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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歷年十一月底,南北和談終于初見成效。
因為衛總理不顧總統反對,執意支持和談。他是持總統手諭南巡的,代表了大總統。衛總理跟南邊談判,就是代表整個北方政府,簽署了和平條款,南北正式形式上統一成為一體。
張總統私下里暴跳如雷,卻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反對。況且衛總理是代他簽署的條約,他再反對,早已遲了,只得勉強同意。
可是衛總理剛剛回到京都,便被扣押。
幸而衛氏嫡系卻早有準備。
衛安遠勝在謀略,敗在英武。他被白雲歸囚困俞州,銅牆鐵壁也逃月兌不了,只得權宜之計先答應,月兌身回了北方再說;而回去後應該如何應對張氏,他早有了防備。
在俞州輸了,因為俞州沒有他的部隊,沒有他的人,全部都是白雲歸一手遮天,衛安遠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回到北邊卻不同。他的老巢都在北方,勢力和人脈運用巧妙,張總統也逃月兌不過他的算計。
張總統陽奉陰違同意和談,背後卻搗鬼,扣押衛總理。這件事原本機密,可第二天北方新聞界便知道得一清二楚,報道了出來。頓時讓沉浸在和談喜悅的民眾大駭,掀起皓然大*。
舉國上下也終于明白為何南北和談擱置數久,原來是張總統不願見到華夏統一,暗地破壞。
張氏被全國上下攻訐,又因防備不足,被衛氏嫡系偷襲,損兵折將,黯然離去。
北方政府總統府姓張換成了姓衛。
這個消息傳到俞州的時候,畫樓正在幫著籌辦衛幽和李爭鴻的婚禮。
謠言紛紛說什麼白督軍要兼祧兩房,原來是個誤會,是他從前的副官要娶太太,無奈南方戰事繁忙,李太太便暫時住在官邸,而夫人也未曾離開官邸,一切都是有心人的惡意揣測。
不管真相是什麼,這件事很快被壓制下去。
從前喧鬧的聲音都沉寂,如今雖然還有上層社會的太太小姐們平日一處模牌,會作為談資,卻總是小小雨點,不成氣候。原本白督軍要兼祧二房,眾人最感興趣的,是二夫人的來歷。如今知道根本就是誤會,謠言的熱情瞬間減退。
李爭鴻已從前線趕了回來,辦完婚禮他們夫妻就要回駐地去。
畫樓想留幽幽在俞州待產。
幽幽不同意,笑道︰「我在官邸這些日子,吃住都好,就是心中不安穩。我還是回去,軍醫也是軍人,我不能離了我的位置。」
畫樓打量著衛幽的神色,表情微帶幾分試探︰「幽幽,你是不是怪督軍利用你和爭鴻的事,為難衛總理,所以不想住在這里?」
衛幽沉吟片刻。
她墨睫微垂,在眼底倒映成優美剪影。
須臾,她才抬眼看了畫樓︰「嫂子,你知道我為何喜歡爭鴻嗎?」。
畫樓接口,「為何?」
李爭鴻給畫樓做副官,畫樓了解他的為人,很忠誠,不會花言巧語,撒謊時眼楮不敢看人,遇事就會急躁。這樣的男人,他的反應總是最真實的,不需要花心思去猜他的想法。
他不會有太高的前程,但是踏實本分。
當初白雲靈便喜歡他這份老實。
也許,幽幽也喜歡吧?
果然,衛幽恬柔笑了︰「因為他是軍人,不是政客。他很老實,不會撒謊,讓我心中異常踏實。嫂子,你知道我的出身,我見慣了家里的男人油滑狡詐,不僅僅算計旁人,有時連枕邊人也算計,讓我很不安。而爭鴻永遠不會,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還是怪白雲歸借著救她,借著幫李爭鴻,算計衛總統的事情,畫樓莞爾。
世家出身的姑娘,經歷過富貴榮華,享受過權謀尊貴,她敢出來做軍醫,除了自恃武藝超群,更多的是厭倦了豪門里表面平靜、背後骯髒的生活吧?李爭鴻便是似陽光般開朗又簡單的男人,最容易照進衛幽這般渴望真誠,渴望簡單的女子心靈。
「嫂子,我最不喜歡有人欺騙我。我也不騙人,我就是不喜歡白督軍,所以我不想留在俞州。」衛幽誠懇看著畫樓的眼楮道,「哪怕他最終的結果是讓我父親有了更高的地位,我仍是不喜。對不起,我是個怪人,嫂子……」
畫樓握住她的手,笑道︰「你沒有怪,人之最初,都是彼此坦誠,每個人都渴望彼此間真心實意。可是很多人我們改變不了,唯有遠離,你的做法一點都不怪,反而,你很理智,幽幽」
「他利用你和爭鴻,你生氣是應該的。他也有他的無奈,你只看到男人們的欺騙,卻看不到他們不欺騙的後果。我想,如果不是你的父兄擅長算計,你的家族也不會歷經兩個時代都不倒。幽幽,男人要保障大的安穩,總是有時會顧不上背後的妻兒。」畫樓眸光中噙了縷縷暝色,「得到一樣,失去一樣,生活一向公平。」
頓了頓,畫樓笑容又溫軟如常︰「我可不是替督軍說話。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留下來過了舊歷年再回駐地?督軍昨日還跟我說,他從軍十幾年,一直都是在駐地過除夕。今年他想留下,初二再去,到時你們與他同行。你別著急拒絕我,你問問爭鴻……」
畫樓挽留之情懇切,衛幽不忍心當場便回絕了,只得道她回去商量。
今日是冬月初十,冬月十五是她和李爭鴻的婚禮。
原本她是打算辦了婚禮便回南邊的。
還有四五十天才過舊歷年,衛幽實在不想呆在這里。
可能是最開始的誤解,讓她對白雲靈和盧薇兒都不喜,對白雲展更是戒備;如今誤會解除,這兩個姑娘先入為主討厭她,現在也不會對她有太多親近,都是虛偽的應酬。彼此違心相處,讓衛幽反感極了。
裝腔作勢她也會。
可是她不想,也不願
晚上吃了飯,客廳里點了壁爐,大家圍坐便開始商議衛幽和李爭鴻婚禮那日的事宜。
衛幽和李爭鴻都說不想大辦,前一天登報結婚,後一天辦個簡單婚禮,幾個親朋好友圍著吃頓飯便好了。
白雲歸便將他們的婚書拿了出來,說他今天親自去取回來的,又拍了拍李爭鴻的肩膀道︰「你小子好福氣,又娶媳婦又生兒子這個好好拿著,以後就是丈夫和父親了,遇事別跟以前一般毛躁」
李爭鴻訕笑,忙要叩靴行禮,說多謝督軍。
白雲歸便攔了他︰「現在又不是在軍營,這些就免了。你和幽幽不都是喊夫人叫嫂子嗎,怎麼在我跟前還這樣客氣?」
李爭鴻臉憋得通紅,一句大哥還是喊不出口,只是喃喃道︰「多謝督軍。」
他的模樣,惹得其他人哈哈大笑。
李爭鴻越發尷尬,耳根都紅透了。
「好了好了,幽幽是孕婦,不能熬夜,大家都去睡吧。」畫樓替李爭鴻解圍道。
眾人各自回房。
畫樓跟在白雲歸身後,不知道為何想起他昨晚不理她,故意翻身睡在一旁就好笑。他像個孩子似的委屈,畫樓又不肯道歉,他便跟她冷戰。
這樣想著,就越發覺得好笑。
他不管在外面多麼精明世故,多麼老練算計,關了房門,畫樓便能感覺到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白雲歸。
有些孩子氣,有些小心眼。
記得曾經誰說過,如果你總是看到男人英俊完美,舉止得體,那是因為他還沒有愛上你。等男人把一個女人當成他的親人,他便會表現得很幼稚,像個孩子一般不可理喻。
畫樓以前沒有經歷過,她不信,覺得不可思議。一個成熟的男子,怎麼會有孩子的一面?
如今越發覺得那句話是真的。
那個會賭氣、會磨人的白雲歸,難道不像孩子嗎?
原來他已經這樣信任她。
畫樓心中有些許暖意。
尚未回神,身子跌入了熟悉又結實的臂彎,耳邊有他微帶狠戾的聲音︰「小東西,你打了我,不認錯了就算了,還敢不理我」
又來了,畫樓無語。
官邸三樓的客房,一盞粉白色蓮花電燈將柔潤光線灑滿屋子,淺紅色窗簾逶迤,寒徹簾底。女子曼聲細語,眼眸嫵媚,月色將樹影橫投,在窗欞映下痕跡。
衛幽靜靜平躺著,任由身邊高大結實的男子半支著身子打量她,寬大厚實的手掌在她月復部輕柔摩挲。
「……你覺得呢?」她倏然轉眸問他。
李爭鴻沒有听到,懵懂問︰「什麼?」
衛幽揚手要打他︰「合著我說了半天,口都干了,你半句沒有听進去……」
李爭鴻忙緊張起身︰「你口干嗎?我去給你倒水。」十分緊張的模樣。
衛幽拉住他,甜膩笑了︰「現在不想喝,等會兒再去。嫂子讓我們留下來過年,我不想,我在這里住不慣。你覺得我用什麼借口推了嫂子好?她倒是真的想我們留下來……旁人就不一定那麼想了……」
「怎麼會?」李爭鴻安慰道,「大家都很喜歡你」
「不見得」衛幽撇嘴道,「我瞧著六小姐就不太喜歡我……」
李爭鴻誤會了衛幽听說過什麼流言蜚語,忙解釋道︰「幽幽,靈兒不是那樣的人。她人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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