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韓總向來處事果斷，曾幾何時需要我這個即將離職的總監給你建議了？」
韓東陽朝我走來，白薔薇迎著光有些晃眼。他是如何得知我喜歡白薔薇的，我想自己已經無從得知，也不再在乎了。從容地接過花，欣喜地埋進了淡淡的芬芳中，輕輕嗅了一下，忽然覺得很滿足。
有什麼不如意的呢？我有這樣仗義好的朋友，有為我打架的閨蜜，有一群義無反顧選擇相信的下屬，還有一個人，雖然他可能已經不再屬于我，或者從來就不曾屬于過，但至少，他曾為我著想過，妥協過，掙扎過，也在別人以我為威脅時，他也曾試圖保護我，努力過。這些，對我來說已然足夠，哪怕現在，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卻不在我身邊，哪怕那個別人是他念念不忘的初戀，哪怕此刻的我，沒出息的，仍想和他認認真真地說一句再見，再也不見。
「走吧，大家都在等你了。」韓東陽看出了我低落的情緒，一把攬過我的腰，低聲溫柔地說道。「開心點，今天可是你的主場，你是真真正正的女主角。」
我抬頭，揚起一抹笑來看向了他和一旁猶抹著淚花的文茜，微微點頭。
是了，該開心笑著離開的，盡管已經狼狽不堪，卻仍希望很多年後，他們大紅大紫，或者小有成就的時候，偶爾能記得我，一個半路撤退，無緣和他們一起見證成功喜悅，一起走過風雨的小經紀人。
歡送會是在頂樓會議室里辦的，很簡單，也正如韓東陽一早承諾我的低調。來的人全是我再熟悉不過的－－周沛沛、周齊、文茜還有前台秘書之類曾跟在我身邊做事過的同事。他們見我跟著韓東陽走進來，顯然一副很很驚訝的表情。
「怎麼？你們韓總至今還在做保密工作？」我捧著花，笑著調侃一旁的韓東陽。
韓東陽有些微赧，輕咳了一聲才開了口「那個，今天把大家叫到這里，其實是有件事要宣布。你們的蘇總監，可能需要出國進修一段時間，所以這期間的經紀人及助理工作將由文茜代理，稍後我還會再指派一個新的經紀人助理跟進。」
韓東陽的話一出，現場的每個人表情各異。文茜因著早先已經知道了，所以倒沒有太大的反應，加上臨時上任，難免有些別扭，便沒有說話，在一旁沉默著。周沛沛微楞，似乎這樣的一個決定是她意料之外的，而最讓我想不透的是，她竟然在晃過神來後，第一時間轉頭過去看向了與她並肩站著的周齊，而非如我想象中的抹著幾把眼淚花子朝我撲來。
至于，周齊，他似乎早就料到了會是這樣的結果，只有眉角微微蹙起，眼睫毛微微扇動了幾下後便一臉沉默地盯著我。
現場莫名沉默下來的氣氛委實讓我覺得不知所措，全身上下因為被太多道眼神注視而倍感不舒服起來。我抿了抿唇，忽然笑起說道「大家別這樣，其實對我來講，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也是我夢想很久的事情了。我想你們肯定都知道，我大學沒讀完就出來工作了。」我挑眉，笑意加深，帶著幾分玩笑幾分自嘲繼續說道「那時候，我常躲在衛生間里听到大家議論紛紛，說我靠關系才進公司的，說我和你們韓總之間有不正當的關系。當然了，後來還真和他有了一段不正當的關系。」
我扭頭看向了韓東陽，眉眼含笑，他亦轉頭看向了我，眼神深邃。「不過，幸好我們及時結束了那一段不正當關系，所以我今天才能挺著胸脯說雖然我蘇莫染沒有學歷，也不曾靠關系，但做的一點也不比別人差。因為，因為你們讓我很有成就感，沒有你們，就沒有今天的蘇莫染。所以，你們韓總說這是一場小小的歡送會，我卻覺得這卻是一次感謝會，讓我有機會，好好的和在場的每一個人道一聲謝。」
「蘇姐……」文茜在一旁眼淚又要止不住了，一把挽住了我的手臂，她說「是我們該謝謝你。別人我不知道，但如果當初不是你帶著我，一路手把手地教，我今天絕對不可能站在這個位置。」
「是啊，蘇姐。」周沛沛站了出來，她朝我走來，眼眶微微泛紅，她說「我也是……我一輩子也忘不掉你在錄影棚里和我說的那些話，你為我的歌版權問題忙碌焦急，你跟著我沒日沒夜的跑通告，為我爭取最好的機會。如果沒有你，我不可能第一張專輯就小有成就……可是，你就這麼離開了，我的下一張專輯怎麼辦？誰還會在我死腦筋的時候，出來一下將我敲醒？蘇姐……你能不能不要走？我不想你走……」
周沛沛賴在我懷里撒嬌，我微微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自然而然地看向了唯一還沒有說話的周齊。
他看著我的眼神沉寂，帶著幾縷空洞。我忽然有些不敢面對這樣的目光，好像一切都無法再隱藏，無法躲避。
我故意高聲說道「怎麼著，周齊，你就沒有什麼話和我說的？」
「沒有。」他說，斬釘截鐵中，透著淡定。
我微楞，韓東陽似乎也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出。我們詫異對視，而後韓東陽開了腔，他走到周齊身邊，拍了一記他肩膀圓場說道「小伙子嘛，難免有點怕羞。沒事，沒話說就等你蘇姐從英國學成歸來了再好好敘舊。咱們來日方長不是？」
周齊沒有回答，全然不顧老板大人為他鋪的台階。他依舊定定地看著我，「你要去多久？」他問，聲音清淡。
我壓下心底的愕然和些許的不安，淡淡笑道「說不準，你知道的，我底子不好，萬一教授不讓我過，三五年的課程也不定就能按時學完。這都搭上前途命運去留學了，要是再兩手空空而歸，我怕是一輩子都要抬不起頭來了。」
本是一句稀松平常的玩笑話，卻惹得會議室內有一陣鴉雀無聲起來。
我哭笑不得地看著兩個黏著不放的小姑娘臉上哭的稀里嘩啦的妝，板著臉故意厲聲說道「看看你們都是什麼樣！跟個小花貓似的。沛沛，文茜好歹是做幕後的，你是歌手，必須時刻保持最好的狀態。你自己也知道看新聞報道，說哪個明星走路打哈欠，或者摳鼻孔了沒形象，那麼你就更應該引以為戒。
還有你，都要當經紀人，終于擺月兌助理兩個字的人了，還一副小姑娘的模樣，將來怎麼管理藝人，怎麼讓他們听你的，服你？！都趕緊的跟我一起去洗手間，把自己折騰干淨！你們韓總說的，今天我還是蘇總監，還是有權利嗦一番的。」
倆小姑娘被我一說，唬的趕忙收起了眼淚，兩人相視一笑，架著我就朝洗手間去。他們說，每一次我總是在洗手間外等著他們換衣服出來，哪怕是最後一次，也希望能一走出來，就看到我，那個讓他們莫名心安的人。
我沒有拒絕，大抵天底下沒有誰能拒絕最後一次。
我站在洗手間外，看著她們挽著手進去，對著化妝鏡忙碌地補妝清洗，嘴角不自覺掛起了一抹笑來，但我不願承認，這笑里透著寂寞。zVXC。
「這下你滿意了？」身後忽然傳來一道女人的聲音，不陌生，卻有點耳生。我下意識回頭看去，是林梓煢。
我怎麼也想不到會在東陽娛樂的頂層會議室外見到林梓煢。
「你怎麼會在這里？」我問，聲音透著一絲不安和憐憫。
此刻站在我眼前的女人，骨瘦如柴，不過半個月的時間，暴瘦到了這個境地。我忽然明白過來文茜口中她過的並不好是什麼意思了。她穿著黑色的長裙，上身是一件白色的簡單T恤，頭發披散下來，沒有化妝。
「我听說今天要開歡送會。」林梓煢說，目光空洞「我覺得自己有必要也來送一送蘇大經紀人。」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出去一陣子，真沒想到弄這麼大架勢的。」我淡淡地說，盡量不讓自己的視線再在她的身上逗留。
「蘇姐，還記得我當初跟你的時候，東陽娛樂不過剛起步。你許諾了很多美好的明天給我，我才答應簽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的。想想真快，一轉眼幾年後，你成了金牌經紀人，而我也算小有名氣。」林梓煢繼續說道，語調平穩，讓人听不出起伏。
我知道，今天她絕非來和我回憶當初這麼簡單的。她蘇周間。
我不動聲色地接過話茬說道「是啊，時間真快，我們都已經不再年輕。」
「是麼？我以為蒼老只是我一個人的事情！」林梓煢忽然眼神一厲朝我直射過來，「這些年，你過的順風順水，有偌大的公司做背景，給你撐腰，有韓東陽在背後為你善後。而我呢？你看了那些照片了吧？哈，我就是這麼一步步走來的，用青春祭奠，用身體做代價走到今天的。」
一時間，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沉默以對。
「即便如此，我也沒有恨過你，沒有怪過你。可是，你呢！你為什麼處處要和我作對！我和陳平在一起，你就當做籌碼威脅我，我愛的男人，你卻不願意放手！現在……好了！你滿意了！蘇莫染，你應該滿意了吧！我的演藝生涯就這麼毀了，晨光那老禿驢要和我解約！他還要我賠幾百萬的狗屁損失！」林梓煢在哭，我卻仿佛從她的眼淚里看見了點點血光。
我沒有想過她會淪落到今天這般境地的，心里頓時苦澀難堪起來。
*****繁華夢燼******
二更送上，另外，凌晨更新不了，明早或者中午時間更新，親們晚上別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