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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太太瞧著女兒嬌羞模樣,滿懷歉意。
當年她瞧不上周家那個荒唐風流的公子哥,是她大哥做主,將她下嫁。後來丈夫猝死,她身懷六甲,周家兄弟鬧分家,她挺著大肚子同叔伯兄弟爭家產,是何等淒涼?
娘家父親未去世之前,最是疼愛她,手把手教她算賬、經營買賣,夸她聰慧,說將來把一半的家當給她做陪嫁。
父親去世後,長兄為了家族生意,同周家結盟,不顧她的死活。周張氏當年同周家眾人鬧翻,多少是賭氣的。你不是非要結親?那好,我便要鬧得你們永世成仇,除非你連我這個妹子也不要。
最後,張家大老爺還是選擇了胞妹,幫她奪了家產,生意上處處幫襯,加上張老太太仍在世,周張氏顧念母親,漸漸也原諒了哥哥,兄妹之間往來頻繁,看不出曾經的間隙。
後來做生意,周張氏才知道沒有娘家大哥撐腰,她一個女人有多難。
這才兄妹徹底和解,一如既往真心親熱起來。
同周家分家之後,周張氏既不同周家叔伯兄弟來往,亦不讓妯娌小姑登門,偶爾去給公婆請安,遇上周家眾人,只當瞧不見,十分孤傲。
無奈她有張氏支撐,生意越來越好,周家無人能及。哪怕她如此孤傲,還是要奉承著她。
周張氏和周如傾母女上無公婆管束,下無妯娌小姑鬧騰,獨門獨院過清閑日子。只是周張氏常年忙著生意,不能親自教導女兒,把她交給家中佣人,周太太總是叮囑︰不能讓大小姐受了丁點委屈,否則剝了你們的皮。
等她回過神來,女兒已經大了,嬌慣蠻橫,不懂世故。
她也听聞旁人說她女兒無教養,她並不放在心上,想著她們母女腰纏萬貫,憑什麼不能刁蠻些?
後來周如傾看上了張君陽,非要同張君陽成親。周張氏原本以為是親加上親的好事,兄嫂定會歡喜。君陽娶了如傾,周張氏掙下的家業便是張家的,人財兩得,多劃算的買賣。
況且周如傾這般漂亮,俞州幾人能及?
若說傲慢刁鑽,富戶小姐有幾個不嬌慣?不過是有些人善于遮掩罷了,如傾才是真性情。
當周張氏愉悅又傲氣把這件事告訴了兄嫂,大嫂突然變臉,她便覺得事情不簡單。
大哥倒是高興,因為如傾容貌出眾,又是自己的親外甥女。知根知底的媳婦,總好過不熟悉的。
張太太向來圓滑,輕易不得罪人,那次卻怫然作色︰君陽配不上如傾的花容月貌,還請姑女乃女乃為如傾另擇良婿。
說罷便氣沖沖走了。
大哥不明所以,安慰她幾句,也跟了去。
沒過幾天,大哥便親口對她說,如今是新社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老一套,不時新了。君陽有了心上人,他們做父母的也不好棒打鴛鴦,只得遺憾君陽跟如傾此生無緣。
周張氏听著便怒火攻心。
冷靜後,也很好奇為何張家會拒絕。不管從哪個方面,這都是一門不錯的姻緣,難不成是君陽喜歡的那個女子身份更加顯赫?周張氏派人去打听,才知道張君陽的心上人,居然是白督軍的胞妹,頓時氣得冷哼。
怪不得看不上如傾,原來是攀了高枝。
去打听消息的人還把周如傾在張家做過的那些蠢事也告訴了周張氏。
周張氏听了目瞪口呆,心頭的怒氣也消了大半。難怪大嫂拒絕得那般干脆,原來問題不是出在白小姐身上,而是如傾
此後,周張氏又羞又愧,再也不敢提這件事。
只是周如傾一再反復問張家到底是什麼意思。
周太太想到周如傾自幼喪父,跟著寡母獨居,無依無靠的甚是可憐,不忍心如傾失望,便編了舅舅嫌她年紀小的借口,搪塞過去。
想著過些日子,如傾年紀再大些,總能看明白。
听到女兒又問,周太太一時間悵然,不知如何開口,只得道︰「如今事忙,等幾日我再同你舅舅商議。」
現在才來責罵女兒不懂事,是不是太遲了?
況且這是誰的錯?都是她這個做母親的沒有功夫教她,她又不是聰慧孩子,能無師自通。
不過,周太太在娘家的時候,母親也不太教她,都是父親告訴她為人處世,她學的也是生意場的人情往來。內宅的彎彎曲曲,她自己都不甚在意,怎能教好女兒?
如此一想,周太太心頭內疚減輕了幾分。
周如傾撇嘴,不滿道︰「媽,舅舅哪日不忙?您是不是根本不想去幫我問?那我自己去問…….」
周太太大駭,忙拉住她,聲音不自覺嚴肅起來︰「如傾,**話你也不听?你敢胡鬧,可別怪媽翻臉」
周太太總是這樣,要麼寵溺著女兒,她任何要求都滿足;要麼呵斥,劈頭蓋臉罵一頓,像對待她手下的掌櫃似的。
她似乎不明白母親和東家不同。
母親要耐心細致教女兒為人處世,東家則只需要獎勵或者呵斥。
周如傾不悅的甩手。
進了主屋正廳,瞧見一群太太少女乃女乃圍著白夫人說話。
張太太熱情迎了她們母女,介紹給白夫人認識︰「夫人,這位是周太太,我們家大姑女乃女乃。」
周太太給畫樓請安,然後斜眸打量她,有些吃驚。
外面不是都說白夫人如何凶悍霸道、因循守舊?
可面前的這位白夫人,笑容恬靜,目光柔婉;鉛華不御,清雅淡韻,是個教養極好的。
瞧不出她的凶悍……
張太太又介紹周如傾時,剛剛開口說「這位是……」周小姐三個字尚未出口,周如傾已經輕盈彩蝶般跳到畫樓身邊,挽住她的胳膊笑道︰「我和白夫人見過的,上次外祖母的壽宴。夫人,您這耳墜真好看,我家里也有這種雪蓮玉,比您這個還要出色,整套的首飾,下次您去我家里看,喜歡便挑幾副帶回去……」
一屋子人都微微變色。
連周太太亦大駭。白夫人瞧著年輕,可是地位尊貴,周如傾的態度分明就是當她是平常人家的年輕少女乃女乃。
「如傾,別不懂事」周太太呵斥道。
畫樓眼眸微斂,側眸打量周如傾,神態有些茫然,半晌才故作驚訝道︰「是周小姐吧?」然後對張太太和周太太笑道,「上次壽宴賓客眾多,又時隔這麼久,我也不太記得,還是周小姐記性好。」
張太太瞧得分明,唯有苦笑,白夫人說的太含蓄了,周如傾听不懂的。
周太太則羞愧難當,只得又說了句,如傾到媽這里來。
周如傾一听畫樓不記得她,頓時甩了她的胳膊,蹙眉不悅道︰「你好討厭上次跟你說了那麼多話,你居然說不記得我」
屋子里靜謐,有人吸氣。
張太太無可奈何給周太太使眼色。
周太太尚未開口,畫樓便笑道︰「人來人往的,總是只記得幾個人,瞧瞧我,惹惱了周小姐不是?」
眾人忙圓場,說宴會上遇到這種情況太常見了,總是有些人不太認識,頗為尷尬。
周太太便趁機拉了周如傾,凶狠瞪了她一眼。
周如傾委屈極了,那日說了那麼多話,怎麼說不記得就不記得?她長這麼大,頭次受這等冷遇。
小時候,有次去親戚家玩,幾個小女孩子欺負她,她哭著回來告訴母親。母親就跟她說︰你比她們都尊貴,下次有人讓你不快,你就板起臉來教訓她。整個俞州,誰有能耐踩到我們母女頭上?
周如傾後來果真那樣。每次有人讓她不快,她就陰著臉教訓人,那些小姐太太們立馬給她賠禮道歉。
她掙月兌母親的胳膊,板起臉,緊緊盯著畫樓,高聲道︰「誰為了這點小事惱……」
還沒有說完,周太太已經厲聲呵斥︰「如傾」
然後沖畫樓賠笑道︰「夫人,小孩子不懂事,您別往心里去。我們就先去坐席了……」
說罷,不由分說拉著周如傾出了正屋大廳,往宴會廳去。
一屋子夫人太太們都搖頭嘆氣。
張太太怕畫樓不悅,專門湊過來小聲跟她解釋︰「我家大姑爺走得早,大姑女乃女乃要做生意,就沒空教如傾。孤兒寡母的不容易,這些年外頭的人或看著我們家的面子,或看著大姑女乃女乃的面子,也都讓著如傾。她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您千萬別往心里去……您只當她還是個毛孩子。」
畫樓便笑道︰「周小姐性子直率,我不會往心里去。」態度很真誠,讓張太太松了口氣。
這邊都是太太少女乃女乃們說話,盧薇兒和白雲靈早被張家小姐們拉去隔壁的偏廳。要是盧薇兒在跟前,只怕又要刺周如傾幾句。
那邊,周太太拉了周如傾去大廳西邊的走廊,低聲罵她︰「你怎麼不懂輕重?那位是白夫人,若不是媽拉著你,你還要跟她頂嘴不成?」
「她太過分了」周如傾氣得紅了臉,「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居然說不記得我我又不是隨便哪個阿貓阿狗的,還跟她說過話,當時舅媽也在場啊。我不教訓她,她不把當一回事。」
一席話,氣得周太太身子發抖,真想扇她巴掌。
身後便傳來溫和笑聲︰「姑媽,如傾,你們怎麼在這里?」
張君陽淡然走了過來。
「二表哥」周如傾不顧母親的怒焰,興奮上前挽住張君陽的胳膊,整個人貼在他身上,「我找了你半天,你怎麼躲著不去前頭迎客?」
「父親找我說點事。」張君陽對她這般親昵很不快,說了她好幾次,下次還是這樣,屢教不改。他已懶得費口舌,只是用力抽出自己的胳膊,「璐璐她們都在東偏廳,你怎麼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