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活天下 第一卷 黑暗中前行 第五十三章 皇甫世家

作者 ︰ 長風萬里行

也已經深了,羅烈的院子沉寂了下去,而在濱海鎮最正中的備軍營議事廳中,此時還燈火通明,荊強、備軍營司馬荊頓、杜聰和幾名明顯是武士出身軍將的人坐在廳中,也沒有一人坐而其余人站,除了荊強坐在上首,下面的人都分兩列跪坐地上,面前都有一個矮幾放了茶水。

荊強臉色凝重,開口說道︰「鄴城傳回消息,胡人聯軍以鮮卑東胡為主,其余八個胡族為副,共有十萬軍隊圍攻城池,城中只有兩萬守軍,雖說組織了三萬民軍協助守御,不過城里糧食卻堅持不了多久,因胡人的進攻,本來城里就有二十幾萬軍民,後來陸陸續續的又有約十萬逃兵災的流民進城,此時一道被困在城中,守城的士兵現在一天只能有六兩糧吃,底下平民已經出現餓死的了。」

荊強也是精通手話,天聾地啞備軍營顧名思義,就是天聾地啞武士的培訓基地,因為鄴城面對諸胡聯軍,所有在備軍營的成年戰士全部去鄴城支援了,荊強一邊說一邊用手話同時翻譯自己說的。

「胡人十分狡詐,三門攻打而留南門不攻,打得主意就是圍三闕一,是為消磨城中將士士氣,胡人抓住皇上之後,曾將皇上綁在馬上繞城一周,大哥本來是在皇上身邊護衛,向來也是凶多吉少,二哥在太子身邊,皇上被逼繞城一周之後,郎中令謝真、御史大夫李尤以下二十三個大臣在家中自盡,胡人分出至少五萬大軍攻伐鄴城周邊郡縣,已經破城十七個,奪漢民為共城前鋒,磊土台攻城,局面已經崩壞。」

「丞相蔣干派嫡子蔣顯帶死士一月半之前突圍到晉國求援,但遠水解不了近火,二哥來信希望我們這邊組織一直援軍,準備到鄴城附近接應,你們怎麼看?」

廳中一片靜寂,這里坐的將領等人幾乎全是不能說話的,雖然都听或看懂了荊強的話,但所有人的眼楮都看向坐在那里抿著嘴唇的杜聰,杜聰自幼就飽讀書,反應機敏算無遺策,從十五歲參軍以來言發必中,雖然年紀在廳中諸人中是最小的,但大家在這個時候都看著他,希望他有主意。

杜聰模模下巴,開口說話,同樣用手話同步翻譯︰「我們這邊只有備軍武士五百,是到了十六歲的少年武士,依靠濱海鎮城防自保有余,不過要將他們拉出去和胡人野戰,那就排不上大用處了,他們基本都沒見過陣,荊都督剛才說是去鄴城附近接應?」

杜聰抬眼向荊強看去,荊強點頭,杜聰說道︰「那就是太子打算突圍了,但問題是城中大臣家眷加上皇上家眷人口不少,鄴城中本身又缺馬,胡人絕不會放任大隊人馬突圍的,一旦太子突圍,城中斗志都會崩潰,那都城陷落就難免了,現在不是我們出不出兵的問題,關鍵是我們現在沒這個能力。」

坐在荊強下手的備軍營司庫荊頓是一個文士打扮的人,他是聾人,但不能向杜聰一般說話,杜聰當初能夠說話,是因為在濱海的一個傳奇醫者皇甫謐所做的試驗,是用十年的時間讓杜聰模著別人說話喉間的震動,花了大功夫才學會說話的,而荊頓則是沒有這個條件。

荊頓用手話表態︰「不能看著太子就困死鄴城,我們能不能聯絡還有兵的郡縣,組織勤王軍?」

杜聰苦笑搖頭︰「皇上的殺胡令也算是做得太急,恐怕皇上自己都沒有想到民間的仇恨如此之大,胡人的死往人數太多了,現在還沒有被胡人攻打的郡縣都是非常恐慌,生怕胡人也要報復性的殺人,而且後期投附皇上的地方豪強不見得和皇上是一條心,我看要他們出兵確實難。」

荊強沉默了一會說道︰「那你看平昌周平能夠抽出人馬嗎?」

杜聰說道︰「平昌周平受周家制約太大,縣城本身的兵力不多,其余都是周家私兵,要周家出兵恐怕不可能。」

廳中眾人默默對坐,他們對冉閔都是忠心耿耿,但卻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荊強嘆口氣說道︰「鄴城尚能支撐一段時間,且看晉國能不能有辦法,實在不行我就豁出這條性命走一趟鄴城,明日皇甫醫館回來杜聰你帶去看看那羅烈,他和胡人交戰多次,想必也是有本事的,到時候可以請教一下他。」

杜聰嘴角露出一點微笑︰「都督好算計,怕是听說了羅烈那邊有幾千兵馬吧?他們是要去青州的,只怕也幫不上什麼忙,不過可以試試,還有一事都督要留心。」

荊強身體前傾注意听杜聰所說︰「那就是要加大從南邊購糧,鄴城若能夠保住,那麼我國月復地也被胡人摧殘了一遍,今年的糧食必然沒有收成,我們這邊要早作準備。」

荊強點頭道︰「好,就依你只見,荊頓你走一趟南邊,到登萊去收糧食,如果價格太高,就再向南,到徐州去收,我們這里畢竟人口也不少,自己種的糧食雖夠吃,但要做最壞打算,鄴城不保的話要防止胡人來搶糧攻打,都散了吧,杜聰你跑一趟也辛苦了,早點休息,馬維那家伙明早我會將他叫來我這邊,免得去煩你。」

杜聰含笑一禮︰「那謝謝都督了,我還真怕了馬維這瘋子。」

一夜無話,到了第二天一早,杜聰還沒沒睡成懶覺,孫牛一早就找上門來,杜聰揉著迷糊的眼楮將孫牛迎進門來,洗漱之後對孫牛說道︰「牛個你且放心,我們這里的皇甫醫家可是大有來歷,皇甫世家名人輩出,在濱海鎮的這一只就是晉國皇甫謐所傳,皇甫謐為東漢名將皇甫嵩之孫,醫道極高,著有皇帝針灸甲乙經醫術通神,同時文學功底極深,同時著有歷代帝王世紀、高士傳列女傳逸士傳等著作,皇甫謐大師也是聾啞人,但卻是古今第一醫者,只怕不下于華佗的醫術,針灸只是他醫道的一種而已,濱海皇甫氏人丁單薄,現在只有祖孫三人,濱海人生病看醫都是他們解決,今日他們就回來了,估計中午就到,牛哥不用慌張,羅烈的身體這幾天都沒有什麼變化,一定會藥到病除的。」

孫牛訕訕的不好意思,自己確實有點擔心,杜聰都這樣說了,也就不再多說,安靜的在杜聰這里等待,日頭慢慢偏高,一早出去到鎮外田地中干活的鎮上居民陸陸續續的回來了,一群小孩前後奔跑,嘻笑之聲震天。

外面一個小孩叫到︰「皇甫家的回來了,皇甫家的回來了。」

孫牛「霍」的一聲站起,盯著對面听不見外間聲音正在拿著一捆竹簡看得起勁的杜聰說道︰「外面有人喊,皇甫家的回來了。」

孫牛直到拉著杜聰,讓他臉對著自己說第三遍才讓杜聰回過神來,杜聰笑道︰「走吧,去找他們,趕緊將小七哥治好,我們還有事拜托呢。」

兩人出了門,走到了鎮中的大路上,就看到兩輛牛車拖著兩輛兩輪車慢慢的沿著鎮中青石路走著,車上兩個趕車人都是身材雄健的漢子,臉孔很像,一看就是血親兄弟,一輛車有頂棚,另一輛則是只蓋了篷布。

杜聰快步走了過去,老遠就叫到︰「皇甫大叔,皇甫爺爺他們都回來了吧?」

趕車的是兩兄弟,都是皇甫家的僕役,老大叫皇甫征,老二叫皇甫蘊,听了杜聰的叫喊都笑了,前面的皇甫征笑道︰「喲!杜家的小子啊?你這鬼精靈從來不會接人的,一定是有什麼事吧?不然這個時候你應該還在床上呢。」

杜聰這時已經走到了近前,嘴一瞥,往孫牛那邊一努說道︰「還是皇甫大叔了解我,這是牛哥,孫牛,是在衛縣收攏流民的義士,他們帶著幾百人在逍遙沖阻攔了一萬胡人好幾天,不過首領受了重傷,現在還昏迷呢,就來找皇甫家醫治,這個忙你們要幫啊。」

皇甫征容色一正,將牛車拉停,下了牛車,孫牛才發現皇甫征身量極高,臂長肩寬,手如蒲扇,完全是一副武將的形象,下了車皇甫征對孫牛就是一個長躬︰「見過孫兄弟,皇甫征對你們所做之事佩服,外面守門的小子說了你們的事情了,我這就請家主下車,二弟,你也來見過孫兄弟。」

第二輛車趕車的漢子皇甫蘊也下來見過孫牛,孫牛連忙還禮,他卻是沒想到在逍遙沖和胡人干了一戰居然能夠得著許多人敬佩,孫牛獵戶出身小兵而已,這些人一見到他就客客氣氣的,作揖打躬的不停,弄得孫牛也是手足無措。

皇甫征到了有棚的車邊低頭稟報,孫牛覺得這皇甫家的人真是排場大,殊不知這是漢晉世家的規矩,比這復雜的規矩還多得很,皇甫家雖說早在西晉滅時就已經衰落,濱海的皇甫家嫡系的也只有三人,但家臣僕役卻是有上兩百人,都是連綿一百多年跟隨的忠心家臣,都是改姓了皇甫。

綴著木棍的布簾打開,車上下來了三人,當先一人須發具白,,但臉如嬰孩一般紅潤,穿一身黑袍,頭上隨便扎了一個道士發髻,身後跟隨的一個中年人,方面大口,卻是黑發濃眉,看上去氣度非常,要不是杜聰跟孫牛說了皇甫家的淵源,孫牛還以為是做官的呢。

最後一人身上一件月白裙裝,一個九捻蓮花帽戴在頭上,身材婀娜多姿,卻是一名女子,一簾白色紗布遮住了半個臉,只留了一雙黑白分明的妙目在外,目光流轉之間透出好奇微喜之意,雖然沒說話眼中卻像說了千言萬語。

那老年男子當先走向孫牛,到了近處就是一躬,中年男子跟著行禮,那女子微微斂身為禮,孫牛連忙還禮,老人哈哈大笑說道︰「老夫皇甫誠,這是我兒皇甫端,孫女皇甫華彩,今日聞得孫壯士義舉,老夫實在佩服,你們的傷患在那里?老夫這就去診治。」

孫牛沒想到皇甫誠如此直爽,說道︰「不敢當壯士之稱,敗兵求存而已,這是我們首領羅烈所說,也就是需要醫治之人,先謝過皇甫醫師了。」

皇甫誠性格十分直爽,也不廢話,直接讓牛車趕到了羅烈所住的地方,江裂虎幾人知道醫師來了,也出來見禮,皇甫誠就帶著皇甫端和皇甫華彩走到了羅烈床邊為他診治。

把脈,看傷,詢問孫牛羅烈的傷勢之後,皇甫誠和孫牛幾人都退到了外間,就在地上席地坐了,皇甫誠皺著眉頭想了半天,孫牛期待的看著皇甫誠,見皇甫誠這個表情,心里咯 一下,江裂虎卻是直接問︰「皇甫老先生,小七哥的傷勢倒地怎樣?」

皇甫誠說道︰「奇怪,照你們所說他的傷勢還真是不輕,不過現在看來收口不錯,而且沒有惡漏之癥,然而呼吸和心跳都是幾位緩慢,頭部也沒有傷,怎麼會一直昏迷呢?昏迷這麼長時間,進食也是硬灌,對身體為大害,真是奇怪,為正,你怎麼看?」

皇甫端字為正,這時也是在思索,听父親問起抬頭說道︰「找兒子看羅烈似乎是在一個龜息的狀態中,傷勢過重了之後就采用這種狀態來恢復,他的體質極好,但這種昏迷卻是對身體不好,不如用驚神針先將其弄醒,再用藥?」

皇甫誠頷首道︰「和我想的差不多,看來這小伙子武功是大有來歷,居然能夠用這種功法保命,和我家的龜吞之法很像,那就用針吧,華彩,你來給他用針。」

那遮住臉的女子皇甫華彩輕輕的抬手,取下了臉上的紗布,一張鵝蛋嬌顏露了出來,孫牛江裂虎幾人只覺得眼前一亮,室中生白,如芙蓉初綻江月出水,真是嬌而不媚,端莊秀麗到了極致。

女子學醫本就是為儒家不容,但皇甫華彩自幼心善,立志從醫,皇甫誠無奈只有傳授皇甫華彩家傳醫術,他只有這個孫女而已,每次出去到村間行醫,但凡有女子得病也是皇甫華彩出手,皇甫華彩臉上遮住容顏也不過是免了拋頭露面而已,其實掩耳盜鈴聊勝于無,算是照顧了父親皇甫端,也就是最反對皇甫華彩學醫的人的臉面而已。

皇甫誠要皇甫華彩動手,皇甫端眉頭一挑,想說什麼,但自己老爹說話了,他也只有悶著了,皇甫華彩開口說話,聲音清脆,三分清越七分柔女敕,孫牛江裂虎幾人都覺得從未听過如此好听的聲音︰「孫女這就動手,爺爺的清音針要拿給孫女用才效果最好。」

皇甫誠哈哈一笑︰「給你用給你用,你的針灸練得越是不錯了,這次就把這套清音針給你吧,免得你一天惦記,天天來跟我借。」

皇甫華彩大喜︰「爺爺最好了,爹爹一天就對孫女念叨,其實爹爹的針灸還沒華彩好。」

皇甫華彩稍帶撒嬌的嬌聲將孫牛幾人麻得一身毛孔張開,江裂虎不像孫牛白麻子他們馬上就控制住了自己,江裂虎一張臉漲得通紅,低下頭去不敢看皇甫華彩一眼,心里嘀咕︰怎麼會有聲音這樣好听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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