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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我去吧……」
畫樓說完這句,便感覺白雲歸落在她臉上的眸光有些異樣︰那深斂沉穩的眼眸亮光驟盛,噙著飄忽的笑意。
是善意溫醇的笑,不是懷疑、試探的那般冷笑,暖暖若春日午菊花院碧樹繁花下斑駁陽光。
他微帶粗糲的手掌輕輕拉過她的手,聲音無陰晦,口吻欣慰又溫柔道︰「我會小心的,你的男人又不是沒有腦子的莽夫」
你的男人,讓這般嚴峻氣氛里添了繾綣曖昧。
他是不可能讓女人替他出頭的。
畫樓抽回了手,叮囑道︰「那督軍在城里繞個圈子再去,免得被人跟蹤……多帶兩個副官,車上備一架長突擊槍,以防萬一。還有,把車牌摘了……」
白雲歸目光柔和下來。
小時候他去京都上學,每次臨走的時候,母親就會在耳邊不停地嘮叨︰天冷了添衣,天熱了別洗涼水澡,多吃飯,別惹事,短了錢財早早寫信回來,不可與人為惡……
喋喋不休,每每想起來卻溫馨不已。
畫樓將來,定會是個良母,像他的母親一樣吧?
「嗯……」白雲歸應了一聲,這才出門。
看到門口的副官,想起什麼,回首吩咐道︰「不管我多久回來,今晚別讓夫人出門。」
他怕她心急出去尋找。
明知對方身份可疑,明知前路可能凶險萬分,她都敢說︰讓我去……她是個無所畏懼的女子。
副官扣靴道是。
臨上車的前一瞬,白雲歸忍不住回頭。客廳里水晶燈綻放暖色的光,玻璃窗前立著一個縴柔身影。她推開玻璃窗一角正在望著他,風卷起檐下風鈴簌簌作響,她的青絲纏著淺紅色蕾絲紗窗簾布,守望的模樣讓男人的心突然安定下來。
亦突然堅強起來。
畫樓一直站著,寒風吹在她身上,袖底早已涼透。
客廳壁爐的炭火換了新的,暖流緩緩送過去,又被寒風卷出去。
大約一個小時,汽車進了院子。
她連忙跑去開門。
兩名副官架著喝醉酒的白雲展,身後跟著白雲歸和另外一個單薄削瘦身影。
無言跟著一起回來了。
白雲展……
畫樓只覺得腦袋里一團亂麻,怎麼都理不出頭緒。什麼人這樣無聊,居然開這種玩笑?
打電話給俞州督軍開玩笑,無疑是虎口拔牙。到底為什麼?
白雲展昏睡著,無言表情充滿困惑,白雲歸則臉色平淡清冷,眉梢暗含煞氣。
「去,叫女佣收拾好客房,無言先生今晚歇在官邸……」白雲歸轉身對周副官道,然後把爛醉沉睡的白雲展仍在客廳壁爐前的沙發里。
無言感覺奇怪,不明白白雲歸為何突然帶了他回來,好似要囚禁他一般,卻又安排客房……
他立志做有良心的報人,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倒也坦然笑了笑,說多謝督軍款待。
女佣端了熱水給白雲展敷額頭,管家還問要不要送五少爺去房間里休息。
「你們都退下吧,不叫你們不用過來。」畫樓搖手道。
白雲歸風塵僕僕,去洗了熱水臉才出來。
「到底怎麼一回事?」畫樓錯愕,亦覺得不可思議。特別是望著昏睡的白雲展,她頭一次遇著這樣詭譎的事情。
白雲歸蹙眉,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怕走漏風聲,連無言都沒有問,直接把他帶回來。只有等五弟醒了問問……」
他們便將佣人泡了紅茶,做了茶點,兩人圍著爐火喝茶提神。
一個小時過後,白雲展嚷著口渴,掙扎起來,卻噗通一聲掉在地毯上。醉眼迷蒙睜開一條小縫,便瞧著對面沙發里兩張嚴肅又端正的臉,眼眸里鋒利無比,定定瞧著自己。
白雲展一嚇,頓時清醒了六七分。
「唉?」他艱難支著半個身子,模了模宿醉發疼的腦殼。他不是在無言家里嗎,怎麼睡在官邸客廳的沙發里?
「你們干嘛,怎麼不睡?」眯起眼楮望了望牆上的掛鐘,快凌晨了。
畫樓吩咐女佣端了醒酒湯過來。
白雲展喝了醒酒湯,人舒服了一些,腦袋也清晰些。瞧著大哥大嫂這架勢,完蛋了,肯定是靈兒說通了他們,自己非娶陸冉不可了
「好一點了嗎?」。畫樓問道,「好一點就坐正了,我們有話問你……」
白雲展不情不願斜倚著,表情不羈,好似等待畫樓宣判。
「快九點的時候,有人給官邸打電話,說綁架了你,叫我們準備十萬塊,五日後贖你。」畫樓聲音清晰里不帶感情,理智陳述著,「沒過二十分鐘,無言又打電話來說你宿醉在他家。五弟,你今晚遇到什麼特殊的事情了嗎?」。
白雲展听著綁架二字,就緩緩坐直了身子,畫樓話音未落,他已經啊了一聲,臉色驟變︰「天哪,是華成英」
「什麼?」畫樓與白雲歸都微訝。
「華成英,我報館的同事我去無言家之前,他已經提前一小時過去了。後來報社有人打電話到無言那里,說找我,還說打到官邸去了,我不在家才打到無言那里。只說大寶西路有焚燒洋貨,好像起了沖突,讓我去拍照……我心情不好,不想去,老華就說,‘我去瞧瞧,我最近正好些洋貨禍國的專題,你的大衣帽子和汽車都借給我,我裝成是你,不耽誤你的差事,也成全了我’。」白雲展臉色已經一片煞白,「後來他就沒有回來……我們還以為他直接回去睡覺了。」
白雲歸與畫樓此刻才恍然大悟。
對方不認識白雲展,只認識衣裳汽車。
「你停職在家四五天,報館為什麼今晚突然叫你去跑新聞?」白雲歸疑惑問道。
「你不在官邸,除了我們家人,還有誰知道?」畫樓亦疑惑。根本沒有人給官邸打電話確定白雲展離家。
是一早就盯上了他,守株待兔,還是?
白雲歸和慕容畫樓一瞬間全部想起了陸冉。
現在還是要承認,這個小姑娘有些手段,這種損招她都能想得出來,這般大膽妄為之事,她亦敢下手。
這個女人就算不除,亦不能再讓她跟白雲靈有任何關系了。
「是你們報館誰給你打的電話?」畫樓又問,需要尋著蛛絲馬跡,一點點找過去。
白雲展臉色更加白了,一身冷汗,酒全部醒了︰「現在一說,我也覺得那個聲音怪陌生的。當時沒有細想……」
「混賬東西」白雲歸勃然大怒,「這樣漏洞百出的事,也只有你這個蠢豬才會上當被誆,還連累他人這些簡單的蹊蹺,你都不會考慮嗎?」。
白雲展囁囁嚅嚅,再也反駁不了一句,就連白雲歸罵他蠢豬,他亦不開口。
他從前是家人捧著的少爺,出國亦是在校園那種簡單的環境;後來回到霖城,就是在家混世。這樣處心積慮的算計,他哪里經歷過?不是愚笨,只是根本沒有想到別人會害他,根本沒有防備
瞧著他這樣,畫樓亦露出一分失望。
他應該接受一點教訓了。
從前覺得他這麼大了,心智成熟,自己不停說教,他會反感。關系原本就有些緊張,畫樓不想弄得更加不可收拾。
如今看來,正是放松了對他們兄妹的警惕。
連陸冉這樣的小角色都能趁虛而入。
「督軍,您別生氣。那個同事既然是替五弟受過,咱們自然不能不管,還是按照原來計劃去尋找和準備錢財嗎?」。畫樓問道。
白雲展緊張望了白雲歸一眼。
白雲歸瞧著他這樣,真想用馬鞭抽他一頓,氣得哼了一聲,冷聲道︰「照原來說的辦」
「這幾天關門謝客,任何人不準進入官邸」白雲歸又道,「你給我藏好了,要是露出頭,讓別人知道手里的人質不是你,沒有價值,你同事可能會被撕票。」
然後又對畫樓道︰「家里的電話讓副官專門守著,不準靈兒和外界通信。」
白雲歸亦懷疑是陸冉。
「靈兒?」白雲展大愕,又覺得難以置信,半晌才轉過彎,「啊,陸冉……原來是她是不是她?」
又不太確定。
畫樓搖頭︰「我也不知道。好了,有你大哥呢,你先去睡吧。」
白雲歸與畫樓梳洗後躺下,亦覺得睡意很淺。
「督軍,您真的覺得是陸冉嗎?」。畫樓忍不住問道,「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便是白雲歸的政敵,便是更大的陰謀。他們甚至不知道,對方的陰謀是什麼。
「如果是陸冉,事情會簡單很多……」白雲歸嘆口氣,「如果不是,只怕又有腥風血雨。但願前年別出事,前年和去年都是年關起戰事,東南好幾年都沒有過太平年了……」
兩人睡下,第二天五點多便起床。
白雲歸一早出門,調動警備廳資歷較深的軍警和軍法處稽查偵探,悄悄去打探消息。
九點多的時候,畫樓才出門,她還有韓家的事情要辦。
送韓夫人的女兒出國,最好越少人知道越好。畫樓只是對白雲靈和盧薇兒說去韓家探病。
白雲靈忙道︰「我也去……」
「不行,你手上還有傷,好好在家休養。要是出門不甚撞了踫了,你傷疤會更加難看。」畫樓拒絕。
白雲靈這才縮縮腦袋,不再說出去的話。
家里多了一位客人,畫樓只是簡單解釋︰「無言先生來家里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