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紫霞仙子高傲性格,自是說不得半句假話。但我就不同,沿街賣藝為了糊口時假話比真話多。
搬出正一道掌門張茂牌頭,最主要的是給歐陽霸留下心理陰影,能夠投鼠忌器就更好。畢竟歐陽家族對龐大的正一道修真群體來說,即便死絕了也就那麼一回事。
「扯虎皮,拉大旗。你當我是三歲毛孩,枯木崖被道紋掩蓋所有氣息,誰能知道此地詳情,何況張茂來了能怎樣,老夫與他同等修為,豈能怕他!」
越是耍心機的人越是疑心病重,歐陽霸凶猛的氣息為之一頓,說出的狠話也變得僵硬無力。
我一看有戲,為了彰顯氣勢,拿出吃女乃的勁哈哈大笑一陣,憋得自己滿面通紅。
「說不定掌門師叔祖就在外面,收集你忤逆門規的證據!不信,打開道紋看看!」
正一道掌門權利很大,手中的掌門令牌更是可以打開正一道所有道紋封印,歐陽霸如果膽大包天暗中布下新的道紋,又會加上一條罪證。
我很希望歐陽霸抱著寧可信其有的態度放我們一馬,反正大家稀里糊涂打一架沒死人,矛盾不至于達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實話對你們說,當年踏雲真人依仗實力強橫,多次羞怒歐陽家族,這個仇總是要報的。父債子還,誰叫你們不長眼,竟然主動挑釁送上門,哈哈!」
歐陽霸短暫的思想掙扎有了結果,聲音越來越陰冷乍一看是與泣鬼幡融為一體。
我微一抬眼,發現歐陽霸變了,如同一尊十丈黑暗巨神聳立半空,周身無數殘缺頭顱張開大嘴發出嗜人心神的嘶嚎,他隨手一召,一柄由殘缺頭顱組成的巨斧握在手中,那股毀天滅地的威壓讓我絲毫動彈不得。
歐陽鋒似乎注意到我的窘態,猶豫著想擺月兌離龍槍的控制,只是看到紫霞仙子挺拔的身姿,最後選擇了靜觀其變。
「你後悔麼?」紫霞仙子一句話吹開泣鬼幡對我的壓力,我渾身一輕,精氣神立馬恢復。
「翻門檻這點小事,我以前經常做,小兒科。想當年我師傅壓得歐陽家族抬不起頭,我豈能給他丟臉。」
我器宇軒昂,說得斬金截鐵。實際上以前為了生存,總是盡量夾著尾巴做人,從未翻過別家門檻。
紫霞仙子轉頭看我,端的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她眼中有一絲決然,也有一絲歉意,搞得我熱血又開始沸騰。
我知道,真正拼命的時候到了。
化作十丈黑暗巨神的歐陽霸喘息一聲也如同翻江倒海的驚濤巨浪,手中大斧一揮,大有將整個世界毀滅的氣勢。
紫霞仙子彩珠法寶綻放的彩色靈力光罩忽明忽暗,就像是暴雨中掙扎的燈籠,隨時有可能熄滅。
我想過,一旦紫霞仙子有所不測,歐陽鋒是一定要死。我很怕死,但不代表死到臨頭不找個墊背的。為了死前得到剎那間的燦爛,讓人永遠記住我,血飲刀劃開手臂,我听到了穹貪婪的狂喜。
殷紅的鮮血流淌刀身,歐陽鋒被我自虐似的舉動嚇傻了,眼光在血飲刀與我臉龐間游離。
「宇內極品精血啊!而且比上次還要精純許多!」
穹興奮得自言自語哭泣,下口卻是很重,大量的鮮血被血飲刀抽水般吸收,一股酸軟無力的疲憊又開始涌現。
換作以前,我一定會痛斥穹的貪婪無賴行徑。但感受到紫霞仙子笑意中的決然,是到了拼命時刻。或許這是我短短十七年生命的終結,與其浪費滿腔熱血,不如讓穹痛痛快快吸一次。
「歐陽師弟,泣鬼幡威力巨大,燕風老祖當初答應你可以祭煉,但不是拿來對付同門金丹長老的!」
就在紫霞仙子身形一縱,彩珠法寶催發到極致,準備硬接歐陽霸大斧一擊之時,一陣低沉而有力的話語穿透道紋清晰地傳來,被泣鬼幡打扮得漆黑一片的暗色也為之一亮。
感受到紫霞仙子緊繃的氣息有所緩解,我立刻強行將血飲刀從手臂上拿下。穹這次應該喝足了我的精血,不然不會‘呃呃’地打飽嗝。
「白白便宜你了,記住以後多出力!」雖說精血祭刀沒有起到作用,但我還是很高興,活著總是幸福的。
我無暇听穹的誓言旦旦保證效忠,就看到正一道掌門張茂高高瘦瘦的身影破開道紋站立。
如果不是皮膚黑了點,深湛有神的雙眸配合他微微飄動的三縷長須,神態還真有些仙風道骨之感。在他身後,還有一名凝日後期紅發金丹老者,嘴角掛著一絲淺笑。
「掌門師兄!」
歐陽霸話語略有僵硬,泣鬼幡隨即收起,露出藍藍的天,灰褐的枯木崖。直到現在他還想不透,張茂是如何知曉枯木崖的變故。
張茂淡淡地掃視一圈,連我也沒有漏掉。此時的寂靜與剛才靈力互博震耳欲聾的喧囂產生極大反差,讓人很不適應。
「一個是丹峰金丹長老,一個是符峰峰主,私自打開道紋阻隔氣息外泄,在此作生死相斗,你們何曾將宗門律例放在眼里!」
張茂說話慢里斯條,卻有一股無形的威力籠罩四周。他與歐陽德同是凝日後期金丹修士,但掌門特有的氣勢不是別人可以比擬的。
「掌門師兄,是她主動找上門•••」歐陽德很是受教地一抱拳,話只說一半就被張茂打斷。
「你們自會各執一詞,不如由他來說說緣由!」
張茂渾厚的聲音直入耳膜,一雙有神的眼楮落在我的身上。
關鍵時刻有貴人搭救,我立刻從緊張中冷靜下來,並且通過張茂話語與眼神里找到一絲異樣。
表面上看是防止金丹修士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讓我一個膽小甚微的啟靈期弟子來說最可靠,實際上卻是暗中偏袒紫霞仙子。
掃視一眼歐陽霸,他明顯很不服氣的神色,卻是欲言又止沒有提出反對意見。
有掌門坐鎮,歐陽鋒的價值等同于無。我收起離龍槍對著張茂深深鞠躬行禮,從歐陽四方奪去九幽盾開始細說。
以我的口才,事情緣由主線自是十分清晰,但不多不少加了百分之五十的水分在內。包括歐陽霸不顧我提議申請仲裁,言語蔑視掌門,為了報復踏雲真人的仇怨,一意孤行要留下金丹長老紫霞仙子,還有說什麼有後台撐腰,正一道無人可以動他分毫•••
說話間我察言觀色,張茂與歐陽霸的臉色逐漸冰冷,眼光變得極為犀利,好像兩把鋒利的刀芒游離在我身上,釋放一股強烈刺痛。
不過我看得出張茂的冷厲其實夾雜很深的興奮,衣袍微微顫栗是裝給別人看的,表示他對歐陽霸所作所為很憤怒。
只是歐陽霸的眼眸里殺意盡顯,說不定日後我是歐陽家族第一個必殺之人。但情非得已,我是踏雲真人的弟子,此刻就算跪地求饒,他也不會放過我,不如干脆得罪到底。
「一派胡言,想死麼?」
歐陽霸終于忍受不住我的伶牙俐齒,偏偏我說的事情主線經過條理清楚,他唯有裝腔作勢一聲怒吼,拿死亡來威脅我住口。
「師弟,不要此地無銀三百兩!他如有個三長兩短,我第一個拿你試問!」
張茂很及時地站出來為我護圍,同時不忘鼓勵性地看我一眼。那意思很明顯,說,往死里說,我來撐腰。
「行了,掌門師兄,此事雙方各有欠妥之處,你看著辦。」
歐陽霸不想我繼續說下去,擔心又有雜七雜八的鬼話連篇讓張茂找到口實。
反正又沒有死人,歐陽家族在正一道根深蒂固,且還有後台撐腰,對方最多口頭警告了事,至于報復紫霞仙子一事唯有日後找機會再說。
「歐陽四方何在?」
張茂淡淡地笑了,渾厚的聲音傳至整個枯木崖。
我看到歐陽霸嘴角激烈地抽搐,模樣很古怪。先前說歐陽四方閉關沖擊凝日期,看來是假的了。
許久,滿臉絡腮胡的歐陽四方從遠處飛來,對著張茂恭敬行禮︰「掌門師叔!」
「將九幽盾拿出來,交給我處理!」
張茂的聲音就像是一座大山,重重地壓在歐陽四方身上,他艱難地抬起頭猶豫道︰「九幽盾原本是歐陽家族之物,以前被踏雲真人前輩拿走•••」
「給我!」張茂沒有心思听歐陽四方解釋,命令式說道。
歐陽四方雖說距離結丹只差一步,但還是海納期修士,在張茂掌門身份與金丹威壓的桎梏下大汗淋灕,抬眼看了看歐陽霸。
「相信掌門師兄辦事公允,拿出來吧!」
歐陽霸沉重地哼了一聲,對著歐陽四方擺擺手,方臉拉長得像是一根茄子。
「很好!」張茂伸手一招將九幽盾抓住,看也不看收入乾坤袋︰「我說兩件事,第一,九幽盾暫時由我保管,你們兩家什麼時候消除芥蒂言歸于好,什麼時候再來決定歸屬。」
紫霞仙子自始至終沒有多說一個字,此刻聞言卻是明顯一震,美目變得寒意森森。歐陽霸更是臉色大變,原以為張茂拿去九幽盾不過是做做樣子,最後還是會還給自己。
「第二件事就是宣布處罰!」
張茂不給歐陽霸說話的機會,‘處罰’兩個字宛如平地一聲雷,硬生生地將歐陽霸說道嘴邊的話給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