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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夏采嫵瞧著沙發里閑坐的畫樓,有些驚訝︰「你怎麼來了?」又轉身對身後的男人笑道︰「方才你還說白夫人,這位便是白夫人……」
畫樓淡然起身,沖他微笑。
那男子大約三十歲,穿著條紋呢絨西服,舉止文雅,笑容謙和,有著北方男子的高大結實。
是個沉穩又英俊的男人,只是有些滄桑。
「畫樓,這是我娘家的大舅表哥,他如今在東南做生意,公司開在俞州。他都來了一年多,我們前不久才遇上……」采嫵說起這男子,笑容里便多了幾分親昵與俏皮。
原來……畫樓心口微松,淡淡舒了口氣。
那男子也打量畫樓,客氣叫了聲白夫人。他叫齊樹谷,是齊家長子,采嫵很小時候總是他帶著她玩,兩人感情比親兄妹還要深厚。只是采嫵嫁人後,彼此礙著男女大防,鮮有來往。
一個月前采嫵和薇兒听戲,鄰座有個男人總是打量她們,惹得采嫵不快,瞪回去的時候才發現是自己最親近的大表哥。
齊樹谷許久不見采嫵,不敢斷定是她,就不住回頭打量。
「我來俞州這一年,時常听人說白夫人。每每提到您,都是贊不絕口。采嫵表妹說同白夫人交好,便想著他日有幸見見,親眼目睹夫人的風采……」齊樹谷笑道。
采嫵便在一旁打趣︰「今日見著了,如何?沒有三頭六臂吧?」
齊樹谷真誠道︰「雖沒有三頭六臂,風采卻更勝傳言。」
畫樓忙道過譽了。
采嫵獨居,雖然畫樓在場,齊樹谷怕給采嫵惹閑話,不好久留,只說下次再見,便要告辭。采嫵起身送他,有些依依不舍,說哪里有空在一起出去。
這人很通人情世故,親表兄妹亦知道避嫌,贊美畫樓動听又不諂媚,讓畫樓對他第一印象很好。
采嫵後來又跟畫樓說起齊樹谷︰「……他才二十八歲,看上去是不是顯得很老?」
畫樓有些吃驚,他看上去的確不止。方才他們下車時,畫樓遠遠瞧著,只見他西服名貴,衣著華麗,還以為是有錢的中年富商,看不出青春氣息,言行舉止、音容笑貌皆是三十出頭。
倘若不說真實年紀,瞧上去跟白雲歸同歲。
畫樓點頭︰「你不說,看不出來……」
采嫵一向輕盈的眼眸有淡淡暝色︰「他遇到很多事,愁成這樣的我小時候常去姥爺家,那些表哥壞死了,總是捉弄我們表姊妹,一群小姑娘總是被他們欺負。只要大表哥瞧見了,便會狠狠罵他們一頓。他對我又特別好,比親哥哥還要疼我。」
「他十八歲的時候,幫大舅舅送貨去京都,結果在車里查出了煙土。他在路上好心捎帶了一個人,那人其實是個煙土販子。當時姥爺花了好些錢打點,總算把他保出來。因為這件事,原先訂下婚約的人家反悔了,非要退親。那小姐卻看上了他,約他私奔。他跟那小姐只見過幾次,沒有這樣深的感情,也不曾虧欠她,就勸她听從家中安排。結果那小姐一氣之下自殺了。那戶人家就沒完沒了纏著齊家,一鬧鬧了四年。他二十二歲再訂婚,那小姐第二個月無辜暴斃。就這樣,傳出他克妻之名。」
真夠不幸的。
「然後婚事又拖,他幫著家里做生意,不是他沒本事,總是遇到些稀奇古怪的遭遇,每件事都不順。兩年後娶了小戶人家的女子,總算成了家。表嫂出身寒門,卻知書達理,品行賢良,家里都喜歡。過門半年便有了身子,結果難產,母子都沒有保住……他便整日愁苦。兩年前從家里拿了筆錢南下,居然把生意做成了,如今還積下不少家當,總算熬過了那些苦日子。」
「苦盡甘來」畫樓笑道。
采嫵從來不說,心中卻對娘家想念得緊,好不容易有機會說娘家人,便喋喋不休說了一堆。
意識到自己嗦,她忍不住笑起來。
又問畫樓可是有事。
畫樓便拿了喜帖給她。笑道︰「正好想著許久不見了,我便親自給你送來,和你說說話。」
采嫵大喜,又感嘆︰「督軍帶那個幽幽回來,我真替你心酸,想著咱們姐妹婚姻上都沒有好運氣。沒想到最後居然是這麼件事,督軍答應替你重辦婚禮也不食言。和我一比,你幸運多了……」
比起吳時賦,白雲歸的確好太多。
采嫵才是叫人心疼。
「大喜的事,瞧我說了些什麼」采嫵又笑起來,眼眸亮晶晶的別樣嫵媚。
「那你一定要來」畫樓笑道。
采嫵道一定。
說了會閑話,不知怎麼繞的,又說起了吳時賦和陸冉。
「畫樓,咱們認識這麼久,我和你說句真心的,我從不當自己是吳家人。」采嫵神色微悵,「吳家的事,我也是看笑話。半個月前,陸冉居然跑來找我,哭哭啼啼的,讓我去勸勸少帥。我想著又怎麼了,她才哭著說少帥跑去三嫂那里,連住了兩天。」
畫樓蹙眉,淡然眸子有些怒意︰「他越來越荒唐了……」
采嫵卻嬌媚笑起來︰「這是真的,從前不這樣,大約是陸冉被教壞了。yin|嫂是什麼罪名,我可不摻合。我只是可憐公婆,這麼大年紀總是跟著兒子後頭遭罪,便提醒陸冉一句,千萬別讓爹娘知道。哪曉得陸冉居然自作聰明,以為我說反話,跑去跟婆婆說了。結果,我婆婆又氣病了,管家找我的時候說婆婆罵了她一頓,還囑咐管家以後不準這個女人上門,吳家根本就沒有她這個兒媳婦。」
說道這里,她神色微黯︰「我婆婆從前多精明的人啊,現在躺在病榻上,大嫂二嫂不登門,三嫂又不檢點,遇事只能派人找我回去說話,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跟說訴苦。說來說去,總說想回山東,在俞州終歸是客居他鄉。」
畫樓知道吳將軍任職在俞州,他退隱之前,是不可能回去的。
那麼……
「她想讓你陪著回去?」畫樓問道。
采嫵頷首︰「是這個意思,不過我裝作听不懂。」
又怕畫樓問她為何不回去,頗有遮掩意味的解釋道︰「我回去怪沒意思的,嫁出去的女兒,灰溜溜回去作甚?我婆婆現在只有我說得上話,回到老家,三姑八婆的,還不知道怎麼踩我抬高她自己。我一天還是姓吳,就敬她一天。不過敬著她也不能賠了自己……」
畫樓不深究,道︰「孝敬並不是一味的順從,你對你婆婆盡了心就夠了。太過于殷勤,你的好在你婆婆心中也廉價。」
采嫵復又笑︰「我也是這樣想……我和我婆婆這幾年相處,彼此也是這樣不親不疏。突然之間掏心掏肺,她只怕揣測我另有目的。」
畫樓也頷首。
采嫵想起什麼,又道︰「畫樓,我放在你那里的銀行存票,過幾日我去拿來。我想過完年把屋子修葺一番,添兩個佣人。家里佣人總是不夠使……」
搬家的時候,她的房子便修葺過,如今整齊干淨,不需要修繕;女佣雖只是兩人,可采嫵從不帶客人回來打牌,有牌局也是去旁人家湊數,佣人不會忙碌。
她只是想要回那筆錢。
她應該要走了吧?
畫樓表情無異樣,笑道︰「明**去拿。你要是沒有功夫,我送過來……」
「我去吧。」采嫵松了口氣。
她看不出畫樓是否懷疑,但是畫樓不會問不應該她知道的事情,讓采嫵很安心。
第二天,采嫵吃了早飯便去官邸,同他們玩鬧了一天,畫樓把她的存票還給她,讓她要小心吳時賦再來找。
采嫵只是偷偷說,三嫂絆住了他的腳,哪里還想得起要錢?再說,三嫂有錢,又願意給他花……
畫樓不免感嘆一番。
倘若白雲歸是吳時賦這般性子,畫樓應該如何?她的母親和弟弟不能說丟便丟,她應該如何自處?
心底便覺得︰她不如采嫵。
白雲歸見過張氏父子,同他們喝酒,酩酊大醉回來,渾身酒氣同畫樓鬧。畫樓叫了羅副官和周副官扶他去洗手間盥洗,結果兩位副官出來,尷尬道︰「夫人,督軍讓我們滾……」
畫樓無語,只得讓他們去了。
她艱難幫白雲歸擦了臉,毛巾還沒有放下,便被他拉到床上壓住。折騰到半夜,畫樓渾身濕透,累得手足無力,他倒是醒了酒,拉著她說話︰「這門親事結得,張君陽不錯,說話不浮夸也不謙卑。張偲也不錯,對兒子教養有方。回頭你再同他們家商議,年底訂婚,明年春節結婚。」
畫樓眼楮都睜不開,含混道好。
便感覺身上酥酥的,白雲歸又開始撫|模她,在她耳邊吹氣︰「畫樓,替我生個兒子吧,像蘇捷那樣可愛的兒子,畫樓,你別睡,畫樓……慕容畫樓」
第二天醒來,畫樓就想不起昨晚白雲歸到底說了什麼,專門問他。
白雲歸氣結,又把對張氏父子的評價復述一遍。
他們下樓時,管家說有位張先生來了。
張君陽常來,管家不會攔了人專門通報。那麼,就是張偲了,他來干嘛?
白雲歸說請。
便瞧見一個杵著拐棍,面容蒼老的老人進來,一臉嚴肅。
白雲歸驚愕︰「老師,您怎麼……」
話音未落,那老者的拐棍便往白雲歸身上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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