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試探卻拒絕靠近,也許是戀人們吵架後常玩的戲碼,那是一場感情深淺、愛恨濃烈的拉鋸戰,而最後的輸家一定是那個先愛上,彌足深陷的人。
電影片場,嬉笑如常,沒有人會因為少了誰就覺得這個世界有什麼不同。劉明光的戲份本來就已經接近尾聲,不過一兩個鏡頭的問題,為了不影響進度,導演起用了一個眉眼間和他有幾分相像的臨時演員,據說拍出來的效果很好,如果不用放大鏡的視角去看,是看不出半分問題來的。
文茜告訴我的時候,顯然有些唏噓感慨。堂堂男二號朝夕之間被臨時演員取代,最諷刺的是還被告知效果不錯,這里面的意思顯而易見。
「她呢?」我四下看了看,隨口問了起來。對于韓東陽,我有太多的愧疚,情感上我已經無能為力,可有些債一旦欠下了,你會良心難安。
本以為愛情可以替代虧欠和感謝,但到頭來才恍然,不是每一對只有親情沒有愛情的男女都能攜手將這條漫漫人生路走到底。
所以我听了他的話來,看著司南,同時也想看看林梓煢究竟在玩什麼花招,我又能幫他做點什麼,哪怕些微也好。
「你說司南啊?在化妝呢,等下有一場生離死別的戲,導演特別要求眼楮部分做細節處理。」文茜自動自發的將我口中的她理解成了司南。
我錯愕地笑了,解釋道「我是說林梓煢呢?」
「她?!」文茜的口氣一說到林大小姐顯然有些不屑起來,「諾,一大早就來了,和導演說了大半天的悄悄話,故意整出了一幅低眉順眼的模樣,假的厲害。這會好像在保姆車里休息,架子十足,哪一次喊拍戲的時候,她總是姍姍來遲,比那些個大牌明星還講究排場。」
我對文茜的話不置可否,幾乎可以想象的到林梓煢在片場橫著行走是個什麼樣的場景。心底在暗暗嗤笑,也難怪司南這些天相處下來對她的印象始終沒有半分好轉,反而越發的厭惡起來。
他最見不得就是這般把自己太當回事,卻不顧別人感受的人。
可惜林梓煢不懂,所以即便用盡了全身解數也得不到他的心。
正說著話的時候,司南已經換好了白色襯衣從化妝間里走了出來,看到我在,淡淡地瞥了一眼,也沒有打招呼,只是坐在了我挨著的椅子上,拿起劇本漫不經心的翻閱起來。
文茜打從那次看見我和這廝在桌上牽著的手後,只要踫上我倆在一起的場合都技巧地選擇了回避。她說「蘇姐,我去問問副導演殺青宴劇組這邊總共多少人能到,準備的時候也好有個數。」
我心知她的尷尬,便點了點頭讓她去了。陳平那邊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自然沒有那個時間和閑情雅致去搶功準備什麼勞子殺青宴的事宜了,于是,文茜對于這等美差事兜兜轉轉又回到了我手里甚是歡喜,用她的話來講,就是凡事都要能笑到最後,這所謂風水輪流轉,山不轉,水也轉。
文茜一走,司南就將劇本一股腦地塞在了我的懷中,自個很是享受地向後靠去,閉上了眼楮淡淡道「第三頁和第四頁。」
「什麼?」我一下沒反應過來,倒是頗听話地翻了翻劇本,第三頁倒還好找,一翻就到。
「讀給我听,懶得看。」司南好整以暇地說,嘴角隱約還勾起了一抹笑來。
我氣結,敢情他打的是這個主意!卻無可奈何。那一日,是我放棄了一筆勾銷的機會,縮回了想要取回別院鑰匙的手,默許了他關于繼續懲罰的任何方式……
小聲輕柔地讀著劇本,看著安詳閉眼好像沉睡的男人,我問自己,後悔麼?後悔沒有伸出手,後悔再次墜入他織好的陷阱里。
「怎麼不念了?」他問,蹙眉似乎有些不悅。
「念完了,第四頁最後一句話就是這個。」我無奈地說,司大少爺連睜眼都不願意,質疑其別人來倒是一板一眼順暢的緊。
「那就再把最後一句念一遍來听听。」司南氣定神怡地說道。
「我……不後悔愛過你。」
「連著前面一句,完整的。」
「雖然我們的遇見如此短暫,但,我……不後悔愛過你。」
這一次,他不再吭聲,好像已然入夢,眉角舒展開來,我拿著劇本看著他的臉,刻在歲月里的容貌哪怕閉上眼都可以輕而易舉的描繪出來。
煢為為那。這一刻,我忽然知道了前面那個問自己的答案。
林梓煢是在前呼後擁大排場中閃亮登場的,光光隨身助理就不下三個。她帶著墨鏡,身上穿著的是一件純白的溜肩連衣裙,配上清淡的妝容,倒有幾分出水芙蓉的意思,可我知道,濯清漣而不妖、出淤泥而不染這兩句話和她注定無緣。
林梓煢看向我的時候,嘴角浮現一抹輕蔑,這一次,即便在人前,她都懶得再裝出那一副無辜善良的模樣,討好地大老遠就靠近親昵地喊著蘇姐了。
司南不知何時醒來,坐起恰好就在我身後,也隨著我的目光看向了林大小姐。他顯然不喜歡我將視線停留在她的身上,呲了一聲滿不在乎地說道「也就只有你會傻傻地每次陪著那個瘋女人演戲。現在好了,反咬一口後還擺上譜來,蘇莫染,被這樣的女人欺負還真是給你們老蘇家掉面子。」
我沒吭聲,司南雖然句句話總是帶著刺,可唯獨這句說的甚對。
也許當初我自個也是這麼覺得了,才會一個勁的和陳平唱反調,打對台戲,才會對林梓煢帶著深深的反感。
我喃喃地說「其實林梓煢很多年前不是這個樣子的。也許,讓她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罪魁禍首還是我……」
「蘇莫染,你以為將全部的罪名攬在了身上,人家就能一直保持著二十歲的天真爛漫?!虧得你還在這個圈子里混了這麼多年,連這點都沒看透。」
這話委實耳熟,我曾語重心長地和當年的周沛沛說過。
「是啊……都說娛樂圈是大染缸,我在大染缸里呆了七年,卻還沒有將一切看破。」我淡淡無奈笑起,口氣中透著一絲悲涼。隨後,我問司南「那你呢?你既然看的那麼透徹,又為什麼要涉足進來?」許是我的問題問的太過突然,司南的抓著劇本頁角的手縮了一下,就連眼神也有些閃爍起來。
他輕咳了一聲,口氣不佳地喝道「蘇大經紀人,你管的未免太寬了!」
我正欲開口說點什麼,卻被他的話堵個正著。
「怎麼?今天不忙了,居然來片場探班?不需要時刻陪在你們那位肯定焦頭爛耳的韓總身邊為他分憂解難?文茜這段日子找著各種借口說你在忙,就差沒把你塑造成某某領導了。」雖然是在轉移話題,但司南的口氣卻委實有些酸,他一把拿過劇本,懶洋洋地伸了伸手臂,睨了我一眼後「還是和韓東陽商量好計策了,所以派了你來。」
我頓時沉默了下來。不可否認,心底是有過那一瞬想法。
韓東陽說的隱晦,可我卻知道他是毫無對策了,只能將希望寄托在了司南身上。因為我和他都將林梓煢的小心思看的太過清楚,她從開始到現在,玩遍各種手段,為了只是得到司南,僅此而已。
然而這一次,韓東陽沒有用老板的身份強制我,他說如果可以。你知道的,人總是有這樣的硬骨頭,當別人壓迫著要你去做某件事的時候,你哪怕心底不是那麼討厭,卻也會覺得反感,並打算抗拒到底。可一旦那個人忽然改了方式,放低了姿態,告訴你這件事你量力而行吧,不勉強的時候,你卻會非常願意幫他完成這件事,不抗拒,不抵觸,甚至帶了那麼些許的心甘情願。
至少,在看見司南走出來前,我想過讓他去安撫下林梓煢,說三兩句甜言蜜語,陪著林大小姐逛街看場電影,在微博上當著粉絲的面打情罵俏一番。或許這樣,所有人都能得到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
「看來還真是!」司南的聲音一下冷了下來,哼哼道「我就說你蘇大小姐不當鴕鳥逃之夭夭,反倒自發送到槍口來,肯定是為了那個人。蘇莫染,韓東陽對你來說究竟算什麼?!為了他,你就可以肆無忌憚地一次又一次的將我推給別的女人?」Pxxf。
我百口莫辯,抿了抿唇,別過臉去。
我也許該告訴司南,那種想法真的只有一瞬,當我看到他出現在我視線里的那一刻起,我忽然反悔了,不想再將他推給其他人。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樣,看著他和林梓煢故作親密,其實最煎熬的那個是我,因為心會疼,很疼很疼。
「韓東陽……」我說,在許久的沉默後用慎重認真的口吻對他說起「他對我來說,是這輩子最重要的人,是就算付出任何代價都不想背叛辜負的人。」
司南的臉色青黑,已然不能用難看二字來形容。他咬牙切齒地掐住了我的肩膀說「他對你來說就這麼重要?!」
「是!」我抬眸,勇敢迎向了那道憤怒的目光。
「那麼我呢……我對你來說又算什麼?!」他問,情緒激動,眼楮部分因為特殊的妝容顯得妖魅。
沒有想過他會沖口而出這樣的問題,答案明明早在心里,卻一時間覺得遙不可及。
四周的群眾演員和工作人員因為我們的爭執紛紛側目過來,司南卻渾然不顧地加重了捏著我肩膀的力道,目光堅定。
我不語,終是別開了臉。
*****繁華夢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