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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官邸,畫樓便將章子莫偷偷告訴她的話,告訴了白雲歸。
白雲歸一愣,這些瑣事都是市政府下面的機構管轄著,輪不到他操心。他雖然監管俞州政務,卻大事小事都能放手,從來不過問。
俞州最近經常有青少年失蹤之事,他真是沒有听說……
忙叫了副官去警備廳詢問。
結果,警備廳廳長馮元年親自過來了。
畫樓微微一咯 ,如果是小事,叫副官回來傳句話即可,怎麼廳長親自跑過來?
她正要側耳傾听,卻見馮元年沖白雲歸使眼色。
畫樓瞧得明白,借口離開了。
馮元年跟白雲歸在書房聊了大約半個鐘頭。
下樓的時候,白雲歸已經換了督軍軍服,派了綏帶與佩劍,面容蕭殺,氣勢洶洶。
下午…多的時候才回來,手里抱了一個奄奄一息的孩子,軟軟依偎在他的臂彎。畫樓忙小跑過去,只見是慕容半岑,倒吸一口涼氣。
慕容半岑昏死過去,身子用件寬大錦袍裹著,不慎掉出來的手臂縴柔白皙,卻布滿了紫色的瘀痕和紫黑色的潰爛傷口;臉頰雪白,眼楮輕輕閉著,縴濃睫毛掛了淚珠。
畫樓的眸子瞬間有了猛獸暴怒時的凜冽與凶殘,語氣亦陰鷲︰「怎麼回事?督軍,這是怎麼回事?」
慕容半岑手臂的瘀痕,好似是被皮鞭抽打;那些潰爛的傷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燙的,四周的皮膚都有燒焦的卷曲。
手臂都這樣了,那麼身上呢?
她遇事有時會急躁,卻從未懼怕。此刻,她那只拿槍都異常穩健的手竟然輕微抖著,沒有勇氣去掀開那錦袍裹著的身子……
心好像被利器快速刺中。等她反應過來,已經有一條很深的傷痕,血伴著疼痛將她淹沒。
畫樓呼吸粗重又窒悶,眼眸已霧氣繚繞。
瞧著她這樣,白雲歸深斂眸子里有濃濃的歉意和憐惜,柔聲道︰「沒事,只是昏過去了。德國醫生馬上就來,你先去招呼下。」
白雲展和白雲靈也圍了過來,听到白雲歸的話,便拉了畫樓。
白雲歸抱著慕容半岑,疾步上了樓。
盧薇兒送盧杏梁去車站,還沒有回來。
德國醫生大約半個小時後才起來,慕容半岑換了干淨的絲綢睡衣,手上掛著輸液瓶。他依舊闔著眼簾,卻有淚珠用眼角滾滾落下,將蔥綠色印花葛雲稠枕巾打濕。
畫樓心中被酸楚填滿,喃喃喊他︰「半岑,半岑……你哪里不舒服?」
慕容半岑一動不動,睫毛輕顫,依舊有淚珠滑落。
他沒有搭理畫樓。
德國醫生過來瞧了,跟白雲歸用德國說,慕容半岑根本沒有醒,他是做夢中流淚,還讓白雲歸聯系心理醫生,只怕慕容半岑受了很大的打擊,心中都崩潰了
畫樓輕輕替慕容半岑拭淚。那滾燙珠子滴在她的掌心,沁入她的肌膚,啃噬著她的心。不知為何,她眼眶亦噙滿了淚。
一滴淚珠從眼角滑到唇邊時,畫樓狼狽撇過臉去。她的心早已干涸,無法孕育悲傷或興奮的淚珠。她一度以為自己淚腺退化,失去了落淚的功能。可是觸踫到慕容半岑這般大顆灼淚,自己再也禁不住。
畫樓的淚珠亦似斷了線的珠子,打濕了旗袍的衣襟,視線里一片模糊。
半岑到底受了什麼樣的委屈,才能在夢里也哭得這般肝腸寸斷?
白雲歸已將她抱起,強行帶出了慕容半岑的病房,讓女佣去照顧少爺,別讓少爺的枕巾被淚浸濕。
畫樓洗了臉,撲了香粉才去了白雲歸的書房。她眼皮微腫,越發襯得一雙明眸烏黑清澈,似上等的黑色瑪瑙。
「督軍,到底是什麼人這樣狠心,把半岑傷成那樣?」畫樓的聲音恢復了平靜,如幽深古潭,清冷無波。
白雲歸微微一頓,半晌沒有說話。
畫樓狐疑看了他一眼。
他卻撇過臉,不與她對視,神態尷尬中帶著憤然與失望。須臾,他才緩慢點了雪茄,輕吐雲霧道︰「畫樓,半岑這次受了這樣的傷害,原是我的錯。你哥哥把他交給我撫養,是我失責,讓他受了委屈。以後,我會好好補償他的。這件事……就此打住吧,你不要再問了」
畫樓的狐疑變成了勃然大怒。
她的怒氣在眼眸中聚集,使她的眸光似灼燒的火焰般落在白雲歸身上。修眉微擰,眼梢已有煞氣,臉色卻冰涼如千年寒鐵,聲音很是有利劍的鋒銳︰「委屈?督軍覺得,半岑受到的,只是委屈?」
白雲歸抬眸瞧著站起身子的慕容畫樓,心中微訝,她發怒的模樣深沉又暴躁,似進攻前的獅子,豎起全部的防備,只待奮力一擊,將獵物的喉嚨咬斷。這般霸氣與自信,令人心底發 。
很少有人氣勢如此咄咄。
女人有如此強大氣場的,白雲歸只見過慕容畫樓。
雲媛生氣時,亦沒有這般吞沒一切的霸氣和威嚴。
他微微頓了頓,張口欲說什麼,卻听到畫樓道︰「不管是誰,把半岑傷成這樣,沒有合理的解釋,不付出相等的代價,我是不會就此打住的督軍,您有您要維護的人,我有我要索取的公道,我不為難您,您也別阻攔我」
這就算是跟他算清了。
白雲歸心中也有了怒意,聲音沉下去︰「有些事情弄清楚並無好處畫樓,半岑是你胞弟,也是我的妻弟,難道我希望他如此?我說過了,這件事我會負責……」
「我也說過了,我要交代和代價」畫樓聲音同樣一沉,冰涼鋒刃的眸子迎上白雲歸。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相撞,頓時冷光四濺。
「你不要逞強」白雲歸怒聲道。
畫樓卻是冷笑,聲音里透出凜冽︰「我從不逞強,我一直都很強」
說罷,她已轉身出去。
那句「我一直都很強」,讓白雲歸愣在那里,好半天才發覺她已經出去了。這樣的女人……
他不知道自己是應該露出欣慰的微笑,還是露出被駁了顏面的惱怒……
畫樓去了慕容半岑的病房,白雲靈和白雲展守在那里。
慕容半岑眼角一直在落淚,惹得白雲靈也跟著哭,手帕都浸濕了;饒是白雲展,亦眼眶紅紅的,眸子里水汽彌漫。
她剛剛踏進來,白雲靈便拉了她的手,哽咽問道︰「大嫂,是誰如此狠心,把半岑傷成這樣?」
慕容半岑身上,早已無一塊完整的肌膚。要麼被掐的紫紅,要麼被燙傷,皮肉燒焦。
德國醫生跟白雲歸說,是煙管燙的。
傷慕容半岑的人,是個抽鴉片的
白雲歸不想畫樓擔心,又以為她听不懂德語,便沒有告訴她,只說看不出來是什麼弄的……
畫樓拍了拍白雲靈的手臂,聲音輕柔︰「別哭,別吵了半岑睡覺……不管是誰傷了半岑,他都要承擔後果的」
眼眸中閃爍嗜血的凶狠。
畫樓陪在慕容半岑身邊,等著他輸液完了,替他換了好幾個枕頭,輕輕拭淚。大約晚上七點多,慕容半岑才慢悠悠睜開眼楮。
看到一臉溫和的慕容畫樓,他突然像小鹿一樣躍起,緊緊摟住畫樓的脖子︰「姐姐,姐姐……」
淚水便滾入了畫樓的脖頸里……
那微燙的淚,刺痛了畫樓的心,她的眼楮不自覺便濕潤了,輕輕撫了撫他的後背,生怕觸到傷口,聲音和軟︰「半岑,是姐姐沒事沒事,你已經回家了,別哭了半岑」
話沒有說完,自己也哽咽了。
慕容半岑哭得更加大聲,天崩地裂的,把整個官邸的人都驚動了。
白雲歸、白雲展、白雲靈還有盧薇兒和前來探望的賀望書都涌入了三樓的客房。看著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摟住畫樓的慕容半岑,眾人皆唏噓。
白雲歸嘴巴動了動,最終什麼都沒有說。
白雲靈跟著嗚嗚哭起來,盧薇兒也禁不住落淚。
好半晌,慕容半岑才慢慢止住了淚,卻怎麼都不肯放開慕容畫樓,緊緊摟著她的脖子,將頭埋在她的頸項里,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的浮木。
畫樓無法,只得和衣陪著他躺在床上。
白雲歸讓副官去請德國醫生再來給慕容半岑打針鎮定劑。
然後把周副官和羅副官叫去書房,道︰「夫人肯定會問你們關于慕容少爺被綁架的事,你們一個字都不能透露」
周副官和羅副官齊聲道是。
「督軍,夫人既然想知道,她一定會想盡法子的……」周副官對畫樓很是崇拜。特別是假鈔案過後,夫人在他心中,簡直是無所不能的女神。
「是啊,督軍」羅副官也道,「最好的法子,不如把人轉移出去吧,免得被夫人查到……」
白雲歸便想起畫樓很輕松說她撬了葉夢律財政部,拿走了葉夢律很多重要的文件,甚至包括他的官印。
他想到自己的軍政府里,亦有些不能見光的文件……
這個念頭一起,他有些泄氣。為何他心中也覺得這個女人真的很強,強的令他有了妥協之心?
還是告訴她吧……
等她自己去查,天知道會鬧出哪些事?
「你去慕容少爺的房間外等著,夫人出來了,讓她來見我……」白雲歸坐在椅子上,對周副官道。
周副官應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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