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建輝一直把風影樓拎到了小樹林里才停下了腳步,龍建輝把風影樓放到地上,他突然問道︰「你是不是答應了薛寧波的要求,想代替她去沖擊運動突擊戰領域的世界排名榜?」
風影樓輕輕點頭。
「那你知道為什麼薛寧波拼了這麼多年,到現在也只能勉強擠身進入世界前五十名嗎?」
「她說……」風影樓思索著道︰「大家都在拼命努力訓練,到了最後就是在拼綜合素質,而她就是因為女人體力不足這個缺點拖了她的後腿。」
「嗯,也對,也不對。」
龍建輝挺直了身軀,「運動突擊戰,就指敵我雙方在一片相對狹小的區域內陷入混戰,大家只能以單兵,或者三三制小組的方式各自為戰的情況下,利用種種戰術和技巧,迅速消滅敵人保存自己的戰斗格局。這種戰斗,說白了,就是狹路相逢勇者勝,就是看誰能拼得夠狠,看哪一方哪怕是損失慘重,哪怕是血流成河,依然可以咬牙切齒的把他們最狠,最瘋,最狂的一面徹底激發出來,從心理和實際兩方面雙重打擊敵人!」
「男人的天性是進攻,是侵略,是果的佔有,就是一團必須開拓出更廣闊天空,否則就會因為燃料不足而熄滅的火焰;當一個男人在戰場上,把自己這種侵略如火的瘋狂徹底激發出來的時候,他就是戰場上的神!」
龍建輝昂然道︰「薛寧波曾經說,單純以技巧而論,她可以在運動突擊戰領域,排進世界前五,那是她客氣。依我看,她的技巧,已經足夠去問鼎世界最強,但她畢竟是一個女人,力量不足可以用技巧去彌補,但是如果缺了運動突擊戰中,那股哪怕是看到天王老子,也要先一槍放倒的殺氣,少了那種老子天下第一,誰敢和我叫板,就是找死那種霸氣,她就不可能在實戰中,打出運動突擊戰的精華,更不可能在強手如林的世界特種兵舞台上逆流勇進,走到巔峰!」
風影樓的嘴唇嚅動,他本能的想替薛寧波吶喊助威,但是面對龍建輝,他這個還沒有正式接觸軍事訓練的門外漢,又怎麼可能說得出有份量,有道理的話?
「薛寧波應該已經向你們展示了她的‘拴槍術’吧?」
風影樓總算是逮到了機會,他用力點頭,放聲道︰「那可是薛寧波姐姐的絕招!」
龍建輝點頭道︰「那的確算是出人意料,在某種情況下,能讓局勢瞬間逆轉的高等級技巧。」
「但是……」龍建輝盯著風影樓的雙眼,沉聲道︰「在那種雙方已經殺紅了眼,神經已經繃到了最緊張狀態下,眼前只要有活的,跑的,跳的東西出現,陷在那場戰斗中的人,都會下意識的抬槍射擊。也就是因為這樣,在運動突擊戰中,同伴之間的誤傷數不勝數。風影樓你告訴我,除非是在拍電視劇,還有多少人,明明知道你是一個身經百戰,隨時都可能反戈一擊暴起傷人的可怕對手,跑到你背後,卻非要像個傻逼二百五似的,大喊上一句‘繳槍不殺’,然後再讓你順利找到機會來上一個超級大逆轉?!」
風影樓真的听呆了,他真的以為,薛寧波的「栓槍術」是一記超級絕招,可是听龍建輝這麼一說,他才覺得,這樣一記招數,妙則妙己,但是從實用性和使用頻率上說,似乎仍然不足以成為超級殺手 。
「這就是男人和女人性格差異最直接的體現。薛寧波用了大量時間,去練習這種更側重自我保護的戰斗技巧,而我,在運動突擊戰中,卻更喜歡用那些將軍人進攻,進攻再進攻發揮到極限,力求在最短時間消滅最多敵人,讓他們剩下的人,只要一看到我就心里發毛的戰斗技巧。」
說到這里,龍建輝折下一根樹枝,順手把它上面的葉子擼掉後,他比劃了一下樹枝的長度,沉聲道︰「風影樓,你是莫天精挑細選出來的種子學員,就是將來莫天內定的徒弟。我們這些和他同一等級的教官,不應該插手,更不應該在背後做一些看起來像是要搶徒弟的事情,所以,我只能給把我在練習運動突擊戰中,自己領悟的這招使一遍。至于將來,你是喜歡用薛寧波以自保為優先的戰術,還是更喜歡用我這種放棄一切防御,傾盡全力進攻的戰術風格,那就要自己去小馬過河,反復思量後做出合適的選擇了。」
當龍建輝平端起手中那根一米多長的樹枝,微微彎下腰,擺出一個身體最容易在瞬間發起沖鋒的動作時,他整個人都變了。
他的眼楮在月光中,幽幽反射著銀色的光彩,看起來就像是刀鋒的光芒。他雖然只是看著一片空曠的前方,但是他的那種專注,那種認真,卻讓他身上多了一種讓風影樓突然心跳加快的鋒銳,而幾乎在同時,風影樓清楚的听到校園另外一個角落里,那些勉強恢復安靜的鴿子,再一次四面飛逃,腳下鈴鐺在空中不斷彼此對撞傳來的輕脆聲響。
那些直覺絕對敏銳的信鴿,隔著上百米距離,竟然也感受到了來自龍建輝身上的危險。
風影樓用力揉著自己的雙眼,因為就是在剛才,他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幻覺……站在他面前的分明是一頭在月光下,嘴角的獠牙反射出點點寒光,無論是什麼敢攔在它面前,都會在瞬間被它用獠牙和利爪生生撕成碎片的最瘋狂猛獸!
不要說是站在這樣一頭猛獸的面前成為它的敵人,就算是站在它的身後,就算是距離它還有足足五六米距離,就算知道它根本對自己沒有敵意,風影樓的呼吸,風影樓的心跳,仍然不可避免的劇烈起來。
不是風影樓膽子太小,換成雷洪飛在這里也一樣,因為,這就是生物面對天敵,面對死亡時,本能的反應!
「啪!」
龍建輝的腳下傳來一根小樹枝被踩斷的聲響,就在聲音以每秒鐘三百米的速度,傳送進風影樓的耳朵之前,龍建輝已經動了。
他的速度當然夠快,但是,他給風影樓留下的第一個印象,卻是面對死亡,絕對放肆的強悍!
龍建輝竟然甫一出手,就是毫無花巧的正面全力沖撞,直接打出破釜沉舟式的慘烈。
「這樣是很猛,也很嚇人,但是再猛再嚇人,被子彈正面打中,也必死無疑吧?」
這個想法剛剛從風影樓的腦海中揚起,他臉上的表情,就變成了絕對的不必置信。
龍建輝的身體攜著最狂烈沖擊形成的慣性,突然狠狠向前撲倒,但是他卻沒有把身體抱成一個團,當他的肩膀著地的瞬間,龍建輝以肩膀為支撐點,就好像是在表演街頭舞蹈的特技般,又重新翻站起來。然後再慣性的推動下,龍建輝再次向地面撲倒,再次用肩膀為支撐點,重新跳起來。
他就這樣不停的重復著相同的動作,他似乎能通過腰部扭動的力量,還有重新撲倒前,雙腿撐地重新補充的爆發力,來調整身體的滾動距離,甚至是調整身體的滾動方向。
在風影樓的眼里看來,現在的龍建輝,就好象是被人用力拋擲到水面的薄石片,在不停的做出漂亮到極點的小弧線跳動。不同的是,龍建輝似乎能通過一次次發力,讓這種小弧線連續跳動,不間斷的持續下去。
就是在目瞪口呆的注視中,龍建輝嘴里發出來的聲音,更是如此清晰的傳進了風影樓的耳朵︰「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就算是對軍事,對特種作戰,對運動突擊戰依然一竅不通的風影樓,也忍不住發出了一聲低呼︰「我的媽媽咪啊!」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龍建輝在做出這種不規則連續翻滾動作時,他每一次翻滾,都能在肩膀撐地,身體取得短暫平衡的瞬間,對準目標發射三發子彈!
如果是在叢林或者障礙物較多的區域進行運動突擊戰,面對龍建輝這樣一個對手,那絕對是任何人的噩夢!每一次翻滾,都是一次不規則運動,每一次翻滾,都是一次最凌厲的射擊,再配合上地形,就算是世界上第一流的狙擊手,面對這樣的龍建輝,面對他這一手玩得漂亮,玩得登峰造極的小弧線跳躍戰術,也只能連連搖頭苦笑。
「噗!」
頭頂傳來一記沉悶的聲響,風影樓就好像是被人拋進了北極的冰窟中般,全身在瞬間就失去了所有行動能力。
龍建輝在最後一次翻躍中,竟然對他拋出了一把足足三十二厘米長的格斗軍刀。雖然這把軍刀並沒有刺中風影樓,只是深深沒入了他身後的那棵楊樹上,但是龍建輝拋出這把格斗軍刀時,那股百戰無悔的殺氣,那股睥睨天下的霸道,仍然像是一把無形的長矛,狠狠刺穿了風影樓的所有勇氣。
「我不想嚇唬你。」
龍建輝大踏步走過來,他伸手拔出那把竟然整柄刺入楊樹的格斗軍刀,沉聲道︰「我只是想讓你明白,如果你想代表薛寧波,拿到運動突擊戰的世界第一,你就必須要面對擁有和我相同殺氣的敵人。」
「你看清楚了嗎?」
風影樓傻傻的點頭。天這麼黑,他當然看不清楚龍建輝的動作細節,但是就因為天黑,視力無可避免的受到影響,他卻用心的眼楮,看清楚了龍建輝用一次次千錘百練,外加絕對自信培養出來的最可怕穿透力!
迎著龍建輝那張又揚起淡然笑容的臉,感受著殺氣迅速從龍建輝身上消散,風影樓眨了好幾下眼楮,才小心翼翼的問道︰「你剛才,那,那是什麼招數?」
「它沒有名字。」龍建輝深深的望著風影樓,道︰「你是不是在想,如果學會了我這一記絕招,你就可以無敵于天下了?」
風影樓老老實實的點頭。
「這個世界上,女乃本沒有所謂天下無敵的絕招。」
龍建輝道︰「像武俠小說里寫的那樣,一個人因為機緣,偶然得到一本武林秘籍,從上面學了幾記名字超拉風的絕招,再吃上顆什麼千年靈芝之類的玩藝,就立刻可以無敵于天下,在我眼里看來,就是最純粹的扯淡。」
龍建輝說的是實話,在他眼里看來,沒有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反復磨練,沒有把基本功一點點,一滴滴融入到自己的生命本能中,直到擁有足夠的速度,爆發力和身體控制力,再具備足夠的實戰經驗,給他再好的招數,也不過就是花拳繡腿的空架子罷了。
看著風影樓依然一臉堅持,似乎根本不能接受這個解釋,龍建輝模了模自己的鼻子,道︰「當然,我剛才使的戰術技巧,在戰場上使出來,是很拉風,也很有效果,在這種情況下,稱為絕招也不算王婆賣瓜。事實上,無論是薛寧波的‘栓槍術’,還是我這招看起來像是鯉魚打挺的玩藝兒,都是我們以無數次反復磨練的基本功為基礎,跟據自己身體與及性格特點,不斷消除多余動作,不斷修補可能出現的錯誤,慢慢綜合出來的連續作戰技巧罷了。」
說到這里,龍建輝突然微笑起來︰「嗯,如果是絕招,就非要有個名字的話,我們就叫它‘懶驢打滾’吧,你說好不好?」
「好啦!好啦!不就是一個名字嗎,又不是生了一個親閨女,要給她上戶口,什麼時候想到好的了,再改不就行了。」
龍建輝擺擺手,把風影樓已經要沖口而出的抗議硬給塞了回去,他又一把抄起了風影樓,大踏步走向鴿舍方向,他一邊走,一邊微笑道︰「你的糖豆我收了,我回送了你一根我親手削的竹哨;你幫我每天喂小寶貝,我就教了你一記懶驢打滾,咱們算是扯平,誰也不欠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