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羅珍妮吃完飯回到繁年里,服務小妹一臉為難地迎了上來,她先是看了我一眼,而後眼神一轉,怯生生地附耳在羅珍妮耳旁嘀咕了幾句。
羅珍妮立馬不顧一切的往里面沖,口里還不住嚷嚷道「什麼事啊都!她還有臉來!老娘的地盤容得她來撒野!」
我一唬,尚沒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趕忙跟著那服務生一起跑了進去,可還沒走到羅珍妮叉腰站著的地方,我卻停下了腳步。
正前方,一個嘴角帶著微微笑意看著我的正是這幾天鬧得滿城風雨的女主角林梓煢。而她跟前破口大罵的羅珍妮似乎絲毫影響不到她的情緒。
我沒有想過林梓煢還會出現在我面前,還是主動來找我……或者,我想,即便自己不願意承認,之所以會意外,是因為我尚沒有準備好見她。Pxxf。
羅珍妮的嗓門越發的大了起來,整間咖啡店里的客人紛紛側目過來,神色詭異,有些隱約已經認出了林梓煢,四下竊竊私語。
我定了定神,走上前,拉住了羅珍妮,她好不服氣地劈頭沖我低吼「為什麼不讓我好好罵罵,你不吭聲,別人當你好欺負!我羅珍妮不怕,我和你們那個水深不見底的貴圈八竿子打不著,我也不怕她使什麼見不得光的手段!」
我好氣又好笑,這姑娘一急起來,眼紅的緊,翻臉誰都不認的本事倒是厲害的緊。「得,我知道了,我是管不著你,愛罵誰罵誰去,但是你好歹顧顧你賢惠、知性、美麗女老板娘的形象啊,這什麼場合,你看看清楚了。」
這話我說的聲音不大,但相信周圍幾個應該听到的人都能清楚地听見。果然,林梓煢冷哼了一記,換了個妖嬈的姿勢坐了一下,忽而又換了回原先楚楚動人的來。
羅珍妮一瞅又想噴火,我趕忙給一旁的服務員使了個眼色,拉拔著她暫時先離開。
我站在那里,安靜地打量著眼前這個雙腳平放,素顏臉色有些偏白的女子,白圭女圭衫,淺藍色牛仔裙,一雙帆布鞋。乍一看,還以為是一個易碎的玻璃女圭女圭,可沒有人會發現,那一雙蒙了一層風塵的眼楮里,流轉著得意的眼神。
「坐啊!想喝什麼?哦,你瞧我,這是你朋友的店,我倒反客為主起來了。」林梓煢微微笑起說,聲音不大,帶著幾分嬌脆。
我走上前,拉開椅子,在她面前直著腰桿淡然地坐了下來。
在蘇莫染的世界里,能讓我輕易崩潰、淡定不了的人只有一個,而顯然永遠不會是她林大小姐。心里似乎有了底,知道眼前這位不速之客是為何而來。
「謝謝,我剛吃的很飽。」我淡淡然說道,看了一眼她桌前擺著的牛女乃,嘲諷一笑「怎麼,還是習慣在外面喝牛女乃?」
林梓煢本來一直保持的笑容因為我一句話有些閃爍,她眼里劃過一陣惱怒後依然故我地說道「是啊,有時候習慣真是件可怕的事情。比如我方才見到你進來,差點就要沖口而出喊句蘇姐了,後來才想起,你似乎已經被停職調查了。」
林大小姐一句停職調查,勾起了我的笑意。她顯然是有備而來的,我這從韓東陽那出來到現在不過幾個鐘頭的光景,能這麼快就知道我被放大假了,只能說明一點,她在東陽娛樂里有眼線。
「無所謂,本來名字這東西就是用來指代稱呼人的。」我不經意地說「我記得你的藝名,當初還是我翻遍了辭海給你取的,現下看來林小姐用的很是順心。」
「你!」林梓煢是藝名而非本名的事,圈內只寥寥無幾幾個知道,而這事因為太久未被人提及,已經早早被遺忘。是以,當我有意無意揭了她傷疤後,再裝的淡定必然也是要跳腳的。
「你看我,不好意思,這女人年紀一大,記性就不好,我想林小姐也開始深有體會了吧……」我繼續說道,嘴角微微勾起,慢慢地說道「我記得林小姐不過小我個三歲,三十也就是轉眼就到的事。」
「蘇莫染!你個瘋女人,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林梓煢牙咬地甚緊,唇邊有些泛白,眼珠子瞪著我,恨不得將我吃掉。
她說我是瘋女人,話雖不中听,但我想用來形容此刻我的狀態倒也頗貼切。「我是要瘋了,可將我逼到這一步的人,偏偏就是你林梓煢!」我笑著說,明明是一句狠話我卻說的懶洋洋,擺足了腔調。
林梓煢本來氣的鐵青的小臉忽然轉晴,她輕笑出聲,拍了拍手,一邊搖頭一邊說道「佩服佩服!你看,這圈里都到了山窮水盡,萬丈深淵境地還能這般豁達的人物,要我看也就屬你蘇莫染最不簡單。」話鋒一轉,她的臉瞬間變得扭曲起來「我想,等警察來找你談話的時候,你若還能這樣談笑風生,我一定恭恭敬敬再喊一聲蘇姐。」
「蘇姐?」我冷笑「你這聲蘇姐我可擔不起。一聲蘇姐就指著把我送進牢房里,林梓煢,你這算盤會不會打的太響了?!你倒是掂量清楚自己幾斤幾兩了,再說話。」
林梓煢被我的話嗆著,她氣的全身發抖,拿起桌前的牛女乃猛的喝了一大口,而後說道「蘇莫染,你得意不了多久了!我告訴你,今天只是開始,我在醫院說過的,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我的心一滯,忽然覺得可笑至極。本來只是藏在心底的揣測因為她的一句話得到了最直接的證實--這一切,那一場醉酒侵犯全是林梓煢故意策劃好的!所以她才會幸好沒被強佔了清白,所以劉明光會突然反咬我一口,所以……陳平才是這個局背後真正的操縱者。
我笑了起來,肆無忌憚地大笑,惹得周圍的目光再次聚焦。
我說「林梓煢,你贏了。我蘇莫染必須承認玩手段玩狠終究還是玩不過你。」
林梓煢沒有說話,像是極力在克制著自己的情緒,我知道,她必須扮演好一個楚楚可憐的受害者角色,特別是在這樣的大庭廣眾之下。
而我,已不需要有任何渲染,早已經是惡姑婆、壞女人的形象。
「林梓煢,我只問你一個問題。」我忽然開口問,「那晚,殺青宴那晚你是真醉還是裝醉。」
她一愣,顯然沒有想到我會在乎這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半醉半醒吧……」她說「要想騙過你,不喝酒是不行的!陳平說的對,你太聰明,是個厲害的角色,偏偏對我又太了解,知根知底的了解。要想讓你上鉤入局,只能從你的弱點下手。」
「弱點?」我好笑。
「怎麼?連自己的弱點也不知道?」林梓煢的神情故意夸大,一副甚是吃驚的模樣,然後洋洋得意起來「無所不能的蘇大經紀人,卻連自己的致命弱點都不知道,倒也新鮮。我倒是可以大方些告訴你,蘇莫染,你有兩個致命的弱點,一個是心太軟,一個則是司南。」
林大小姐說的振振有詞,我卻無言以對。或者她是對的,就好像我了解她一樣,她也是曾經和我最親近的人,自然輕而易舉看清楚了我的弱點所在。
我笑了,然後站了起身。我說「謝謝林小姐告知,不用謝之類的話就免了,听了也虛偽。林梓煢,如果你今天來是來炫耀你的勝利的話,那麼我願意承認自己輸了。但,有一點你必須搞清楚,我不是輸在自己的弱點上,而是輸在你對自己的絕情上。幾里里有。
如果一個女人連自己的清白廉恥都可以當做籌碼設局,親生骨肉都可以輕而易舉地舍去,幾年的感情可以說拋棄就拋棄,那麼抱歉,我蘇莫染做不到,所以你贏了。
只是,這一出精心設計的局,到底會有怎樣的結果誰也說不準。是真的如你所料,還是出乎我們的意料,我拭目以待!」
這番話說完,其實幾乎用去了我全部的力氣,強撐著和她掐嘴,全然憑著的是不服輸的拗勁。我怎麼也不願相信,這一切,竟只是一個陷阱,一個為了報復我的陷阱。
我定定地看著她,那個我看著成長的小姑娘,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變成現在這個可怕的模樣?是從我逼著她學會喝牛女乃,在眾人面前保持玉女形象開始?還是從我不顧她的堅持,用合約和前途壓迫她接受了新的名字,新的身份,新的自己開始?或者,是從我沒有阻止韓東陽的險棋,默許她到牢里看望殺人嫌疑犯她被嚇哭開始的,她就和我漸行漸遠,以至于後來她會跟了陳平,在全公司上下狠狠地給了我一個下馬威後,還是選擇了離開。
我想我已經找不到答案了,那個從前跟在我身邊蹦跳著喊蘇姐,絮絮叨叨說著少女心思的林梓煢不見了,真的再也不見了。
眼前,對我得意笑著的世故女人,我想我已經不再認識。
漠然轉身,帶著最後的驕傲,我邁開腳步緩緩離去,留下林梓煢一臉呆愣地坐在原地。
繁年里依依呀呀地唱著一首百轉千回的哀歌
如果你還住在那樓上
晚餐是否又放到冰涼
那些相依為命的時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