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一個人不難,難的是彼此相愛
司南說不要我,不喜歡我,我卻認定好了,一門心思的想要和他在一起。
在我看來,要想得到司南,其實並不是一件太過復雜的事情,只要將一些障礙清除了,將他永遠留在我的身邊,日子一久,不怕他不將我放在心尖尖上。
十九歲的思想也許總是太過簡單,簡單到理所當然的覺得只要以愛的名義,就可以做任何的事情,哪怕是搶奪別人的愛情,拆散一段也許仍很美好的感情。在我看來,林曉雅除了長相上勉強過的去之外,不過是小戶人家的女兒,配不上司南的。
而,司家要想東山再起,不過是等風頭過了,爺爺一兩句的意思。只有我才是能幫司南一把,又全心全意愛著他的人。
打定了一切主意後,我開始不斷的接近司南,像無尾熊一樣纏著他。只要他單獨出門,我就懷疑是和林曉雅在約會,便想盡一切法子阻擋他出門,就連暖暖那個小丫頭都被我拿來當擋箭牌,爺爺雖不清楚我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但他終是寵著我,便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任由我胡鬧。
司南的臉色越發的難看起來,對他來說,寄人籬下本來就受夠了委屈,而我這樣變本加厲的限制他的出入,不斷要他接受我一次又一次的告白,更是把脾氣和底線逼到了極端。他曾面無表情地告訴我,他不會喜歡我,永遠不可能和我在一起的,讓我趁早對他死了這份心思。
他的話很傷人,可我卻寧願選擇無視。蘇家人都不是輕易服輸的性格,更何況,在我看來,我能看上他,是他的榮幸,損失和犧牲更多的那個人明明是我。
年少輕狂的時候,總是將自己擺在了世界的中心,總認為全世界都得圍著自己轉。可後來才知道,你絕對不會是世界的中心,哪怕你擁有了你覺得足夠多的資本,到最後不過是個可笑的配角,做足了讓別人笑話的戲碼。
回想起來,我和司南的第二場大雨是在即將二十歲那年的冬天。那一日,司南遲遲未歸,我和爺爺在飯桌上等到了菜涼,也不見他的蹤影。爺爺沉默地讓張嫂開了飯,我的心揪在一塊,沒吃幾口就借口出去透氣,拿著把雨傘就出了門。
彼時天已經陰沉沉的,一場即將如期而至的傾盆大雨眼見著就要下下來了。心里七上八下的已經整整一個下午,此刻越發的亂糟糟起來。隱隱有預感,今天的暴風雨會比往日都來的更加猛烈。
我站在別院前面的薔薇牆上,新種的薔薇長勢喜人,一株株爬藤而上,青綠一片。只是遲遲沒有要開花的跡象。薔薇是半年前種下的,只因為我無意中听到司南提起,那個林曉雅最鐘愛的花是白薔薇。我本來是不喜歡種花的,哪怕爺爺每日耐著性子在伺候這他那些各種珍惜品種的鈴蘭,我從來都不願插手搭理,便是給那些嬌貴的鈴蘭澆澆水,也都不曾感興趣過。爺爺每次總搖頭失笑說我是個野丫頭,養花逗鳥這種修身養性的愛好著實不適合我。可誰曾想呢,為了他,為了能靠近他一點點,我擰了性子想要為他種一牆薔薇。只因為我知道,她喜歡的,司南就喜歡,而司南喜歡的,我也會努力學著喜歡。
所以我在院子的牆角種滿了白薔薇,期待著有一天它們悉數開放時,司南能站在那里,靜靜欣賞,默默懷念的模樣,那樣也許是一種補償,一種我為今天做的所有事,犯下所有錯的補償。
深藍的夜幕里雷電作響的越發密集,我拽著傘,有些害怕。
打小母親就不曾陪在我身邊,每逢打雷下雨的時候,我總是習慣這一個人藏在被窩里,塞上耳朵,閉上眼楮。現在即便長大了,看見閃電劃破天際,總會下意識地縮起肩膀,瑟瑟抖一抖。
「司南!」睜眼,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的欣喜遠比害怕電閃雷鳴來的快,我綻起最美的微笑來,朝他快步走去,卻在看清了那一張冷漠異常的臉後,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
「你……回來了啊。今天好像很晚,爺爺念叨你一晚上了,你不知道張嫂做了兩道你最喜歡的菜,想等你回來一起吃的,爺爺現在一定很無聊地在書房看那些老古董,你趕緊去吃飯,好陪他老人家解解悶……」
「蘇莫染,為什麼?」他問我為什麼,一句話打斷了我絮絮叨叨掩蓋心虛的長篇大論。司南的問題,我回答不上來,他的為什麼里有我痴痴付出的真心。
我不再說話,定定地低頭數著腳邊的小石子,一只手不自覺的開始捋袖口。這是自從遇見司南後才有的習慣,我的慌張和不安、妥協和不平都只能通過這些微不足道的小動作來掩蓋。
我不會忘記,那個男人在天空閃過一道白光時深深看我的那一眼,眼里的憎恨是那麼的明顯。曾幾何時,我再也沒能從那一雙眼楮里找到其他的色彩,哪怕是一絲淡淡的微笑。
他總是將我拒之千里之外,哪怕我已經賭上了全部的尊嚴和感情想要得到他一個微笑,一個在意的眼神,一次義無反顧的轉身。
人說,先陷入愛情的人,總是最被動的那一個,愛得深,傷的亦深。
大雨開始傾盆而下,他站在我三步遠的位置,忽然仰頭大笑起來,笑聲中帶著悲愴和寂寞,我沒有抬頭,牙齒咬著下唇,有了深深的痕跡,兩只手抓著傘柄越發的緊了起來。
忽而,司南轉身大步朝胡同外走去,好像決絕著要走出我蘇莫染的世界一般。那一刻,我是真的慌了,丟下雨傘,任雨澆淋我周身,也想要拉住那個男人的手,不放開。
「你要去哪里?!」我的聲音撕裂,扯著嗓子大聲質問。
「我要去哪里?」司南冷笑地轉身,淡淡瞥了一眼比他矮了一個頭的我後,一字一句地說道「離開這里,離開有你的地方,離開這個可怕的蘇家!這樣的答案,不知蘇大小姐是否滿意了。」
「司南,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別離開……別離開我!」我帶著幾分哭腔地哀求,雙手抓牢了他的衣袖,就好像溺水者抓著救生圈一樣。我害怕,害怕真的就此失去他,我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和他一起看薔薇盛開,沒來得及和他一起到海邊看潮起潮落,來不及告訴他,蘇莫染真的很愛很愛司南,願意付出一切代價的愛著。
司南沒有回頭,用力甩開我,毅然轉身離開,我一個措手不及向後踉蹌了兩步,神情有些呆滯恍惚起來。
「司南,你敢踏出這條胡同試試!」我听見自己緩緩開口,聲音冷卻尖銳。一把抹去眼角的雨水,我厲聲說道「你走啊,有本事你就繼續往前走!但我不敢保證你的那個林曉雅是不是也能像你這樣安穩舒坦地離開。」zVXC。
這是威脅,卻也是我最後的籌碼,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情緒充斥全身,那一刻,我的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留住他!
是的,今日的司南之所以會如此的憤怒,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我,是因為我求爺爺出面,給了那林曉雅一筆錢,讓她馬上和司南分手,離開中國,五年內不準回來。
我沒打算偷偷模模地做這件事,蘇家大小姐的傲然讓我不願做那些背後捅人一刀子的齷蹉事。所以我帶著錢光明正大的去找了林曉雅,在我看來,林曉雅若是猶豫了後,終是收下了那筆數額不小的錢,無形中就恰好證明她根本沒有資格愛司南。
她的愛和我的相比,太淺薄,太不堅定。
我沒有告訴司南,這其實也是我最後的試探,至少我是用這樣的理由說服了爺爺的。我告訴爺爺,如果林曉雅沒有收下這筆錢,沒有答應我們的要求,就證明她是真的愛著司南的,那麼我願意退出,不再做無謂的掙扎,不會再作踐自己只為了等一個等不到的男人。
可,如果她接受了,那麼一切不言而喻,我還是有機會等到司南的心的。我說,斬釘截鐵地說道,爺爺,我愛司南,從來沒有如此堅定地過自己的想法。我對司南的感情是認真的,永不後悔。
我說了永不後悔四個現在看來頗矯情的四個字,可那時,我在說的時候臉上表情淡然中透著鎮定和固執。爺爺後來告訴我,那一刻,他好像看見了當年的自己,義無反顧的樣子。所以他點頭,默許了。當然,也因為他覺得司家小子只要放下了心結,真心喜歡上他的孫女的話,一定會給她幸福的。沒樣讓里。
「蘇莫染,你知道這樣做,只能讓我更恨你。」司南停下了繼續向前走的腳步,卻沒有轉過身來。他的聲音穿過雨水斷斷續續,卻足夠讓我心碎。
恨?我忽然想大笑。為什麼我放棄了一切證明了她的愛不過爾爾後,卻只換來了他的一句恨。無所謂,反正我在司南的眼里早已經是一個蠻狠、不折手段的大小姐了。只要他不離開,我會有一生的時間去證明我蘇莫染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女子。
「好啊,恨吧!想恨就恨吧!」我沖著他喊,「但是,司南,你給我听好了,不管你恨我還是愛她,你都得在我身邊,我都要嫁給你,做你司南的新娘,一輩子!」
那一場雨,整整下了三天三夜,海水潮起潮落,我和他冷戰了三天,終以司南的妥協告終。
也許,從某種意義來說,那算不上妥協,只是一種無可奈何的沉默。我讓爺爺出面退了林曉雅的學籍,卻遲遲讓警衛官不為她將國外的簽證辦好。這一步棋,死死掐住了司南的喉嚨,讓他沒有退路。後來,隱約听說,林曉雅哭著求了司南,而那一天,司南回來慘白著一張臉,只對我說了三個字。
你贏了。
我知道,他們終究會妥協的。只是,當他真的為了她,為了那個林曉雅,放棄了一輩子的幸福的時候。那一刻,我忽然笑不出來了,有一種透心的悲涼從腳底升起。
有時候,我在想,那時候這樣不折手段的得到一個不屬于自己的男人,是不是真的做錯了。可是,如果我沒有這麼做,而是任由司南漸行漸遠地走出我的世界,我又會不會在幾年後驀然回首的時候,追悔莫及呢。
爺爺說過,蘇家的女兒是不服輸的。哪怕到了最後,明知道已經一敗涂地也要微笑著將路走完,走下去。
于是,即便知道司南是不情願答應這一段婚姻的,我仍是歡天喜地地張羅了起來。
為這場我夢中的婚禮,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徹夜不眠畫了一張婚紗設計圖。從小我的夢想就是做一個服裝設計師,讓我的家人朋友都能穿上我為他們設計的衣服。
父親在听到我的夢想的時候,皺了皺眉,母親卻連連搖頭。作為一個城市的高層領導的女兒,夢想不是從商也非從政,而是想要踏足時尚圈,做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設計師,對他們二老來說委實覺得不可思議。
可爺爺卻听了之後樂呵呵地笑了。他說,小染,想做的事情就努力去做,不要將來讓自己後悔。你還年輕,就應該肆意地去奔去闖,你放心,闖累了,爺爺啊,永遠是你的靠山,等你回來。
所以,當爺爺拿到我親手為自己畫的婚紗後,贊許地笑了。他派了人連夜將圖紙送去了巴黎,請那里的知名裁縫親自操刀為我縫制。因為這一場婚姻決定草率,一切都顯得如此的倉促。
司南提出,不要大肆的張揚辦酒,畢竟他的父母出事才不到一年的光景,他不想別人拿這件事當由頭,讓父母受委屈。我對這點雖然認同,也微笑勉強點頭答應了,卻終有些小小的遺憾。
畢竟,在那個時候,二十歲的蘇莫染的認知里,婚禮是一輩子就一次的事情。哪個女人不期待一場浪漫盛大且溫馨的婚禮呢?
爺爺卻說,魚和熊掌不能兼得。小兩口過日子幸福不幸福,是需要一輩子的時間去證明的,而不是靠一場用金錢和物質堆砌而成的華麗婚禮。
那時候的我不懂,為此悶悶不樂了好久,總覺得是爺爺過于小心,甚至于連爺爺越發糟糕的臉色都沒有留意到。
後來我想,如果十九歲那一年不後悔遇見一個叫司南的少年,二十歲不後悔用盡手段嫁給他的話,那麼我唯一的後悔,沒有在蘇老爺子有限的晚年里,好好的孝順他,听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