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小餐館子里沒有然後。
我們在彼此纏繞的視線里逐漸清楚，我不知道司南看著我，漸漸靠近，直到近到鼻尖觸踫彼此的時候，心里在想什麼，是以，我也不知道，當他的視線漸漸游離，困住我的手漸漸松下的時候，心里又在想些什麼。
但我卻清楚我的心里在想的每一幀畫面。從痛苦的到曾經溫暖的，再從曾經溫暖的到那些恨和折磨。
最後，他徒然地松開手，沒有再說一句話地轉身離開。
直到很久之後，那一抹離開時落寞的背影都深深存在了我的記憶中，抹不去。然而，我不願承認的是，那一抹記憶伴隨的飛快的心跳，是這個男人每一次帶于我的悸動。
十二年前是，十年前是，而如今亦然。
因為來時司南正在趕通告，便沒有自己開車，同文茜一道搭的公司保姆車來的。文茜早已經同韓東陽離開，所以，幾乎我和他沒有選擇地在同一個閉塞的車內空間里繼續相處。
有時候會覺得老天爺是喜歡和我開玩笑的，越是不想看見，越是不願面對的人和事，偏偏就要硬生生赤果果地擺在你跟前，讓你無法逃避。
司南喝了不少酒，一臉倦意地坐在了副駕駛位上，身上的安全帶自己半扣著，單手撐著車窗邊緣，閉目養神。
我發動車子，半晌嘆息一聲，終是探身過去幫他將安全帶系好。
「蘇莫染，這是你對我的懲罰？」司南說，他依舊閉著眼楮。
我怔然，手上的動作一抖，安全帶倒安然扣下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司南，你別這樣，我們就這樣做普通朋友好麼？我們誰也不欠著誰了，就應該學會徹底放下。」我掩蓋下滿月復的心酸，狠心說道。
他的眼楮猛地睜開，定定地看了我半晌，而後又閉上，嘴角明明勾起卻帶著濃濃的苦澀。
「放下？！那你呢，你徹底放下了麼？」他問。子自事里。
我沉默不語，別開臉去，下意識地踩下了油門，緩緩開動了車子。
司南問我是否已經徹底放下，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我們太了解彼此，在將近半輩子的糾纏中，早已經深入彼此的骨髓中。放下二字，說來容易，做起來卻很難。車子一路朝郊外開去，中途小K來了電話，我因為正趕上紅綠燈交換，身後不少車子催著開動，一听到電話鈴聲響起動作難免慌亂了起來。
一只修長的手，忽而將我的包拉鏈輕輕拉開，從里面拿出了正在作響的手機，輕輕摁下了接听鍵，而後放在了我的耳邊。zVXC。
我發愣地看著眼前這個明明上一秒還在閉目養神的男人熟練動作，心里感嘆著原來司南卻也有如此溫柔體貼的時候……也許，他向來是這樣的男子，只是擅長用冷漠來武裝自己，否則那一年，他不會陪在我身邊，共同挨過了家人的生離死別，否則那一年，他也不會因為我酒醉無意的一通電話，就風塵僕僕而來，為我保留好值得紀念的每一件東西，否則這些年，他不會總比我更早到爺爺的墓前，放一束老爺子最喜歡的鈴蘭，也不會幫著暮春齋在風雨飄搖中活了下來。
司南淡淡地說「專心開車，看著我做什麼？你那麼不願意再和我有任何糾葛，想來是不會希望和我一起共赴黃泉的。」
說完，他自己自嘲一笑，手依然為我舉著手機，視線卻看向了遠方。
「蘇姐，周齊有和你聯系過麼？」電話是小K掛來的，口氣有些焦急。話筒有些泄音，耳畔的手機在听到周齊兩個字的時候，幾不可察地抖了一抖。
「沒有，怎麼？他到現在還沒有回去？」我的心一緊。
「我已經到家附近都找過了，沒有看見他的影子，掛他電話又關機……蘇姐，你說該不會有什麼事吧？」小K的話越發小聲，他自己都不敢繼續說下去了。
「不會的！」我堅定道，想了想，而後告訴小K「你繼續到你家附近找找，同時暗中到各大酒店查一下是否他有入住的記錄。」
小K應了一聲好之後，掐斷了電話，我則飛速地轉動方向盤，一陣刺耳的急剎車後，調轉車頭朝市區方向，而後停在了路邊。
「抱歉，周齊那邊可能出了點事，我沒辦法送你回家了，這里離家里不遠，你下車打的也很快的。」我說。
司南沒有說話，卻也沒有要下車的打算，他定定地看著我，而後涼涼地說道「你是打算到你的樓下去找他吧。」
他竟然猜到了……我沒有說話，只是斂下表情來點了點頭。
「一起去吧，這麼晚了，萬一他不在你家樓下，你非得繼續到處找他。」司南說，目光復雜「到底是女人家，還是要有點防範意識的好。」
心間因為這個男人略帶訓斥的話而一暖，下意識地這一次我沒有拒絕。
車子緩緩的朝我住的公寓開去，兩年後第一次開車往返于繁華與寧靜間，一切恍若隔世。我知道，我和他這輩子都做不成普通朋友的。
記憶中，我和這個男人曾不止一次這樣的在喧鬧中穿行。以前的車內的氣氛並不好，甚至這樣的安寧都是難得。可現如今，一切塵埃落定後，我也許真的不應該奢侈得到更多，有這些已然足夠。
待我們到達我家樓下的時候，已經是凌晨11點了。我和司南在樓下繞著一圈地找了個遍，卻沒有看見周齊的身影。我一直以為自己是足夠了解周齊這個人的，就像他覺得受委屈，覺得憤怒後，必然會想要靠近自己最信賴也最想依靠的人懷中一樣，幾乎在小K說他遲遲沒有回來的時候，我的感覺就很清楚和強烈。
而據我所知，在這座城市里，周齊唯一可以依賴的人，只有我一個，他的母親，早在他入圈之前，就已經病逝了。
這一次，心是開始真正慌亂了起來，我習慣性地捋了捋袖口，咬著手指頭，轉頭也不顧在身旁的是司南便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口「你說，周齊不會真的一下子鑽死胡同吧？！都是我不好，當初如果沒有一而再地縱容他，不要答應他讓他跟著我的話，是不是今天，他還依舊安安穩穩地做他的二線小明星，每天只不過拍戲、趕通告簡單的生活而已。萬一……」
司南伸手攬住了我的肩膀，他嘆息著將我摟緊了幾分「會沒事的，你不要想太多。我們到別的地方去找找，說不定只是在哪里散心。蘇莫染，你不要把每一件事情都想的那麼糟糕。」
「真的麼？」我問，心里卻沒有底。有些事情，我也不願去胡思亂想，只是因為有些人，對你來說，有著太過特別的意義，人的心，終是控制不住。
「嗯，你要試著相信他。這還是你告訴我的。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不是彼此信任麼？你要對周齊有信心。」司南的話透著濃濃的苦澀，卻莫名地溫暖了我的心，安撫下我的不安「別太自責了，這事根本和你沒有半點關系。真要說起來，我才是罪魁禍首。」
我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司南不解地低頭看向猶在他懷中的女人。
「笑什麼？」
「笑你這個堂堂大明星司南，居然也有願意低頭承認錯誤的時候。」我道，起身，淡淡笑著看著他。
司南臉上有些微惱，撇開我的手，轉身開了車門，硬聲說道「你這女人，別不知好歹，趕緊上車找人去，省的待會你又哭哭啼啼的。」
我斂下了臉上的笑意，認真地看著他一字一頓說道「司南，謝謝你。」
然而，我們不知道的是，當我們的車子駛離小區的時候，我所在的那棟樓的樓梯道內走出了一道身影，正用憂傷地眼神目送我和司南的離開。
我其實並沒有猜錯，周齊確實在這里，只是躲藏了起來。
就是這樣的失之交臂，我沒有找到他，因此我也不會知道，這個藏在暗處的男人，在親眼目睹了我和司南相擁的畫面後，做出的可怕決定。當然，這一切都是後話，至少，那一天，在和司南兜兜轉轉了幾個地方，臨到12點半的時候，終于接到了小K掛來的報平安的電話，說是周齊自己回來了，看上卻情緒沒有想象中的糟糕，還算一切正常。
只是周齊，似乎還在內疚將我弄傷這件事，愣是不願意和我通話，我也便沒有勉強，只淡淡交代了小K注意看住他，這幾天盡量不要讓他外出，以免被媒體發現，再出任何岔子。
放下電話的我，緩緩地松了一口氣，轉頭向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司南輕聲說道「找到了，沒事了……」
司南的表情冷淡，叫人看不出喜怒，他聞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我一時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只听見他說「你對他是認真的，我從來不知道你會這麼緊張一個人。」
我傻愣在了當場，卻無力反駁。
這一晚，初回國的這一晚，沒有人知道，那個叫司南的男人的心其實很痛。
****繁華夢燼*****
二更送上，三更在晚上9點左右……那什麼看著你們猜的那麼起勁，小夢很歡樂，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