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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如的事如同一塊大石砸進了水潭,濺起了不大不小的浪花,很快便歸于沉靜。
沒有人再提起,年關漸近,過年的忙碌和喜氣,似乎已經將這些不快的人和事都沖遠了,沖淡了,甚至遺忘。
當然這些都是表面的,老太太可能還在心疼那個被廢掉的孫子或孫女,李明則或許還在痛惜曾經溫香滿懷的枕邊人,丁若妍肯定還在介懷,一個叫碧如的女人差點破壞了她的幸福,而林蘭其實是很感謝碧如同學的,她這一鬧,直接沖垮了老太太費盡心思剛剛建立起來的規矩之門,老太太再沒敢讓丁若妍伺候吃飯,為了表現她是一個公正的人,對兩個孫媳婦一視同仁,自然也免了林蘭的苦役,日子過得松快了許多。
所以,這此刻林蘭坐在這間地處城郊一處農家小院里,用一種悲憫的眼神看著倚在炕上的人。
之前林蘭沒有見過碧如,不知道她長什麼模樣,但是能讓李大少爺如此放不下的女人,應該還是有幾分姿色的吧可眼前這個女人面色蠟黃,雙眼無神,頭發凌亂,根本談不上姿色二字。
也是,剛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的人,能好看到哪里去?
她算準了老巫婆會下黑手,卻沒想到老巫婆的手這麼黑,不僅給碧如灌了下胎藥,流掉了孩子,還半夜三更的把昏迷不醒的人拉到亂葬崗活埋,要不是她一直派人跟蹤老巫婆,碧如當真就魂歸九幽了。
「你很笨。」林蘭如是說。
碧如眼中浮起一絲不甘,是夫人太狠。
「你本可以如願的,可惜,你心太急切,挑錯了時機,大少爺與大少女乃女乃成親不到一年就納妾,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丁家能不惱怒?李家又豈會因為一個丫頭得罪了丁家?」
「可我肚子里懷的是李家的骨血……」碧如撫著已經空了的月復部,眼角滑下一滴淚。
林蘭冷笑︰「說的是呢不過是個剛成形的胎兒,誰會在乎啊?你若是聰明些,躲在外面先把孩子生下來,再找個合適的機會,把孩子往李家二老面前一領,興許你的心願就能達成了。」
碧如懊悔的掩面而泣,她本以為勝券在握,有孩子做籌碼,有大少爺的信誓旦旦,沒曾想,等到的是一碗下胎藥和一抔黃土。李家不但要她孩子的命,還要她的命。
「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學聰明點,太高估自己,低估敵人,很容易送命的。你就安心留在這里養病,先把身子養好了再說,我不會派人守著你,你若是不要命的去犯傻,我不會救你第二會。」林蘭淡淡說道。
碧如一雙淚眼,戒備的看著林蘭︰「二少女乃女乃為什麼要救我?」
林蘭總不能說,老巫婆的敵人就是她的盟友,她的心思是不會隨便對人吐露的。
林蘭微微一笑︰「我只是覺得你可憐。」說罷起身出了房間。
「吳嬸,這些藥每天按時煎熬,讓她服下。」林蘭吩咐道,吳嬸是錦繡的娘,她已經問大舅老爺把錦繡的爹娘討了來,鋪子里的裝修事宜暫時交給錦繡的爹,而看顧碧如這種事,交給別人也是不放心的,這顆棋子說不定能派上大用場。
「二少女乃女乃,當真不用再找個人看著她?吳嬸瞄了房門一眼。
林蘭莞爾道︰「她已經死過一回,若還不開竅,這種人留著也沒多大用處。」
離開農家小院,林蘭坐馬車回城,先去了大舅老爺送的鋪子,查看裝修情況和備貨事宜。
這間鋪子是她的私有財產,她可以隨意支配,本來林蘭還惦記著東直門那十八間鋪面,想等鋪子租期一到就拿回來開藥鋪,但是听了李明允的計劃,覺得他的方案更加可行,一來這種不顯山不露水暗地侵蝕可以避免跟老巫婆李渣爹起正面沖突,你去問他們討要,就等于挖這兩只渣的心肝,他們豈能答應?到頭來只怕還落個不孝之名;二來,可以讓老巫婆放松戒備,更有利于計劃的實施。所以,東直門那邊,林蘭就不去惦記了,專心弄這邊的鋪面,準備年後就將藥鋪開起來,雖然阿膠的籌備還需很長一段時間,但她手里已有好幾樣招牌藥,尤其是保寧丸,在喬雲汐的推薦下,在京中貴族圈里已是小有名氣。
老吳見二少女乃女乃來了,忙放下手中的活計來匯報工作情況。
「木工已經完成了,明天油漆匠就進場,二少女乃女乃,您來瞧瞧,這藥櫃是按您的圖紙做的,還配了移動梯子,老奴已經試過,很管用。」老吳笑呵呵的說。
林蘭瞧著這些木工活做的十分細致,滿意的點頭︰「很好,辛苦你了。」
「蒙二少女乃女乃看得起老奴,老奴自當盡心盡力。」
林蘭淺淺一笑,表忠心表誠心是嘴巴上的功夫,而她更看重的是實干,老吳原是葉氏的手下,忠誠方面是信得過的,現在要看的是他的能力。
「幾家藥材采辦商都聯系好了嗎?」。林蘭邊往里走,邊問。
老吳在前面搬開一些木架子踢開當道的木塊,方道︰「大老爺介紹的那幾家供貨商都已經聯系好了,後日在溢香居商談,大老爺說,如果二少女乃女乃有需要就知會一聲,到時候他親自出馬或是讓大少爺去幫襯。」
林蘭思忖道︰「還是算了,那些都是大舅老爺的朋友,相熟有時候反倒不好說話,還是咱們自己去談,價格我自己心里有數。」
老吳贊許道︰「二少女乃女乃說的極是。」
「溢香居的包間都定好了麼?」林蘭問。
「已經定下了,那好,到時候你出面去談。」林蘭雲淡清風的說道。
老吳面有難色︰「二少女乃女乃……這一行,老奴還不是很了解。」有道是隔行如隔山,他雖管過莊子,打理過綢緞鋪,但藥材這一行,從未介入過。
林蘭笑了笑︰「你不必擔心,到時候我也會去的,你出面,看我眼色行事即可。」
老吳聞言松了口氣︰「那就沒什麼問題了。」
德仁堂里。
德仁堂最年輕的坐堂大夫,也是京中年輕一代醫者中的佼佼者,德仁堂第十三代傳人華文柏正在寫藥方,一個伙計過來,附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華文柏筆尖一頓,秀挺的眉微微蹙起,問︰「看仔細了?」
「看仔細了,是位年輕的夫人沒錯,今兒個她去鋪子里……」伙計回道。
華文柏手一擺,示意他先別說迅速的寫好方子,交給病人,這才起身進後堂,伙計跟了進去。
「小的跟著馬車,看到馬車進了尚書府……戶部尚書李府。」
華文柏負者手,望著牆上那幅先祖采采藥的圖像出神。年輕的夫人……李府……不消說就是那位幫靖伯侯夫人保住胎兒,並幫其接生的那位二少女乃女乃了。前日他路過百順街,看見一家鋪面正在修葺,就多瞄了一眼,發現里面做了一大面的藥櫃,這個地段離德仁堂不遠,就相隔兩條街,看這鋪面的裝修,這間藥鋪的規模還不小,出于好奇他去幾個藥材供應商那里打听了一下,確實已經有人跟他們聯系采辦藥材事宜,但具體是誰還不甚清楚。
所以,他讓伙計去那邊看著,看看東家到底是誰。德仁堂乃是百年老字號,在京中不說一枝獨秀也是行業翹楚,且不說德仁堂的阿膠聲名遠播,就華家已經連續三代為宮中御醫這點殊榮便是無人能及,所以,他並不怕生意受到威脅,這世上多一個救死扶傷之人是好事,他有的只是好奇。現在知道東家是李家二少女乃女乃,他的好奇心更甚,因為,父親就曾替靖伯侯夫人看過病,認為情況不容樂觀,胎兒能保住的可能性很小,幾乎沒什麼把握,他一直很相信父親的醫術,既然父親都這麼說了,那就當真是沒有可能了,但是李家二少女乃女乃做到了,這是不是說明,她的醫術還在父親之上?而且,他听聞李家二少女乃女乃手中有一味藥,名曰保寧丸,對于治療月復痛月復瀉、噎食噯酸、惡心嘔吐、腸胃不適等疾病有奇效。華文柏真的很想見見這位李家二少女乃女乃,跟她請教請教。
後天他們商談采辦事宜,這位二少女乃女乃會不會去呢?
林蘭回到李府,只見孫先生帶著一位中年男子從里面出來,孫先生的態度十分恭敬,表情里帶著點討好的意味。
見到林蘭,孫先生禮貌的拱手行禮,道了聲︰「二少女乃女乃。」
林蘭微微頷首,算是回禮,與他們錯身而過,感覺到那中年男子的目光跟了過來。
林蘭有些惱怒,這人好生無禮,哪有這樣盯著人家看的。
隱隱听得孫先生說︰「這事,我會再跟夫人說說,想來能成。」
那中年男子的語聲淡淡,透著一絲傲慢︰「也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最多再等兩天,要知道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有的是捧著銀子想加入的……」
孫先生討好道︰「那是那是,我會盡力的。」
林蘭心中一凜,他們說的莫非就是命運說的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