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很不情願,但是蘇雪還是進了宮。司徒謹並沒有賜她**居住的宮殿,所以她只能住在皇帝的寢宮——長明宮。
這是蘇雪第二次住進長明宮,所以,很不意外的,她看到了熟人。于是她很自然的打招呼。
「嗨,小太監,你還活著啊!」她笑眯眯地看著他,一副心情很不錯的樣子。
被喚到名字的人臉色頓時像豬肝一樣難看,咬牙切齒的跪下來行禮,「托娘娘洪福,還沒死成。」
蘇雪就是再遲頓也知道對方生氣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你不要誤會,我沒有詛咒你的意思。」她想了想,又說︰「我很喜歡你,你還活著,我很歡喜。」
說罷她調皮的沖他眨了眨眼楮,那雙清澈的眸子里竟是如此這般的通透。呂楓本來很生氣,可是對上這樣一雙通透的眸子,他突然什麼氣也生不出來了。
除了睡覺,司徒謹並不常在長明宮,他很忙,有很多軍國大事要處理。听說他又開台計劃著對周國用兵了,有時候干脆就歇在御書房。
蘇雪依然很受寵,她在長明宮的日子是愜意的,呂楓並沒有改變多少。他會陪著她胡鬧,和她說一些亂七八糟的宮廷秘聞。有時候會提醒她要提防哪位妃嬪。
每當這時候,蘇雪就直直的盯著呂楓看,然後用一種很訝異的眼神看著他︰「我真奇怪,你怎麼可以活這麼久。」
呂楓愣了愣,笑容變得有些僵硬︰「原來,你早就知道了。」他輕嘆了一聲。
蘇雪點了點頭,很認真的說︰「是陛下告訴我的。」知曉呂楓的真實身份,是司徒謹的提醒,當初她百般不願進宮,只不過是怕失去南明淵的消息。司徒謹看著她說,你怕什麼,南明淵沒少在我宮里按排探子。
于是,蘇雪就進宮了。
呂楓這時候已經有些笑不出了,自己偽裝了這麼長時間,原來那個人早就知道了啊!他突然有些挫敗,感覺自己的人生都變得灰暗了︰「那他怎麼不殺我?」
蘇雪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背,出聲安慰道︰「你別太灰心,最起碼你把我騙住了啊!」
呂楓咬牙︰「你懂什麼,一個優秀的情報人員,怎麼可以輕易的暴露身份?」他蹭地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臉紅脖子粗的,顯得很激動。
蘇雪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了。她向來不會安慰別人,呂楓恨地看了蘇雪一眼,然後扭頭跑了。
蘇雪看著他奔跑的背影,有些訥訥的想︰「南明淵怎麼會派這麼笨的人來當臥底呢?」
晚上吃飯時,司徒謹難得出現在餐廳,蘇雪其實不是很想見到他,但是看到了,總免不了要行個禮問個安什麼的。司徒謹的心情不錯,吃完飯,說是要帶她去御花園轉轉。
這時已是初冬,百花凋零,哪里有花可賞。天照國的冬天格外的冷,司徒謹拉著她的手,一邊走一邊與她說這天下的形勢。
「南明淵已奪取了蘭州、穎州、還有上水。桐城也已經歸降,蘇憐雪,孤臣傲的大軍已經在蘭州城下與蘇煥然對陣十天了。」
他不是第一次與她說這些軍國大事,他知道她想听,所以從不吝說與她听。
蘇雪很想把手從司徒謹的掌心抽出來。她怕手心的汗濕泄露自己內心太多的緊張與恐慌。她低垂著頭,只輕輕的‘嗯’了一聲。
「蘭州是兵家必爭之地,如果蘇煥然守不住它,南明淵就輸了。蘇憐雪,你希望他們誰贏?」司徒謹拉著她在一處小亭子里坐下,他非常好奇她的回答。
蘇雪幾乎是想也不用想的說︰「當然是哥哥贏啊!」她不覺得這個問題值得司徒謹興奮,她喜歡南明淵,想一輩子和南明淵在一起。所以,她很自然的希望南明淵安全。至于孤臣傲,已經不是她可以擔心的了。他有自己的妻兒為她擔憂。
蘇雪的答案司徒謹並不意外,他唯一意外的是她毫不猶豫的態度。他情不自禁的問道︰「朕听說你以前很喜歡孤將軍。」
「恩,我以前很喜歡他。」提到那段過往,蘇雪顯得有些難堪,她其實很不想再去回憶她與孤臣傲的那段過去。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什麼人是蘇雪不願提起的,只有孤陵軒。可是提到孤臣傲,就不得不想起孤陵軒。
「你恨他?」
蘇雪立即搖頭︰「我沒有恨他。」她想了想,說︰「他恨我。因為我娘令他娘傷心了。他恨我,也恨他自己喜歡我。」
她明亮眸子此時已變得黯然,那些過去對蘇雪來說,是一道很難愈合的傷口,如今這些傷口被人重新撕開,雖不像當初那樣痛徹心扉,卻依然很難豁達面對。
司徒謹突然有些心疼,他嘆了口氣︰「每個人都會有不想提起的往事,蘇憐雪,以後,你不想說的事,可以選擇不用回答。」
蘇雪驚訝地看著他,暮色籠罩下的他,顯得比平日親和了許多。
忽然,她覺得一直被他緊握的那只手,其實也並沒有那麼強烈的抗拒。
那晚之後,司徒謹又是很長一段時間不在長明宮出現,蘇雪有時候會忘了長明宮是帝王的寢宮。她在這里的生活並不像她想象的糟糕。她依然可以听到很多有關南明淵的消息,司徒謹並不打算隔絕她與南明淵之間這唯一的聯系。
時光流逝,轉眼一個月又過去了。
蘇雪終于再一次看見了司徒謹。他一身鐵甲還沒來得及卸下,便一把將她抱住︰「朕出兵遼城,孤臣傲不得不分兵救遼,是朕替你將蘭州守住了。」
蘇雪被抱得呼吸困難,掙月兌不得。耳邊是司徒謹如雷一般的心跳聲,劇烈而又顫抖。
許久之後,司徒謹才將她放開,他低下頭吻了吻蘇雪的頭發,低聲道︰「你知道嗎?朕很開心,因為你在這長明宮中等著朕。」uvlm。
蘇雪輕輕的推開他,臉上沒有任何南明淵獲勝的喜悅。她靜靜地看著他,嘴唇顫了顫,問︰「陛下,你是不是喜歡我?」
司徒謹神色大變,他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楮,看著蘇憐雪,眼里的平靜漸漸被風暴佔據。活了近四十年,還從來沒有哪個女子敢問他這個問題。
後宮與對。「陛下,你是不是喜歡我?」
蘇雪的目光始終如一的平靜,她抬起頭就這樣直直地望向他。仿佛在說︰「卸下吧,你的包袱。」
他的眼神從不可名狀地激烈變為平和,他伸出手捏了捏蘇雪臉上被自己養出來的肉,微笑起來︰「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哦。」得到司徒謹肯定的回答,蘇雪並不見高興。她微微垂下頭,惴惴不安的問︰「那你以後可不可以少喜歡我一些?」
司徒謹認真的點了點頭,說︰「我以後會努力對你壞,會努力讓你憎恨我。」
「那就好。」蘇雪長長的松了口氣。她拍開司徒謹的手,忽然又問了一句很奇怪的話︰「那我要不要搬到冷宮去住?」
司徒謹的心髒很疼,這種疼比當年陸霓裳的死更讓他難以忍受。陸霓裳帶給他的痛太多了,所以,他早已經麻木。而蘇雪帶給他的一直是詳和與安寧,這突如其來的痛簡直是要淹沒他所有的理智。
「蘇憐雪,如果我不再攻打周國。你可不可以與我做個交易?」這個問題問出來,司徒謹已經後悔。他希望蘇憐雪拒絕,可是又期待她的答案。矛盾絞痛著他的心,他只能這樣看著她,悲哀而痛苦地看著她。
蘇雪搖了搖頭,「我不喜歡你,我不能騙你,也不會騙自己。」
交易?這個詞怎麼可以用在感情上呢?蘇雪一直很誠實的面對自己的內心,她想了想,又走上前拉了拉司徒謹的手,小聲道︰「不是你的錯,是我的心太小。」
「你應該恨我。」
蘇雪眨了眨眼楮,似是困惑。
司徒謹說︰「是我害死了你的母親。」有關陸霓裳的過去,原本是他永遠也不願提及的傷痛。他初遇她時,只有十六歲,被她的風華絕代吸引。少年的情愫如罌粟一般瘋狂在體內滋長。
他懷著最大的熱情向她表白,卻被她毫不留情的拒絕。她比他年長了十歲,有疼愛自己的丈夫,還有一雙兒女。
「說起來,你很小的時候,我還抱過你。」司徒謹將一身笨重的鐵甲月兌掉,拉著蘇雪坐了下來。
司徒謹口中的故事,與蘇雪听到的版本其實是有些出入的。司徒謹放大了自己當年得不到的痛苦,同時也放大了陸霓裳對他的無情。
「那是我第一次對一個女人動心,我沒有經驗,所以我做了很糟糕的選擇。」最後,他說︰「如今,我已經懂得如何去愛一個人了。這些都是你教會我的。」
他默默地看著她,似乎是在等她的答案。他沒有再用朕這個自稱,而是用了尋常人所說的我。其實,蘇雪如果願意發現,司徒謹與她的相處里,很少用朕這個字。
蘇雪擔然的看著他,目光里沒有他所預料的恨或是怨。就連一點點的驚訝都不曾有過。她抿了抿唇,淡淡的問︰「你想得到什麼?」
司徒謹怔住。
蘇雪再一次追問︰「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什麼?」她不懂,如果是他想要她的心,那他應該早就明白,她的心早就給了南明淵。如果。他要的是她的人,她人已在他的寢宮。他可以用當初對付陸霓裳的所有手段來對付她,她深知自己的軟弱,絕不會比陸霓裳堅強。
也許,很快她就會哭著求饒。蘇雪是世上最沒有骨氣的人了。
司徒謹就這樣怔怔的看著她,她眸中的清澈與無辜終于變成了無情的色彩,他到這一刻才是真的明白。
「蘇憐雪,原來,你才是天底下最無情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