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司小北受傷住院的消息的時候,我正在繁年里和羅珍妮喝下午茶。這幾天羅珍妮的情緒顯然已經平靜了下來,只是話明顯少了很多,常常一個人就對著某個地方愣愣地發呆,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麼。
我也曾試探地問過她和何言現在的狀況,她卻笑笑地告訴我一切都結束了,還有什麼好說,可她的眼楮分明在告訴我,一切並不如她所說的那樣,真的就這麼結束了。
電話是另一個娛記朋友掛來的,她和司小北在一塊搭檔好些年,同我也算有些交情。電話里她的口氣有些慌張,顯然,司小北出事發生的太突然,她也被嚇壞了。我拿著電話思量了兩秒後,開始收拾包,將手機鑰匙錢包都一並扔了進去。
羅珍妮一臉疑問「怎麼了?這麼著急就要走?」
我道「司小北受傷被送進醫院了,事情好像有點嚴重,我不放心,過去看看的好。」
她呲了一聲,有些吃味地說道「這前夫的妹妹出了事,你這個外人到時挺當回事的。」
「小北我一向當妹妹一樣看待的。」我沒好氣地瞥了這唯恐天下不亂的羅大小姐一眼。
「得,還真是妹妹,不過更貼切的叫法是小姑子。我說老蘇,你這心思這些天來,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口口聲聲說要放下,說要和那司南徹底說拜拜,但其實,最放不下人家的還是你自個。你說你這樣強忍著,硬擰著又是何必?!」
羅珍妮的話,雖犀利,倒也一針見血。我半晌卻反詰不出一句話來,悶悶一笑,無奈地說道「我自個的心都還沒弄個清楚明白,你倒看懂了?羅大小姐,你啊,還是先顧顧自個吧……」
「我?我有啥好操心的。大齡單身女青年,多瀟灑的一身份啊,往哪一擱,都是那最搶眼的。」羅珍妮搞笑地說道,接著揮了揮手,做出不耐煩地模樣沖我說道「得了得了,知道你現在焦急的很,趕緊地去吧,別在這和我瞎扯浪費時間了。」
我好笑地搖頭,站起身就打算趕去醫院,卻因為羅珍妮忽然說出的那一句話,而顯得心里格外沉重。
她說「老蘇,有時候,不要太倔強了,偶爾跟著心沖動一次,沒什麼不好。」
到醫院的時候,剛巧踫上司小北報社領導探望她完畢回去,都是一些在圈子內經常踫見的面孔,彼此客套地打了招呼後,我剛斂下標準化的微笑一眼就看見了正在病房外的長椅上坐著的司南。
他正看著我,眼神里帶著一抹憂傷和溫柔。
「你來了?」他說,口氣平常,好像和家人老友打招呼一般。
我點了點頭,看向了病房內,里面似乎還有一個小護士正在里面「小北情況怎麼樣?傷到哪里,嚴重麼?」
司南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向內也看了一眼,才緩緩說道「頭被人用重物砸破了一個洞,縫了七針,手臂被刀子劃破了兩道,流了不少血,醫生說不排除腦震蕩的可能,需要留院觀察兩天。」
我看著司南難過的表情,仿佛可以感受到他內心的煎熬。任誰眼看著自己的妹妹在大街上被人飛車持刀搶劫不說,還弄的傷痕累累。
我伸出手輕輕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好在沒有生命危險,也算不幸中的萬幸了。別太擔心了,小北是個善良的孩子,老天爺一定會保佑她的。」
我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安慰是否能給司南絲毫的安慰,但我卻真的能懂他的擔心和難過。司小北對司南來說,並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甚至,更不是那麼司南口口聲聲說著恨,不願意承認的妹妹。
司南是愛著司小北的,盡管一開始可能感情里充滿了掙扎,但最後,當他願意默默承擔起司小北的大學費用的那一刻,上一輩的恩怨情仇其實已經在他心中釋然。只是,這個男人,面冷心熱的緊,怕是不逼上一把,永遠也只會這麼別扭地和司小北相處下去了。
「你說這丫頭是不是腦子壞掉了?!「司南忽然來氣,一拳打在了椅子上,臉上閃過一絲懊惱。「人家是搶匪,哪里有人性?要什麼就給他就是,做什麼還要一個勁地誓死護衛這自己的那台單反相機?!難道她的命還不如那一台破相機!」
我好笑地看著這個男人壓抑地發泄心里的疼惜和傷痛,如果小北能親眼看到這一幕,想必那小姑娘一定會感動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朝司南撲來的。
「算了,待會進去可別再責備她了,人家本身受傷疼的難受,你要教訓至少等她傷好了些再說。」我說。
司南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眼神卻示意我先走進去瞧瞧。
我笑了,為這個男人的小別扭而笑,心里卻充滿了暖意。
護士正在為司小北處理手臂上的傷口,約莫是之前人領導來了,這小姑娘怎麼一不安分亂動了,傷口裂開,血又硬生生流了不少,染紅了整張紗布。
司南跟在我身後走進病房,在看見那張血染的紗布的時候,臉色頓時很難看起來。我擔心他一個發怒又要凶眼前這個正一副可憐兮兮看著我倆的傷員,便暗中一把扯了一下他的衣擺。
「哥,蘇姐,你們怎麼也來了……」司小北半躺著靠在病床上,頭上纏著一大繃帶,手臂上也纏裹這紗布,小臉沒有血色,慘白一片。
我看著心疼,走到她身邊,輕輕踫了踫她的額頭,柔聲地問道「疼麼?」
司小北先是怯生生地偷偷瞥了一眼她老哥,隨後沖我笑道「不疼,真的不疼,就是頭還有點暈。」
我回頭問司南「醫生怎麼說的,腦震蕩需要拍什麼CT片子還是做什麼檢查麼?」
司南本來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忽然見我問他,一時不察竟也回答的很是順口「應該不嚴重,醫生說先觀察看看,頭暈的情況應該是失血過多導致的。」
司南一開口,這邊光榮負傷的司小北一個憋不住哇的大哭了出來,哭聲里有太多的委屈和激動,還有更多可能連我都不懂的情愫。
「小北,怎麼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趕忙起身,輕輕扶著她的肩膀,一邊著急地回頭沖司南喊道「趕緊的找醫生來看看!」
司南沉著臉,幾乎是在我轉頭喊話的同時就朝外沖了去。
「哥,別去!我沒事!我真的沒事……」司小北大聲喊道,因為激動過度朝前動了動,一下扯到了傷口,正一副齜牙咧嘴的模樣。
司南這下再也憋不住三步並成兩步地走到她的床邊上,一臉焦急擔心地問道「真的沒事?!要是哪里不舒服,我馬上去找醫生來。」
司小北臉上還未斷的淚痕又簌簌而下,她哭著喊了一聲「哥……」之後,就一把撲進了司南懷中嚎啕大哭起來。
司南的手本來還僵硬著想要推開那不依不饒地小腦袋瓜子,但眼神卻在接觸到白色的繃帶時,柔了柔,雙手輕輕放下垂在了身側。
司小北著實哭夠了一場演唱會的時間才罷休,我眼見著司南臉上的疼惜漸漸被不耐煩取代,趕忙伸手扶著她哄到「好了好了,可別哭的頭更昏了。你哥最不喜歡女孩子哭哭啼啼的,可不許再哭了,都過去了,沒事了。」
司小北听著我的話,唬著立馬將眼淚退了回去,她沖我沒好意思地一撇嘴「人家感動嘛……好多年了,我憧憬著這一刻,好多年了。蘇姐,我哥他沒有推開我,他前面還為我擔心了……」
「司小北,你覺得嚇唬人很好玩是不?!」司南微微提高了幾分音量,表情倒不嚇人。
「我……沒有。」
「還敢說沒有!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些人都是什麼人啊,他們為了錢財連命都豁出去了,哪里還有人性可言?!你說說,就為了那台破相機,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還好意思哭!」
「那台相機才不是破相機!」司小北不服氣嗆聲道,我在一旁微笑著看著這對兄妹十多年來的第一次互動,雖然有些小小火藥味,但卻溫馨。
「那台相機,是用你給我的大學四年剩下的生活費買的,是我走上記者這條路最初最重要的動力,它不破,它對我來說很重要,我不能讓那些人搶走!」司小北的話一出,整間病房都安靜了下來。
司南的眼神開始變得柔和,臉上帶著幾許不自然地輕咳了一聲,淡淡地說道「既然沒事了,我先到外面去抽根煙。」
等司南的身影從門框內消失,我才轉過頭微微笑著對司小北說道「你哥就這副德行,他其實是被你感動到了,有些不知所措罷了。」
司小北笑了,眉眼飛揚地說道「嗯,我知道,我現在知道了,我哥其實很疼我的。蘇姐,你說這算一種因禍得福不是?如果沒有受傷,我哥就不會出現,我也就不知道他是這麼為我擔心。」
我蹙眉,點了點她的額頭,不贊同地說道「這可不是什麼好事。你不知道,我都被嚇壞了,更何況是你哥。下回遇見這種事情可不許犯傻,相機和生命是沒有可比性的。如果你出了什麼事,你哥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心安。小北,我記得你說過,你已經不恨不怨他了,以後就要好好保護自己,這樣才是對他最好的回報。」
眼子聲要。「我知道,蘇姐,謝謝你能來看……其實前面看到你和我哥一起出現,你們臉上有著為我擔心相同的表情,我真的很開心。蘇姐,你知道嗎,頭被砸破的時候,看著血流到我的眼楮旁邊,我的心里其實很害怕,我害怕就這麼死了,我都還沒有等到哥親口說原諒我,也還沒有完成我的夢想,有太多遺憾。人,是不是真的都要到了生死關頭,才會將所有的恩怨仇恨拋下,只惦念著那個最在乎的人和事?」
司小北的話讓我一時間無法應答上來,也許她說的對,只有在那一刻,什麼東西都變得渺小的那一刻,我們才會懂得後悔和遺憾,才會知道何謂珍惜。
門外隱隱有腳步移動的聲音,我知道那是司南。
他根本不曾走遠,總是喜歡守在病房外,以另一種方式表達他的愛和關心。
司小北說頭依舊暈的厲害,我扶著她躺下來,替她蓋好了被子,等她熟睡了後才悄悄走了出來。
司南正靠在牆壁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看到我出來,他先是問了問小北如何,見我笑著點頭,便也放松了下來。zVXC。
「蘇莫染,一起走走吧。」他說。「我有些話,想告訴你。」
我沒有拒絕,順從地跟在了他身後。
醫院的住院部的樓下,種著長長一排的鳳凰木,茂綠青蔥,看著很是賞心悅目。這可能是這座城市在秋天里還能保持綠色的樹木了。
司南在前面走著,我跟著他的腳步而行,恍惚可以看到我們老去的時候,一起散步的模樣,歲月靜好,很是恬靜。
這是爺爺曾經向往的生活,如今這種向往也已經成為我的。只是,我不確定,眼前這道背影,是否真的就是我這輩子的依靠。司南忽然停了下來,我正想的出神,一不小心便撞到了他的後背。
「對不起……」我趕忙說道,抬頭卻見到他一臉深意地看著我。
「你總是喜歡邊走路邊想事,跌跌撞撞的模樣十多年都沒變。」司南忽然開口說道,他說「蘇莫染,這幾天我也想了很多,想我們的過去,想你想要的東西,我該如何給你。本來我已經打算如你所願,徹底的放手了,你可以繼續回你的英國,完成你設計師的夢想,而我,可能過兩年就會從這個圈子隱退,隨著父親打拼。」
司南的話說的很是低沉,我听的卻膽顫心驚的。
這個男人話並不多,可一旦這樣說出之後,只能代表著他的心里已然有了一個決定。
******繁華夢燼******
親們覺得本文的情節太平淡,其實這點小夢一直是知道的。那些大起大落,大風大浪不是我想說這個故事的初衷,可能平淡的生活中才能看到更多我們的影子。生活,本來就是這樣的不是?小說即便是我們這些作者編造出來的,但始終源于生活。
雖然昨天有點小失望,但是還是要感謝一路陪伴的親們!大麼麼送上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