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眾矢之的(下
「風影樓!」
听到金擇喜已經隱隱透出幾分怒氣的低喝,風影樓下意識的挺直了身體,叫道︰「到!」
「看起來你們剛才聊得很開心啊!」
金擇喜甫一開口,就透露出對李向商明顯的排斥,他的眼光更直接落到了風影樓手中那一根還沒有來得及塞回口袋里的竹哨上。
風影樓在心里暗叫了一聲「完蛋了」,他沒有穿道袍,頭一節課就被教官「請」出訓練場,肯定在教官心里已經留下了相當不好的第一印象,最慘的是在這種情況下他仍然不知道悔改,自己偷偷把玩龍建輝送他的玩具也就算了,還大模大樣的和李向商有說有笑打打鬧鬧,最終氣得教官拋下一百多個正在上課的學生走出來對他嚴加斥責。
這種一錯再錯的情況,不要說是發生在第五特殊部隊,相信就是在普通的學校,老師面對他這種屢教不改還變本加厲的頑劣學生,也會發狠加倍懲罰。
但是金擇喜盯著那根看起來其貌不揚的竹哨,臉色卻變得奇怪起來,他突然問道︰「我听說,你現在晚上睡在朱建軍的鴿舍里,每天還幫龍建輝去喂他分布在校園各個角落里的老鼠?」
風影樓點頭。
「你右腳上的傷,是在原始叢林里踩到了一根二戰時遺留下來的反步兵倒刺鉤,你為了不被淘汰,還曾經讓自己的伙伴,用蠻力往外猛拔,甚至還因此說出了一段‘三國名將’理論?」
一想到當時硬拔腳底的倒刺鉤時,那種差一點活活疼死的經歷,風影樓就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他老老實實的道︰「我現在才知道,原來夏候惇不是那麼好當的。」
看著風影樓一臉心有不甘的樣子,金擇喜不由啞然失笑,他左右張望了兩眼,突然伸手拍拍風影樓坐下來,然後他順勢蹲體,小聲問道︰「我還听說,在三天前,你跑到餐廳里,當眾把一封情書送給了海青舞,她看情書後,不但沒有拒絕,還喊了你一聲‘小情人’?」
「嗯!」
「你小子厲害!」金擇喜微笑著嘆息道︰「我真的不知道,是要夸你膽大包天呢,還是應該說你無知者無畏,但是不管怎麼說,這份勇氣值得夸講。」
風影樓模著自己的後腦勺,一臉的訕訕,他現在都不明白,為什麼送海青舞姐姐一封情書,當了她的小情人,就是做了一件非常有勇氣的事情。
「你的右腳受傷,的確是沒有辦法再參加日常訓練,但是正所謂條條大路通羅馬,你完全可以使用其他的方法,來彌補身體受傷帶來的影響。」
金擇喜拍拍風影樓的肩膀,示意風影樓坐下,然後他蹲體,似乎也坐在了地上,可是他卻用自己的雙手,支撐起了自己的身體。「看到了嗎,哪怕是上普通文化課的時候,你都可以一邊听講,一邊用雙手支撐在椅子上,用這種靜態方法,訓練自己的上肢力量。」
金擇喜把雙腿盤成打坐的模樣,兩條腿互相盤在一起,形成了一個相對穩定的力矩結構,然後他用支撐在地上的兩只手相互交錯的慢慢向前走了一段距離。
這種用手臂暫時代替雙腿「行走」的方法,相信很多人都能做到,但是金擇喜竟然還能跳!他的雙手一撐,就能硬生生的在地上跳起將近一尺高,在風影樓目瞪口呆的注視下,他就這樣像一只大青蛙似的,前跳、後跳、左跳、右跳,看他那種游刃有余,看他那種靈活機動,仿佛他支撐在地上的根本不是兩條有血有肉的手臂,而是兩根彈簧似的。
「用雙手行走,可以練習自己的上肢持久力,用雙手跳躍,可以練習上肢瞬間爆發力與及身體抗打擊及震蕩能力。」
風影樓用力點頭,但是他的目光,卻透過玻璃窗,落到了隔壁的演舞台上,邱岳和張翔正在里面展開一場沒有裁判的近距離格斗戰。看著他們用比正常人手臂更靈活的雙腿,一次次踢出凌厲到極限的組合進攻,風影樓的臉上滿是羨慕。
「他們兩個的格斗技術都不錯,而且實戰經驗也相當豐富,但是他們都有一個缺點。」
金擇喜搖頭道︰「他們都太喜歡炫耀自己的技術,所以他們總是用看起來很華麗,威力也很大,但是必須讓肢體做出大範圍擺動,很容易被對方避開,更很容易被對方趁機反擊的招數。事實上,真正的格斗高手,在參加無限制徒手對抗時,除非佔據絕對主動,否則的話,絕不會輕易使用凌空踢擊技術,更不會頻繁使用要把自己後背亮給敵人的反身側旋踢。」
說到這里,看到風影樓一臉迷茫,金擇喜繼續兩手撐在地上,淡然道︰「你听說過鐵沙掌這門功夫嗎?」
風影樓點頭,他不但听說過鐵沙掌,還听說過八卦蓮花掌,知道鷹爪鐵布衫,甚至還知道欲練神功揮刀自宮的葵花寶典,和想練功就要殺人的九陰白骨爪!
當然,全是從港台電視劇里看來的!
「鐵沙掌的創始人,是北宋時期,一個想要靠學武來保護自己和家人,免受山賊欺付的年輕人。他跑到少林寺,苦苦哀求了幾天,才終于得進山門。結果他進了少林寺後,卻被安排到伙房里,當了一個伙頭僧。每天除了打柴做飯之外,就是到山下挑水,注滿一口大鍋後,再用手掌不停的正面猛拍,直到把鍋里的水全部拍掉,再重新注水倒滿。他就這樣,從一開始一天連半鍋水都拍不掉,到五年後,一天可以拍掉十鍋水。而這一段時間,少林寺的人,卻始終沒有教給他什麼功夫。那個年輕人覺得,少林寺的僧人,根本不想教他什麼,只是把他當成一個免費的苦力,再這樣耗下去,也沒有什麼意思,他就向住持告辭,離開了居住五年的少林寺。結果在返鄉的路上,他遇到馬匪打劫過往客商,馬匪發現他後,其中一個,直接指揮戰馬,揮舞著長刀對他沖過來,打算把他這個路人的腦袋一刀斬下來!」
風影樓瞪大了雙眼,月兌口問道︰「後來呢?!」
「那個在少林寺呆了五年,每天除了掃地做飯,就是對著一口盛滿了水的大鍋不停拍打,自以為什麼也沒有學到,對少林寺僧人滿懷怨氣的年輕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竟然可以迅速閃開戰馬的正面沖撞,又下意識從側面一巴掌拍到戰馬的腦袋上,結果,那匹戰馬被他一掌就生生拍得頭骨碎裂而死。」
「這不是傳說,更不會是杜撰的故事。」
金擇喜終于坐到了地上,他抬起自己的右手,做出幾記凌空劈砍的動作。金擇喜雖然只是隨意而為,但是听著手掌「嗖嗖」破風聲,感受著其中蘊含的可怕破壞力,又有誰敢忽略他這種可以一掌就能生生劈開三層堅冰,在某種程度上已經可以稱為金屬武器的手刀進攻?!
「那個年輕人在五年時間里,每天要從山下挑幾十擔水上山,他早已經習慣了崎嶇的山路,習慣了拎著沉重的水桶,在山澗與小溪邊蹦蹦跳跳,在這種情況下,面對危險,他的身體已經擁有足夠的敏捷,做出本能閃避動作。至于他那一掌,他雖然只練了五年基本功,看起來似根本無法和我們這些動不動就是幾十年苦修的武術家相比,但是他專一。他把所有時間,都用到了兩只手掌上,用這種絕對的專一,換來了近乎變態的局部強大。而這種刻意被強化,通過幾倍甚至是十倍反復訓練,擁有超常殺傷力的進攻技術,就可以稱為一名武術家的殺手 !」
風影樓終于听明白了,「教官你的意思是說,邱岳他們,太喜歡那些看起來很帥的招數,基本功還不夠,所以沒有練出自己的殺手 ?」
「是啊!」
金擇喜點評道︰「你看看他們兩個的樣子,你來我往的,已經彼此挨了三四十腿了,結果呢,就是因為缺乏強大有效的殺傷招數,現在兩個人還是活蹦亂跳的,我看不打上十幾二十分鐘,直到體力耗盡,他們兩個就無法分出勝負。問題是,軍人在戰場上打近距離肉搏戰,追求的就是一擊必殺,哪有閑功夫,讓他們在那里拳來腳往的對打上三百回合?」
說到這里,金擇喜用眼角的余光,輕輕瞄著風影樓。
果然,風影樓這個還不算太笨,又受到金擇喜刻意啟發的小家伙,終于開口了︰「教官,我可以學習你剛才說的那種,用絕對專一,換來局部強大的殺手 嗎?不用太多,我不貪的,一招,一招就行。」
金擇喜笑了,這小子還真不貪。
不過說實在的,一個武術家要練得全身都是殺手 ,那還叫殺手 嗎?真到了那種程度,我們還是用尊敬的態度,稱他是綜合格斗能力超級強悍比較恰當一些吧?
「殺手 ,這可不是蘿卜白菜見人就塞的東西,我必須要根據學員的身體、性格特點,因材施宜,而且在訓練過程中,我絕不能像撒鴨子一樣,任由你一個人在那里對著沙袋猛擊,我必須隨時跟進,糾正你在反復練習中,可能出現的各種動作細節錯誤,直到你的殺手 技術動作趨于完美。」
金擇喜望著一臉熱切望著自己的風影樓,道︰「那麼請你告訴我,我要教全校上千個學員格斗技術,听話好學上進的學員多得是,我干嘛要對你另眼相看,拿出更多的時間,來指導你這個第一天上我的格斗課,就連道服都不穿,還在外面和上課不相干的人打打鬧鬧,有說有笑的小家伙?」
風影樓不由啞然。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如果你真的想讓我幫你量身定做,弄出一記格斗技術中的殺手 ,當然就得努力討好我這個教官。」
金擇喜悠然道︰「我看這樣吧,以後我每天換下來的空手道道服,就由你來負責清洗,而我就可以用節省下來的時間,額外給你開小灶,讓你越級學習格斗技術中的殺手 。」
風影樓快樂得連連點頭,他真的沒有注意,那些已經做好熱身運動,就等在金擇喜的指導下,開始練習初級格斗技巧的學員,就因為教官離場,只能傻傻的站在原地,隔著一層落地玻璃窗,看著他和金擇喜教官有說有笑的交談,看著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態度越來越親密,那些學員的臉上,揚起的是什麼樣的表情。
「切,不就是一個免試入學的種子學員嗎!」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終于有人低聲道︰「他有什麼了不起的,能讓教官為了他一個人,把我們這一百多號人都丟到了一邊?」
除了那些曾經和風影樓一起參加了「靈魂之門」考驗的學員,在場幾乎所有人,甚至包括那幾個被金擇喜挑出來,協助他一起指導新學員的高年級學長,都在點頭。
而站在牆角的雷洪飛,看到這一幕,眼楮里不由露出一絲擔憂的神色,他可以明顯的感受到,就是因為這一次事件加,外加「種子學員」這樣一個在第五特殊部隊,代表了榮譽,更容易被教官另眼相看的稱號,風影樓已經被身邊的同學排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