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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軻騎在馬上,不遠處一座塢寨的城牆上,士兵已經沖了上去,牆上的鄉兵還在拼死抵抗,他們哪怕是和胡人士兵同歸于盡都毫無畏懼,但是他們人數太少,胡人士兵只用簡陋的梯子就上了牆頭,幾乎將寨牆淹沒。
抵抗的鄉兵之中段軻清楚的看到還有婦人,一陣風吹來,段軻身上一陣發冷,不舒服的縮縮脖子,段軻臉色有點蒼白,被羅烈所傷之後段軻還沒有痊愈,但是那種被弱小的螻蟻擊敗的恥辱無時無刻的化成一條毒蛇,啃噬段軻的心,比所受的傷還要疼,還要刻骨銘心。
「報!」一騎飛馳,到了段軻所在處馬上騎兵下馬,單膝跪地︰「濱海出兵,人數約有六百,全部在渡口上船,往徒駭河上游去了,認軍旗為羅字,可能是在濱海的羅烈領軍。」
「羅烈!」段軻牙縫中擠出兩個字,雙目中的殺氣難以掩飾,傷口似乎又疼了起來,段軻想起了那火光中幾乎無法抵抗的身影,也想起了回到燕王行台時各族將領那譏諷的目光,像是一條條的鞭子,抽打在段軻身上。
「再探,跟住他們河面船只,看看他們在那里上岸。」段軻下令。
「是。」那名偵騎換馬離開。
段軻身後一員胡將上前︰「族長,那是傷了你的人?」
段軻沒有回頭,說話的胡將是段軻親弟弟,名段野力,在段氏鮮卑中是勇名超過段軻的族中勇士,左耳穿了一個巨大的孔,插了一個狼牙在耳孔中,身上穿的是一套皮甲,露在外面的雙臂筋骨似鐵,腰間掛了兩把刀,刀身彎曲,背後還背了一把刀,那是一把雙手使用的重型戰刀,份量不輕,要使動這樣的戰刀所需臂力很大,段野力自由力大,幼時就跟隨族中巫師修煉,成年後戰場上幾乎無敵,斬將奪旗為段氏鮮卑立下無數功勞,段軻能夠當上段氏鮮卑的族長,和段野力的支持是分不開的。
段軻衛縣兵敗,只剩了一千多兵,段野力就帶著手下兩千段氏騎兵和段軻接了攻擊陽信的任務,因為羅烈在濱海,段野力想要會一會將哥哥銳鋒軍全部斬殺的這個悍將,同時也是為段氏搶掠的好機會。
中原富庶,人口財物糧食對于段氏來說是非常難得的,要想壯大部族,就要沖在第一線,不然別人搶得的東西怎麼可能分給你?段氏從來都是強悍的,要洗刷恥辱,也要獲得人口財貨,才能夠真正的在燕國站住腳,這一點段軻和段野力都是一清二楚。
「野力,你要小心那羅烈,雖然我恨不得千刀萬剮了他,但他卻是是個好對手。」段軻的聲音沒有言詞中的平和,突然加大了聲音︰「傳令,將此寨所有人全部斬殺,不可放過一個,清理完馬上出發,到陽信扎營。」
傳令兵戰馬飛快的往前方塢寨而去,寨牆上的抵抗幾乎沒有了,突然,寨門大開,排列在寨外的一千騎兵開始移動,戰馬一匹匹的沖入寨門,青山寨被攻破了。
「還跟著我們?」羅烈低聲問江裂虎。
江裂虎放下手中的木碗,咽下口中的餅子︰「入夜前起碼有兩隊騎兵跟著我們,我們船隊目標大,速度又慢,沒辦法擺月兌的。」
羅烈點點頭︰「距離水口灘還有多遠?」
「快到了,是不是直接上岸?」
「嗯,水口灘地形十分有利,靠近河邊的那塊灘涂剛好有一塊高地相連,我們的大船也能夠靠過去,今夜就要將向外的寨牆立起來,胡人就算來得再快也要三天,我們就是搶這三天時間,東西卸完之後馬上去接第二批人。」羅烈順手拿起一塊干餅,撕開來吃了起來。
江裂虎拿起沒吃完的餅,端起木碗稀里嘩啦猛吃,一邊含糊的說道︰「那我快點吃,麻子他們還沒吃呢,等下要忙死。」
江裂虎現在像是羅烈的親兵隊長,又兼傳令兵,確實是事情多,羅烈一笑,端起和江裂虎同樣的一個木碗,喝了一口魚湯,這新鮮的魚湯是船老大打上來的,足足兩尺長的一條大魚被做成魚湯,專門給羅烈送來,幾乎每條船都有魚湯吃,現在的徒駭河中的魚真是不少。
夜幕下河岸像是一頭頭臥倒的怪獸,羅烈根本看不出要在那里登岸,此時羅烈的船排在第三位,船速已經降了下來,熟悉河道的船工知道要在那里登岸,羅烈的坐船是較小的那艘渡船,上面只有一架諸葛連弩,其余堆放的全是兩米多長的連弩弩箭,滿滿一船,羅烈和他的二十親衛幾乎沒有坐處,就坐在堆得高高的一捆捆弩箭上,其余的船基本也是這個情況,從早上出發,一直到深夜,其實水路並不遠,但是每個人都感覺很是疲憊。
羅武站在船頭,身上暗色的鎧甲沒有一絲反光,他手里提了一根長槍,這是顧縣王山厚專門用祖傳手藝制作的長槍,和普通的長槍最大的不同就是槍桿,這是用桐油浸泡了三年的水檀木,三根絞做一根,長桿足足有鵝蛋粗細,槍桿頭用熟銅包住,裝上了一個兩尺來長的槍頭,一根銀尾作為槍櫻,如同短劍一般的槍尖反射出點點毫光,殺氣十足。
羅烈也得到了一根這樣的長槍,羅武將長槍帶給羅烈時,羅烈大吃一驚,本來王山望給他使用的那只鐵矛,羅烈就有熟悉的感覺,現在拿到王山厚帶來的這只長槍,羅烈問了羅武知道的制作方法之後,頓時想到了後來隋唐時縱橫于世的最強長兵器,槊。
不錯,這正是用制作槊的方法做出的長槍,隋唐時騎兵和步兵近戰最強的武器不是橫刀,是槊,騎槊和步槊,標準騎槊長九尺三寸,也就是一米九不到兩米的長度,槊鋒雙面開鋒,可掄斬劈刺,為騎兵沖陣最強長兵器,步槊有三種尺寸,一種為丈槊,長度一丈,也就是兩米三左右,這里說的是漢尺,一尺等于二十三厘米,丈槊為步兵短兵相接時候的武器,長度最短,鋒刃一般都有倒鉤,或向前或向後,也有一只向前一只向後的,這是加大殺傷力的設計,倒鉤鉤中人體的殺傷力是很恐怖的,倒鉤一個兩個不等,這種槊也稱拐突槍。
中等長度的步槊長度為丈二,也就是兩米七八的長度,槊鋒一般裝比較沉重的頭,如鐵 ,金瓜等,掄擊能破重甲,擊騎兵,也稱金瓜或者破鋒,為中距離武器,最後一種長度丈六,是一種超級長槊,長度達到三米六,鋒開鋸齒,份量極沉,基本是專門用來防備騎兵沖陣的拒馬槍,戰場上轉動極不靈活,但是組成了拒馬槍陣時,任你千騎沖陣可不破,想象一下戰馬沖擊時,這種長槍如林,可分三層,槊尾可柱地抵抗騎兵沖擊力,能夠有勇氣沖擊這種槍陣的騎兵幾乎沒有,是唐時步兵對陣騎兵的最好防御手段。
盛唐時李靖改唐軍制,五五編制,為五花陣,唐軍一個士兵戰斗時佩戴三種武器,橫刀、槊和弓弩,步兵皆可騎馬,戰時列陣迎敵,前排槍陣守陣腳,後排弓弩三段齊射,不敗者幾稀,唐時軍隊的強悍可以從怛羅斯之戰就能看出,高仙芝出兵不過兩萬,就將胡人聯軍二十萬打得只有據城死守,可見其戰斗力之強悍。
現在所有的胡人騎兵,使用的幾乎都是刀,馬上沒有使用長兵器的,比如長矛一類的,除非是武功特別高強的武士,其原因就是使用在馬上長兵器刺中敵人的時候,巨大的反彈力量能夠瞬間讓騎士的手折斷,如何消除這種反彈力,就成為了能夠在馬上使用長兵器的關鍵。
西方的騎兵長槍如林的推進,在于西方人的長槍使用了隻果木制作,隻果木做成的長槍最大的特性就是脆性,當這種長槍刺中敵人的時候,巨大的沖擊力一作用,長槍就會從中間粉碎,從而保護騎士的手,然後騎士棄槍用長劍砍殺,這種槍是一次性使用的物品,屬于消耗品。
但是槊卻不一樣,中國人的智慧很好的解決了這個難題,槊的制作在漢代就出現了,一般是用很好的木料,用藥熬去木料中的油脂,然後用桐油浸泡,兩頭固定拉直,最簡單的槊桿只是用一根木料一次成型,浸泡時間越長槊桿越堅韌,好的槊桿是用指頭粗細的木料,先浸泡一年左右取出,然後用三到四根這種細木料絞合成一根槊桿,然後再次浸泡一年,使其成型,最後一年采用雙頭固定拉伸,最後成為合格的槊桿,取出之後槊桿上面還要涂上動物筋骨熬成的膠,然後用銅箍或鐵箍包雙頭,貴重的用馬鬃和銀絲金絲所制絲線細細裹纏,都是用雙環扣的專門編法,就是像鐵鏈那種環環相套的編法,目的是防止被武器砍斷絲線之後整個槊桿上的線全部掉落,這種編絲線的都有專門的傳承,稱作金編,可見槊制作的困難和金貴。
這種制作出來的槊桿,其堅勝鐵,刀劈不能斷,剛柔相濟,彈性十足,掄動時能夠發揮出大得多的力量,重量也輕,裝上槊鋒時在騎兵沖鋒時使用,即使刺中敵人富有彈性的槊桿也能夠卸掉反彈力,保護騎兵的手臂,而且可以繼續使用。
馬上使用長兵器的好處誰都知道,控制範圍大,掄動的力量要遠遠高出刺擊,所謂一寸長一寸強,不是沒有道理的,漢末蜀國勇將張飛,所使的丈八蛇矛,多半就是一種鋒刃特長的奇形槊(後世一些腦殘電影中將領在馬上使用硬梆梆的長兵器,還急速沖鋒之後刺出去,在作者看來完全是一個「二」字能夠形容的,那樣有幾條手臂給廢掉幾條,民族英雄岳爺爺的大槍可也是有彈性的)。
槊的制作不但費時,而且費用很高,光是能夠浸泡整個槊桿的油就不是小數目,不是家境富裕的人家,根本不能夠使用,因為這個原因,不能夠使這種威力強大的武器普及,一直到隋時才在府兵制下得以解決,隋兵所用的槊當然不是那種金貴貨色,但每個兵府有專門制槊的地方,府兵的武器槊桿就由制槊的槊造庫制作,戰時發下,隋兵即強于當世。
當時隋唐對于制作武器的地方稱呼是用倒裝,鎧甲制作稱呼為甲造,橫刀制作為刀造,這些特征是名詞在前而動詞再後,仰慕中華文化的倭國就學了去,所以現在日語的倒裝習慣就是從那時傳下來的,就是名詞在前動詞再後。
扯遠了,平底的船只沖上灘涂,羅武第一個跳上岸,前面兩艘船都是運兵最多的船只,是濱海的兩艘貨船,足足裝了兩百二十人,每船裝了一百二十士兵,羅武一跳到岸上,就發現腳下一軟,一看才發現半支鞋子已經陷到了泥中,一拔起腳發出「咕嘰」的聲音,很是費力。
「軍主,這里的河岸是最高點,淤泥還好,其余的河灘淤泥能夠陷到小腿,根本不能行走。」站在船頭的船老大喊道︰「軍主切記不能往兩邊去,一百步外人陷進去可難出來。」
羅武嘿嘿一笑,拔腿就往里走,隨著下船的士兵努力的聚攏,跟在羅武身後往岸上的高點而去,不時有士兵因為腳下的淤泥跌倒,那可是馬上變成了泥人一個,羅武卻是不受影響,飛快的登上最高處。
左右黑沉沉的沒有什麼動靜,羅武不敢大意,派了三卒士兵向前面和左右搜尋過去,自己則指揮剩下士兵擺出一個半月陣,守住登岸點。
下了人的船只變輕,船上的船夫跳下船,用力的將船重新推回水中,江船都是平底,所以能夠擱淺之後再次下水,要是換了尖底船,那就是只有擺在岸上了。
讓出了登岸點,兩艘船往後退去,然後羅烈的船只靠了上去,跟著羅烈後面的大小漁船都紛紛靠了岸,船頭都掛上了漁燈,讓士兵能夠看見登岸,一些船還沒有靠岸就在潛水中停了下來,船上士兵如同下餃子一般跳進水中,一朵朵白花在船邊開放,場面頓時有些亂糟糟的。
羅烈搖搖頭,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麾下士兵給不少都是不同水性的,三分之一的士兵在船上暈船,還好時間不長,不然只怕沒幾個能夠保持戰斗力,而且從船上登岸也是第一次,能夠有這樣表現都不錯了,不少士兵看著船邊的水面,猶豫了一下還是跳了下去,對于不會水的士兵來說,這已經是勇氣的表現了。
運送物資的船都靠了岸,最麻煩的就是諸葛連弩的卸貨,馬維打著赤膊指揮將作營的工匠下貨,一塊塊的木板被推到淺水處,裝了泥土的土袋一墊,再鋪一層木板,就變成了一個簡單的碼頭。
五十幾個民夫將一捆捆的三米長短的木頭往岸上搬,羅烈上了那塊地勢最高的江邊高地,問羅武︰「怎麼樣?有動靜嗎?」
羅武︰「派了人去了,沒發現有動靜。」
羅烈︰「那這里只留兩百士兵,二哥你警戒,剩下的士兵幫忙鋪設碼頭卸貨。」
羅武︰「好,交給我。」
羅烈轉身下了堤岸,三百多士兵加入,馬維手中的勞力大大加強,到了後半夜就將五具諸葛連弩都卸了下來,剩下的貨物就要好辦的多,當船隊離開的時候,天色已經蒙蒙亮了。
羅烈看著亂糟糟堆滿了東西的灘涂,不由苦笑,這種效率和速度,要不是胡人還遠,只要來個兩三百人,登岸就是個笑話了,走過羅烈身邊的士兵和馬維的手下,大多數都是滿身淤泥的狼狽模樣,半夜登岸看來幾乎人人都在泥中滾了一圈。
一條由木板和泥袋搭成的碼頭由灘涂伸到了淺水區,馬維還在吆喝著人將這個碼頭加固,羅烈看著東邊慢慢消失的船隊,想到明天船隊再來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狼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