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在晨光見到所謂的林特助的事情在電話里簡單地告訴了韓東陽。韓東陽沉默了許久,沉沉地嘆了一口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也許,旁人是無法體會我和他的那種心痛和難受,這一步,林梓煢走到這一步,我和韓東陽都是幫凶,是我們以為的「可以犧牲」、「必須保全」下的結果,所以親手釀制的苦果,便只有自己來嘗。
韓東陽告訴我,如無必要不要再去晨光見林梓煢,我們是斗不過那些在懸崖邊上過活的人們,他們早早將一切都悉數拋卻,為的只是一個目的而活著,可以不折手段,不計後果,甚至不在乎傷害和被傷害。
我低聲應了一聲,即便隔著距離的電話里,我都能清楚感受到韓東陽的擔憂,這一次,這一場有計劃有針對的報復,我們根本無法想象後果會如何。
和韓東陽通話結束後,我獨自一個人站在晨光的大樓前,仰頭看向了這座十八層的大樓,我似乎可以感覺到就在頂層的某個窗口,有一雙怨恨的眼楮正在瞪著我。
腦海中忽而想起,先前電話里我不經意問起的關于陳平的消息,我本以為,林梓煢既然已經爬到了頂峰,自然這位陪著她這些年,為他籌謀如此久時間的男人,必然也能分到一勺羹的。
可韓東陽的回答卻讓我覺得心里空洞的害怕。
沒有人知道,陳平在兩年前從這個圈子里消失後去了哪里,只是偶爾听說,鄰郊附近一條算不得熱鬧地老街上新開了一件十幾平的服裝店,店老板赫然就是前東陽娛樂的陳總監。
我當時不懂,問韓東陽為什麼。
韓東陽半晌才用低沉帶著幾許感慨地口吻告訴我,兩年前,林梓煢爆出的丑聞的資料提供者,不是別人卻是陳平。而韓東陽當時,只是以去留為選擇逼了他一把,他就做了決定,沒有太多的掙扎和糾結。
也許,從那條新生命的結束開始,陳平和林梓煢之間或者存在的感情也已經蕩然無存了。一對因為目的而在一起的男女,也許離真正的幸福和相濡以沫也越發的遙遠。愛,應該是這個世間最純粹的東西,而非帶著別有目的地色彩。
我抬頭,想在刺目的陽光中尋找那一雙曾經熟悉的眼眸。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那個女人的憤怒和絕望,一個最信任的枕邊人的出賣和自私,怕是讓她踏上這一步的最後一擊……
對于如何掘地三尺將避而不見的周沛沛找出來,我想了很多法子。在給她永遠處于關機狀態的手機留了不下幾十條的留言外,還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去了原先公司為她租的小公寓里瞧了瞧,里面早已經人去樓空,很是寂靜。
在那里,我仿佛還能看到那一年,我領著她走進小公寓里她的雀躍和欣喜,她的容易滿足,仿佛也能看到我提著新鮮地草魚上她家,親手為她做了一道頗辣的酸菜魚,我們吃的淚流滿面、抱頭痛哭的畫面,很美,卻也逐漸模糊。
對于周沛沛,我甚至想不出究竟問題是在什麼時候出現的,那條裂痕,導致現如今這個局面的原因,能讓林梓煢抓住利用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也許韓東陽說的對,人要變,不過一個轉念的時間。
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想到了還有一個人可能用最短的時間幫我將周沛沛找出來,只是兩年前離開的時候,想要撇開的東西太多,而她的號碼,我終沒有留下。
在車里獨自掙扎了許久,終是撥通了司南的電話。
經什卻下。電話響了好幾聲一直沒有人接,直到我想掛掉作罷的時候,一個帶著些微喘氣的聲音在電話那端響起「是我……」zVXC。
「我打擾到你工作了?」我問,才想起,我已經太久沒有過這種跑通告,陪拍戲的工作,連時間觀念都薄弱了起來。在英國的時光,無拘無束,那里沒有什麼金牌經紀人,沒有爭分奪秒,你就是再普通不過的陌生面孔,而我甚至可以一個人坐在十字街頭,看那車來車往,一看就是一個下午。
司南說「沒事,手機沒放在身上而已。」頓了頓,他問「找我有什麼事。」
「我需要司小北幫我一個忙,你能幫我聯系到她麼?」我有幾分勉強地說道,我知道他們兄妹倆的關系並不好,就像小北說的,司南甚至不願承認她是他的妹妹,還口是心非的說不認識,而當初我和司南的那一段過眼婚姻,也是出自那小姑娘報復的手筆。
司南顯然沒有想到我會找他幫這麼一個忙,在那邊就連喘氣的聲音也漸漸緩了下來,他冷冷地說道「我和她不熟,你不是很本事麼,自己托人找去。」
「司南!」我大聲道「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故作冷淡,你明明就在乎這個妹妹的。小北兩年前親口告訴我,她上大學全部的花費全是你暗中支付的,而她並不恨你,只是受她母親的恨影響罷了。我都已經原諒了她,你為什麼就不能卸下面具呢?」
司南的聲音冷冰,他說「蘇莫染,不要把一切事情都想的太過簡單。她的存在,時刻提醒我和我媽,父親曾經的背叛,我不是崇高偉大的人,我沒辦法容忍這根刺在我司南的人生里。」
「我懂,我真的能懂!可是司南,那都是老一輩的糾葛了,為什麼要將它們延續到我們,甚至下一輩身上。小北沒有錯,她沒辦法選擇自己的父母和出生。」我說,心里卻忽而想起了另一個人來。司南也許不會相信,那種感覺,那種覺得天崩地裂,被背叛,被刺傷的感覺,我是真的能懂。
因為親身經歷,所以能夠感同身受。
「夠了,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先掛了,導演在喊準備了。」司南決絕地說道,卻在下一秒用幾分尷尬關切地口吻繼續說道「手上的傷口要注意,最好不要踫水,記得經常上點藥水。凡事別太拼了,欠人家韓東陽的,也不必這麼著不要命地還。」丟下了這幾句話後,司南直接掐斷了電話,我的嘴角卻因為某人那幾句別扭的關心而微微揚起。
有一種直覺告訴我,很快,司小北就會來聯系我的,因為那個男人,本就是一個口是心非、面冷心熱的人。
他能關心我的傷口,還會讓我凡事不要太拼,怎會忍心讓我因為一個簡單的電話號碼而勞神奔波,四處求人。也許,他並不如他口中那樣地恨司小北,有一種見血溶于水的東西,流竄在每一個這輩子注定糾纏的人中間,抹不去。
果然不出所料,二十分鐘後,我的手機再度響起,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我接起,電話那頭傳來有些激動興奮地聲音「蘇姐,我听我哥說,你要見我?!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這一次回來就不走了吧!」
我微微笑著,听著小姑娘的咋呼,忽然想起了圓圓來,這兩人性子上倒還有那麼些相像。但,一種過來人的經驗告訴我,陳圓圓的世界遠比司小北來的簡單的多。
「你什麼時候空?我們坐下來好好聊聊,當然,主要我還想找你幫忙。」我道,低頭看了看腕間的手表,下午兩點半。
「好啊,我隨時都可以!」司小北大嗓門,旁邊車子的嘈雜聲都相形遜色。
「這樣吧,半小時後,約在繁年咖啡館內。」我說,想起了許久未見的老友,也到了該去見見她的時候了。不知道這個妮子近來可過的還好,在國外一切都好,就是寂寞的可怕。也許,正是因為害怕這樣的寂寞和孤獨,我才一次又一次地默許了周齊的靠近。
繁年門前,依舊寂靜如常,有時候我覺得當初陪著那妮子選地址的時候,忒是好運,怎麼就讓我們兩個涉世未深,初出茅廬的小姑娘以一個不錯的價格談下了這麼塊風水寶地來。一轉眼,這間咖啡館子,已經開了好些年了。
門口迎客的小弟拉開門初見我的時候,歡迎兩字剛出,光臨則卡在了喉嚨管里,他認出了我,一臉興奮。「蘇小姐,你回來了?」
我笑著點了點,掃視了一圈店里,卻沒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問道「你們老板娘呢?」
「老板娘要傍晚才會來店里,最近她似乎有點忙。」小弟解釋道,一邊將我引到了固定位置處,一邊微微笑著問道「還是冰拿鐵?這兩年,但凡有客人點冰拿鐵,老板娘總要特別大方的多送人家兩塊小餅干,還一早囑咐將最好的咖啡豆都藏起來,等著你回來呢。」
心里頓時一酸,眼淚一下就快要涌出來。
我強忍著沖小弟笑了笑,說了一句「麻煩你了」後,別開臉去,手里觸及的是一切熟悉到骨子里的東西,感動依舊。
卻原來啊,觸動你淚點的不一定是大悲大喜,也可能是這樣一個不經意的細節,一個許久不見的老朋友的掛念,已然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