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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鬟柔膩素白的手撩起幕布,畫樓滿月復狐疑,跟著慕容半承進了內室。
古式的房子,雕花窗欞緊閉,屋子里有濃濃迷迭香味,有些悶人,光線很暗淡。畫樓蹙眉,她一向用迷迭香來安神的。那麼,慕容太太是不是睡眠不好,才用了這般濃郁的燻香?
內臥尚且寬敞,幽暗光線中,能看清擺了一整套深棕色圓木家具,貴重大氣,應該是慕容老爺子生前慣用的;臥室分了兩截,用青蔥色印花簾布隔開,擺了一人高的什錦子擋住。
什錦子上擺著幾個青花瓷瓶,幾本古籍和一尊笑眯眯的玉佛。
繞過那什錦子,小丫鬟撩起青蔥色簾布,便能瞧見一張寬大拔步床,淡紫色雪鏤稠帳子被金鉤半鉤著。
床上鋪著月白色繡金紅線的花飾,寧靜淡雅。
慕容太太垂首坐在床沿,用手帕拭淚。
她穿著寬大湘竹湖絲灑雪稠斜襟上衫,雨過天晴色錦雲葛長裙,臉頰白淨,比去年尚且豐腴三分。
畫樓微訝。
慕容太太已經抬了手,招呼畫樓過去。又見跟過來的慕容半承,聲音里透出冷漠與戒備︰「你出去吧,我想跟畫樓單獨說話……」
慕容半承看了眼畫樓,最終只是道︰「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慕容太太半垂了眼簾,不再看他。
屋子里安靜下來,唯有迷迭香暗暗浮動,有些嗆人。
畫樓打量慕容太太的神色,幽暗光線里,她氣色不算太壞,比以往豐腴了些;眼簾半闔,晶瑩淚珠便毫無預兆沿著白皙臉頰垂落,滾滾熱淚落在衣襟上,似盛夏蓮葉上的露珠,飽滿輕盈。
她只是拉著畫樓的手,不看她,也不說話,只顧潸然落淚。
畫樓掏出帕子給她拭淚,輕聲道︰「媽,大白天的您怎麼不開窗透透氣?這樣緊閉窗欞,屋子里味道重,對您身體不好……」
慕容太太接了帕子,並不答話,只是淚珠滾落更甚。
畫樓想找到事情說,轉移了她的注意力。這般不停啼哭,對眼楮不好。她欲起身去開窗,慕容太太緊緊拉住她的手不放,半晌才抽噎道︰「畫樓,媽沒事,不用開窗。媽……」
她說著,手不禁撫上了自己的小月復。
幽暗光線里,畫樓覺得那小月復微微隆起,心如洞火般清晰。
她眸子一冷,又連忙斂去情緒,不想慕容太太難堪。
「……媽有了身子,快五個月了。媽不要臉……」慕容太太哽咽住,又是淚珠落下。她揚手拭淚的時候,畫樓這才注意到,她皓腕上一條猙獰的傷疤。
畫樓的心好似被鈍器割著,一下下劇烈又緩慢的痛。她拉住慕容太太的手,綿軟手指拂過那條疤痕,眼眸不禁噙了水霧︰「媽,您怎麼這樣傻」
這是割腕留下的疤痕。
慕容太太慌忙抽手,卻不及畫樓的力氣大。
嗚咽的低聲哭泣,變成了大肆的彭勃之勢。她伏在畫樓的肩頭,放聲大哭起來。
簾外的人也听到這淒厲哭聲,不禁眼眶微潤。
畫樓在慕容家,一直待到黃昏時分才回去。
見她眼皮微腫,白老太太也心中一酸︰「見到你媽了吧?她是個可憐的女人。上次我去瞧她,她就不成樣子了……」
畫樓笑容很是勉強。
白老太太也不多叨擾她,問她吃飯沒有。得知她從慕容府吃了晚飯才回來的,便叫小丫鬟打水給她洗澡,讓她早些歇下。
畫樓次日才把去慕容家的情況,告訴了白老爺子。
「……這是身子不好,誰也不想見。」畫樓道。
白老爺子見她一副不願意深談的模樣,想著慕容太太就算還活著,只怕也只剩一口氣,也不好多問。
吃了早飯,畫樓便出門,說再去慕容家。
出了白家老宅,她卻是去了一間僻徑的小茶館,見了韓督軍派過來保護她的將領。
說了大半個中午的話,畫樓這才去慕容府。
她直接去了慕容半承的書房。
小丫鬟端茶過去的時候,听到大老爺憤怒的咆哮聲︰「……除非我死了,否則你想都別想……」
門口高大英俊的副官臉色一沉,那小丫鬟手一哆嗦,把茶碟交給了那副官,轉身疾步跑了。
「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我從未指望你認我,也不想你原諒。但是瑩袖,你休想帶走除非你殺了我你有能耐就沖老子開槍……」易副官和羅副官听著這咆哮,彼此對視一眼,都很無奈。最終易副官使了眼色,兩人跟那小丫鬟一樣,退出了院子,守在院門口。
書房里的咆哮聲漸漸停了,慕容半承頹廢坐在椅子上,神情萎頓。
始終沒有說話的慕容畫樓面容如水般沉靜,似瑪瑙般的黝黑眸子靜靜的,看似純真,實則深不見底。她唇線微抿著,並不看慕容半承,最終道︰「我不是來征求意見,我只是來通知你」
慕容半承剛剛平息怒火,又蹭的涌上來。
慕容畫樓卻已起身,閑閑走到窗前,輕輕摩挲那株四季海棠的葉子,青稠般濃密發絲任風繾綣。她聲音婉約柔和︰「這麼多年了,是是非非該有個了斷你捫心自問,是我媽欠你的多,還是你欠我**多?」
慕容半承微微愣住,含怒眸子有些悵然。
「你若是個男人,就讓我媽跟我走留在霖城,那個孩子出世,會受世人唾棄,我媽也是死路一條她當年懷了我,就死過一回,要不是我爹,她早已是荒冢白骨;如今為了這個孩子,她又死了一回。你要還有幾分血性,要還想這個孩子活得干干淨淨,就放手吧你只當十九年前,蘇瑩袖落水時,早已死去我和我媽,都不是你應該惦念的人」畫樓聲音平淡輕緩,似春風般輕柔。
卻如一把鋼刀,寸寸凌遲著慕容半承的心。
只當她們母女早已死了?
這便是他日日夜夜期盼的親生女兒知道實情後,給他的答復
「是要我來安排,還是你自己安排?」慕容畫樓見身後半晌沒有動靜,悄然轉身,眸子里有清淡的笑意,不帶一絲感情,「我覺得還是你安排明日我們家二房的ど子擺滿月酒,你晚上七點多去報喪吧」
「你可以走」慕容半承眼眸通紅,似野獸暴怒時的凶殘,「我只當你死了,只當從未有過你我的女人,我的孩子,你想都別想」
畫樓笑意倏然斂去,清湛眸子鋒利頓現,似肆意飛揚的柳絮,漫天蓋地,彌漫整間書房。她的聲音亦如寒鐵堅毅︰「你是不願了那麼,我來安排」
「你敢」他與畫樓對峙,「兵戎相見,我也不怕你我手上有人有槍,我還是慕容家的家主你不念一絲感情,也別怪我無情」
「好」畫樓望著那跟自己一模一樣的眼眸,將渾身透出煞氣,聲音卻低沉下去,透出陰森,「讓我看看你的本事今天你有能耐說那是你的女人和孩子,真是漢子你有本事就留下他們,你有本事就永遠別回想當年是怎麼放棄了我和我媽你有本事,就別等我媽再次自殺時愧疚你有本事,就忘了我為何是你妹妹存活在這個世界你有本事,就擋住霖城的風言風語,讓這個孩子平安長大我等著看你的本事」
若說剛剛的一席話,是割肉的疼;那麼這些的話,便是敲碎骨頭的痛。
連躲在骨髓里的過往不堪,全部被攤開來。
慕容半承那血紅眸子終于變得如火焰般炙燙。
他胸膛劇烈起伏,遽然噴出一口鮮血。
那血,有一滴染在畫樓的衣襟上,被風揚起,血色的妖嬈在綢布料子上泅開,如朵月夜下怒放的罌粟花。
她微帶厭惡後退一步,轉身出去。
看著院中空空無人,便知道易副官和羅副官輕輕退到了院門口。
她欣慰笑了笑,這兩個下屬越來越機敏了。
身體里流淌著誰的血脈,畫樓不是很在乎,只要生下她的那人女人是慕容太太,她便滿足。所以慕容太太告訴她,慕容半承才是她的親生父親時,她只是微微吃了一驚,沒有太多的震撼。
他們之間的愛恨情仇,畫樓亦不在乎。
可是留在霖城,慕容太太是沒有活路的。
慕容太太跟畫樓說,她從俞州回來後,他原本沒有過那般禽獸行徑。只因那個晚上,是他們二十年前初次相遇的晚上。他酩酊大醉後便不顧一切,強要了她。
整個府上都是他的人,她無處聲張,無處討得公平。想著慕容半岑尚未成年,含血忍辱,苟且偷生。可有了孩子,于她是晴天霹靂,也斷了她的生念。
得知有了身孕,她為了保全慕容老太爺、慕容半岑和慕容畫樓的尊嚴,選擇自殺。
血將雪緞被單染透。
也是因為這個,慕容半承才搬到她的屋子,日夜看守她。
慕容半承的妻子慕容陳氏鬧起來,才將這件丑事公布于眾。他怕蘇瑩袖再次尋短見,呵斥了妻子,守在蘇瑩袖身邊。
這才徹底跟慕容家鬧翻了。
「去告訴管事,說他們家大老爺剛剛吐血了……」出來的時候,畫樓口吻淡然跟羅副官說道。
先把欠下的債還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