郎也給周氏跪下了,也是信誓旦旦地保證以後要孝順周氏。
周氏卻對這幾個人連個眼神都欠奉。
「你爹沒了,我操不起那個心。你爹在世的時候,都說不听你們,我算個啥。老大這一股求著我,我就先跟他們過。你們,我用不著你們伺候我。你們愛干啥去就干啥去。」周氏揮了揮手,向是要擺月兌什麼討厭的東西似的。
「四郎把家里的錢財都偷走了,還把我壓箱底的首飾也給偷了。按理說,就該啥也不分給你們,讓你們淨身出戶。……玉昌說的,刀子嘴豆腐心,我就嘴上惹人。我這人心腸軟,該分給你們的那一份,還分給你們。你們自己個過去!」
「我啥也不朝你們要,就當我白養活一個兒子。以後咱各不相干,我死了,你們樂意在我靈前磕個頭就磕,不樂意,你們站在那,哈哈大笑,那也沒啥。我啥也不指望你們。」
周氏的態度很堅定,話說的非常絕。
連守義幾口人一下子就傻眼了,等緩過勁來,連守義就嚎啕大哭,何氏也跟著嚎,六郎和連芽兒不太明白,不過一會的工夫,就也跟著哭了起來。
頓時,屋里就亂了。連守義給周氏磕頭,賭咒發誓,又耍賴撒潑,種種招式都使遍了,就是不想分家,要繼續跟周氏一起過。周氏卻不像連老爺子,不管連守義怎樣,她都不肯松口,一定要將連守義給分出去。
這一番亂就不必說了,事情最後還是鬧開了,動了來人。在里正等人面前,周氏一點也不客氣,直說連老爺子的死跟連守義有關,她管不住連守義,以後要是跟連守義一起過,她會受氣,甚至會被連守義、何氏給害死。
「本來應該啥也不分給他,我照樣分他東西,我滿對得過他。」
最後,連守義見事情實在無法挽回,就提出了要多分財產的要求。但是周氏還是咬死了,一點不肯多分,連守義說的急了,周氏干脆就又祭出讓連守義淨身出戶,甚至逐出連家的法寶來。
「我給我爹摔的喪盆,就是我娘,也不能把我趕出去。」連守義則用給連老爺子摔了喪盆,盡了大孝為名加以抵抗。「我爹留下的東西,我該分大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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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這樣寫不討好,氮素,生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