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小染，有些日子沒見了，你看你，就是不知道照顧自己，又瘦了一圈，你說這讓我如何和蘇老爺子交代？！」老李見到我便忍不住嘮叨起來，順道也看了一眼司南，然後小聲說道「連你這臭小子也憔悴了，這都什麼事啊，要怪就怪那些多嘴的記者，你說，好端端的去爆料人家的家務事做什麼？！再說了，很多事情都過那麼多年了，這麼寫他們到底能得到什麼好處！」
老李性格直爽，想來早前也听聞，甚至親眼瞅見了那篇報道。我有些尷尬，卻終是開口說道「李叔，沒事的。娛樂圈就是這樣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沒人會真當回事。」
「當初蘇老爺子就不喜歡那個浮夸的圈子，現在倒好，你們一個兩個的都齊刷刷地往里面鑽。」老李老大不高興，他和爺爺都不待見那個圈子。
司南依舊保持沉默，他的眼神飄忽，不知道在想什麼。我只得上前挽過老李朝里屋走去，「李叔……」
「得了，我這老頭子也懶得嘮叨你們了。你啊，難得來，我一定要下廚給你煮些好吃的。」老李笑眯眯拍了拍我的手，而後轉身就要去廚房，忽然，他頓了頓腳步，回過頭來問我「你和司南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微楞，沒想到老李會突然問起。「朋友，普通朋友。」zVXC。
老李听到這個答案似乎有些失望，很久之後才常常地哦了一聲。我本以為他便只是一問，不過是長輩的一種關切罷了，畢竟感情這回事勉強不得，也不是外人能插手左右的。爺爺當年都選擇了讓我和司南自己處理，無非就是看透了這一點。
不曾想，老李竟折返了回來，朝外看了一眼，窗外，暖暖那小丫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拿了一大疊的五顏六色的小本子，正纏著司南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要簽名。從我的角度看去，司南的側臉柔和，嘴角微微勾起，那一幕很是溫馨。
老李輕咳了一聲緩緩開了口，他說「小染，方便和李叔聊上一嘴麼？」
我輕輕點頭。
老李坐了下來，先是常常嘆息了一口氣，然後才說道「沒想到你和司南最後還是走到了這一步。我本以為這一次，你們都不會再錯過彼此了。」
我笑了笑，故作輕松地說道「李叔，我知道你為我好，但感情這種事情是勉強不得了。我和他」我頓了頓，看了窗外的司南一眼，才怔然地繼續說道「我和他之間，有太多的誤會，也有太多的錯過，能成為普通朋友，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怎麼能是普通朋友呢？你這丫頭明明自打二十歲見到那臭小子的時候就說非他不嫁，我看你上回來這的眼神，明明還是愛著他的。」老李大嗓門一開，猛拍了一記他的膝蓋，一副扼腕不已的模樣。
我失笑地拿起一旁的茶具為他斟了一杯茶，水微涼，茶葉碧青著在杯子里，甚是清雅。
我說「是啊，我愛他，可人家不愛我，我又能怎麼辦？」這本是我搪塞老李的一句玩笑話，雖然說的幾近一半是事實，他確實不愛我，但我卻不準備在一個長輩面前訴苦說那些早已經改變不了什麼的東西。
誰知道老李一听我的話，一把就將茶杯放了下來，一臉疑惑且恍然大悟地抓起了我的手，很是激動地說道「誰說那臭小子不喜歡你了？！那臭小子自個說的？！該！該他今天這一副憔悴的模樣。」
老李的話，我委實听不懂。
只听得他繼續說道「小染，李叔可曾和你說過半句假話，打過半句妄言？」
我搖頭，李叔雖是廚子世家出身，但因為在大院里呆了很長一段時間，且之後又跟在爺爺身邊，燻陶了不少軍人鏗鏘、說一不二的習性，倒也是一個鐵錚錚的漢子。
「那李叔如果告訴你，外面那個臭小子其實也是愛你的，而且愛你很久了，你可相信？」
李叔的話就好像一句在本來波瀾不驚的平靜海面上投下了一顆小石子，泛起了陣陣漣漪。他說司南也是愛我的，現如今我想我還是願意相信幾分的，可愛我很久了……我卻不敢相信。
「怎麼可能……他，不是恨我好多年麼？這些都是他自己親口說的。」我有些好笑地反駁，眼神卻再次不自覺地飄向了窗外。暖暖不知何時已經鑽到了他的懷里，司南正握著她的手，似乎在教她寫些什麼。
司南的笑太扎眼，我很少見到。
「咳，他就一嘴硬心軟的人。我想很多事那臭小子一定沒有和你說。」老李一副恍然大悟，老神在在地點了一根中華煙，自顧自地吸了一口，他說「蘇老爺子去了之後，你們老蘇家又被查封，你又忽然有一天就這麼消失不見了。那時候，暮春齋的遭遇也好不到哪里去。從前人人都來捧場，給面無非也是看著蘇老爺子的面子，你知道的，人都是現實可憎的，情面不在了，不說雪中送炭，倒還要倒打一耙，雪上加霜。
那時候，這暮春齋眼見著支撐不了幾年了，我甚至都以為要帶著暖暖露宿街頭，正一籌莫展的時候，諾，外面那個人出現了。」
老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看著我，看著我驚疑不定的表情，咧嘴笑了起來「丫頭，這暮春齋的主人現如今可不是我，而是他。當年是司南不知從哪里弄來了一大筆錢，救了一把，硬是把就要倒的暮春齋給救了回來。他本來不要我送他的股份的，可我卻說這人情，我們老李家要不起，我告訴他，別以為可以用這麼些鈔票就可以糊弄我！在最困難的時候拋棄你，結果弄的你不知所蹤這筆賬我還是要代替蘇老爺子同他好生算一算。」
「他……出錢幫了你們？」我覺得問話都變得有些艱難。這些，這麼多年我全然未知。誠然，老蘇家倒了，那些本來依靠著爺爺的威信存活的人們必然也會跟著遭殃，暮春齋會一度在風雨中飄搖是預料之中的事。
可那時候的蘇莫染卻不會想到這些，那時候，我只沉浸在了自己痛苦的世界里，甚至想過就這麼了結自己的生命，到另一個世界和爺爺團聚。
是他，竟然會是司南，出手幫了李叔他們一把，原來這也就是為何暖暖為何會和司南如此的親密，甚至有了一股當初對我的依賴，而李叔，雖然句句都在罵他臭小子，可偏理關心，甚至為他說情卻表現的那麼地明顯。
「要我說，司南那小子，什麼都好，就是嘴巴硬，性格冷。」李叔說道，帶著幾分感慨「後來，我們便和他越走越近，他每個月都會來我這坐坐，也不說話，暖暖那時候被他嚇哭多少回都不知道。我當時也納悶，後來還是暖暖跑來告訴我，她說司南哥哥沒回從這里出去總要到別院門前站一站，有時候幾分鐘就走了，有時候卻要呆上半下午。」
我覺得頭有些發麻，好像李叔說的這些，早已經超過我能承受的範圍，心里更是百轉千回，翻江倒海起來。我從來不知道這些，他從重逢至今也只字未提。
「他……」我澀然地開口，目光微動「他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還不知道他的個性？我常在想，若是蘇老爺子能活的久一點，也許你們早就打開心扉在一起了，那麼老爺子走的時候也不會帶著擔心和遺憾了。」老李說道，他站起身來，蹣跚著朝外走著。
「哦，對了，丫頭，你知道司南五年前為何要入那個魚龍混雜的圈子麼？」
我怔怔然地搖了搖頭，只听得老李滿是感喟地低聲說道「唉，還是為了你……丫頭，把你弄丟了，一直以來是我的心病，我日夜牽掛著你，就擔心你出了什麼意外，我如何向你父母，向蘇老爺子交代。那個臭小子，答應幫我找到你，這一答應下來就是一年又一年，偏偏還沒有你的消息。
我記得，忽然有一天他過來告訴我，找到你了，在電視上偶然在某個女明星邊上見到的。但他說不能確定，讓我寬心，給他時間，終有一日，會將你帶回來的。」
老李走了，我的世界卻變得模糊起來。我本以為在別院將一切都揭開，我和他可以重新回到各自的軌道上，不再蹉跎歲月地找尋幸福。我甚至以為自己是大度的，大度到放過了那個害我家破敗落，還我父母死後還要差點蒙冤的罪魁禍首，可現在，那樣的感覺變得可笑而微妙，我甚至已經不知道對這個男人，究竟是感動多一點，還是怨恨多一點，是愛多一點，還是恨多一點了。
「蘇姐姐，你看你看！司南哥哥教我學會了他的簽名，他說以後我就可以全權代表他給別的同學簽名了！」暖暖一臉興奮地沖了進來，撲在我的膝蓋上，將一張寫滿了司南名字的紙張高高舉起，她的身後跟著是滿臉溫柔的司南。
那一瞬，我抬頭看向他，目光流轉，竟無語凝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