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好人──不,是好神,都沒好下場。
在被押著上輪回台前,他仰望著天,含著悲憤的淚,心里滿是冤屈和苦悶。
這世上最悲慘的不是做壞事有報應,而是明明好心助人還被陰,而且陰你的還是權力比你大很多的頂頭上司。
想他,堂堂一名天庭將軍,一生清廉,在天庭素有剛正不阿的好名聲,多少仙女暗戀仰慕他。
他從不做虧心事,他正直果敢,他向來樂于助人──對!他就是敗在最後這四個字上,然後被天帝降罪,打入凡間,說什麼他連當個「抓爬仔」都當不好,要他打掉重練,挑戰愛上「軍師」的道德禁忌,看能不能不要再栽在屬下手上,要他經歷女禍和情劫……情劫他能懂,可女禍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他會有很旺的爛桃花?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重點在──他明明很無辜,明明是冤枉的呀!
早知幫人有罪,他就不會答應那該死的天兵幫他看守南天門,結果讓自己變成幫助牛郎織女私奔的共犯!
他媽的──早知道當好人會被陷害,他絕對不再樂于助人;早知……嗷,一切難買早知道呀!
他恨,他悔,他他他……他、不、服!
他要上訴──天帝卻完全不听他解釋!
他媽的!那個天帝臭老頭──要不是怕再被罪加一等,從人道變成畜生道,他早在被押出凌霄殿時破口大罵。
罵不得,他能在心里詛咒吧!
死天帝臭老頭,說什麼他犯了天條,罰他下凡歷劫,臭老頭以為他不知嗎?他根本就是為了護住自己女兒和女婿。
呸!說什麼罰牛郎織女只能在每年七夕見面,誰不知道仙界一天,人間一年,這跟讓他們天天見面有什麼不同?
他明明就很無辜,卻在陷害中變成了共犯,被除去仙職,輪回受劫,這還有沒有天理?
死老頭,他咒他不舉,咒他早泄,咒他成太監──
轟──一聲響雷。
在心里詛咒的人雙肩一縮。
蒼天已死呀!
連在心里詛咒也不行嗎嗎嗎嗎嗎嗎──
「老大,請節哀順變。」站在他右側的天兵,語重心長地拍他的肩。
「老大,安心上路吧!」」左側的天兵心情沉重地吐出這句,然後在響起第二道雷聲時,腳抬起,用力一踢。
「哇──」瞪著上方那兩名朝他揮手道別的天兵,他發誓,他再也不要當好神──不,是好人人人人人……
※※※
這時,人間某間府邸。
種滿雪梅的後院,幾名女子坐在亭里悠哉地嗑著瓜子聊天,一名男人則在亭外焦急地來回走著。
屋里,不斷發出女人淒厲的尖喊。
「怎麼這麼久,都兩個時辰了……」男人碎碎念著,每听一聲女人的哀叫,他的心就抽一下,再也忍不住撲到門前,含淚跟著吼,「雨兒!我的雨兒!愛妻,妳要撐著呀!」
相較于男人蒼白緊張的臉色,坐在亭里的五名女子臉上不見一絲憂色,見天色差不多了,正打算叫人傳晚膳時,房里突然傳出驚天地泣鬼神的嬰兒啼聲。
這哭聲嚇得眾人皺眉縮肩。
「哇,這哭聲真響。」一名女子驚訝眨眼,她還是第一次听到這種跟打雷一樣的哭聲。
「看樣子很健康。」另名女子跟著附和,掏掏被震得有點聾的耳朵,「走吧,小六生了,咱們可以進屋吃晚膳,不用在這吹冷風了。」
五名女子一同起身,而守在門里的男人也開心地推開房門,這時,房里傳出驚嚷。
「男的!是男的呀!」
男的?
五名女子齊望一眼,瞬時像風似的沖出石亭,推開正要進屋的男人,幾乎是搶著擠進屋里。
最先進去的是樊家大女兒。
「娘,妳說什麼?是男的?」她沖到娘親面前,看著剛生出來的皺巴巴肉團,眼楮直視嬰兒腿中間。
後面四道身影也擠上來。
「哇!真的有小雞雞耶!」樊家老五興奮地看著剛出生的外甥,不敢相信地伸手彈了下那比她拇指節還小的小雞雞。
「哇哇──」非禮!非禮呀──還留有一縷神識的天將大人憤怒踢腿,整張臉糾結成團──不過沒人發現,因為剛出生的嬰兒本來臉就是皺的。
「小五,妳小心點。」樊家老三拍掉五妹的手,白她一眼。「不小心把這塊肉彈掉怎麼辦!」
這時,一名年約七旬的老婦快步走進屋里。
「太君,您走慢一點呀!」幾名婢女緊張地跟在她身後。
「讓開讓開!讓我看看!」老太君手上的御賜龍杖不客氣地拍開擋在前面的孫女們。
當看到男嬰時,她激動得手都抖了。
「天呀!」布滿皺紋的老手模向男嬰腿間的小雞雞,眼眶含淚。「真的是男的!」蒼天有眼呀!他們樊家終于有男丁了!
「嗚哇哇──」別模!有什麼好模的──羞憤欲絕的天將大人用力揮手踢腿。
「對呀!太君,真的有小雞雞!」樊家老三不甘寂寞地跟著戳。
「哇哇哇──」天將大人氣得臉紅。這些人……這些女人……他、他……厥了。
在天將大人悲憤昏厥的那一刻,他彷佛听到第三道響雷,還有某個臭老頭奸詐的笑聲──嘿嘿嘿,既然都下凡了,以前種種就都該遺忘呀!
什麼?!天將大人終于受不了這最後一個刺激,昏厥時,最後殘存的一縷神識也消失。
「咦,怎麼不哭了?」
「是不是餓了?」
「可餓了不是會哭嗎?」
眾女面面相覷,再看向又小又紅又皺的小肉團,然後──
「大夫!快叫大夫呀!」
一片混亂里,樊家三代里唯一的男丁──樊玉麒自此迎來他悲劇的日子,嗷嗚──
※※※
藍天下,冰冷的寒風呼嘯,四周山峰矗立,靄靄白雪覆蓋,明明有陽光,卻消融不掉尖峰上堆棧許久的厚重霜雪。
一只獵鷹飛過天際,銳利的雙瞳正在尋找今日的獵物,一聲轟隆戰鼓,嚇得牠嘶鳴一聲,本能想逃離,卻又敵不過心中好奇,在空中盤旋幾圈,立在峰頂,側著頭,睜著黃色的眼珠盯著下方。
谷底,黑白兩軍對峙,仔細看,黑白兩軍皆赤手空拳,手上沒有任何武器;再仔細看,白軍的人數可說是黑軍的兩倍;再再仔細看,您會發現,白軍不只個個長得雄壯威武,而且波濤洶涌。
相比白軍的高壯,黑軍就瘦弱多了,可氣勢卻絲豪不弱,還朝白軍叫囂。
「妳們這群臭婆娘!老子今天絕對要把妳們揍得叫相公,讓妳們哀得比在床上還要響!」這渾話讓眾男人發出吼聲,叫好。
「老臭頭,你就吠吧,反正你的嘴巴永遠比你下面行。」一名女兵用嬌滴滴的聲音回話,連看眼老臭頭都不屑,直接拋個媚眼給站在黑軍前頭的少年,「小將軍,要不要跟奴家在一起呀?不用揍,奴家心甘情願叫你相公,還會讓你夜夜銷魂唷!」
「操!」女將口中的老臭頭大叫。「孫大娘,您老都啥歲數了還肖想我們將軍,也不想想妳的年紀都可以當我們將軍娘了!」
「呸!」孫大娘瞪過去,嬌媚地撥個頭發。「你沒听過女人四十如狼虎嗎?」然後再嬌嬌地看向少年將軍,饑渴地舌忝唇。「小將軍,今晚來我營賬吧!」
「靠!我們要保護將軍貞操!」老臭頭揮手大吼。
「保護將軍貞操!」眾男兵吼著附和。
要被保護貞操的少年將軍面無表情,連眉毛都沒動一下,沉默地直視白軍將領。
卻不知他這模樣讓正處于狼虎年紀的一票娘子軍不斷在心里狂喊,她們的小將軍不管何時都是這麼可愛呀!
明明在軍營,天天被陽光曝曬,可她們的小將軍仍然白女敕女敕的,唇紅齒白的俊俏模樣,利落的短發讓他看來更顯稚女敕,右耳的黑金耳飾非但沒讓他增添一絲男子氣概,反而襯得本就漂亮的五官更加秀氣,怎麼看,這都像是一個被養在深閨的柔弱小公子。
自少年來到軍營,從一個小兵開始,多少女兵明里暗里地吃他豆腐,夜夜混進他帳里企圖啃掉可口小弟弟,可沒有一個人得逞。即使少年當上將軍,天天繃著一張臉,可每每看到漂亮可愛的小將軍無表情的模樣,只讓眾娘子更想推倒他。
「噢!小將軍愈看愈可口,我一定要奪下他的貞操!」
「奪下小將軍貞操!」眾女齊吼,發亮的眼楮幾乎要剝掉少年將軍身上的衣服。
身為一塊被垂涎的肥肉,樊玉麒仍是一臉正經,他抬起手,止住身後男兵的噓聲,同時,白軍將領也抬手,身後的娘子軍也一同安靜。
「小麒兒,打個賭吧。」樊玉琳望著自家麼弟,俊美的臉噙著一抹痞笑。
「賭什麼?」跟他的長相一樣,樊玉麒的聲音也好听得緊,像一潭清泉,干淨清澈。
樊玉琳搔著下巴,一臉不懷好意。「這次我們賭特別的。這樣吧,你們要是輸了,小麒兒,今晚就獻出你的初夜吧。」
眾女發出狼嗥,眼楮更亮了,齊聲大吼︰「將軍英明!」
「這怎麼行!」眾男兵急了。「將軍你不能答應呀!」
「你們覺得自己會輸?」樊玉麒淡淡瞄向身後將士。
「屁!我們怎麼可能會輸這些女人!」男人咆哮,個個臉都氣紅了。
輸給這些女人是恥辱──雖然目前戰績是五勝十三敗──娘的!這群女人太剽悍了。
「很好。」樊玉麒點頭,對自家將士的士氣感到滿意。「好,我賭。」他答應自家大姊的賭注。「不過我要再加個賭。」
樊玉琳挑眉。「加賭什麼?」
「不只賭我的初夜,也賭我身後這些人的初夜。」頓了頓,樊玉麒面無表情地再補充一句,「後面的,初夜。」
「……」眾人一片安靜,男人們的臉色全泛青。
樊玉麒無視黑軍的青臉,輕幽幽地吐一句,「你們要是輸了,我就把你們統統送進小倌館!」
「好。」一抹清雅的聲音飄進戰場。
崎嶇的山峰上有著一塊平穩的石台,聲音就由石台上發出。
戰鼓,就在石台上,一名女將手執鐵棒,站立在鼓旁,石台中央,有一幾一軟榻。
短幾上放著刻著華麗瑰紋的青銅香爐,龍涎香的獨特清香自青銅香爐幽幽飄散,盛著熱水的白玉小碗煨著桂花酒,黑色漆盒擺放著精致可口的小糕點,兩名婢女站在軟榻旁,一人執起白玉壺倒酒,一人用縴縴玉指剝著葡萄,放進男人嘴里。
男人,斜臥在軟榻上,紫色的直裾滾金絲長衫看得出手工細致且質料價值不菲,烏黑的長發簡單地以金色絲帶半束起,月兌出絲帶的發絲慵懶散落,修長的手指拿著金色長煙管,細看下,煙管上刻著繁復精美的曼陀羅花紋,就跟男人從雪白頸背延伸到右眼角的曼陀羅花刺青相映襯。
瑰艷的刺青讓男人本就俊魅的長相更顯魅惑,紅如血的唇輕揚,美得近邪氣的眼眸盯著前方的少年將軍,微低啞的聲音吐出唇瓣,「一樣的,由我當見證人吧,可以嗎?樊將軍。」
這里有兩位樊將軍,可全部的人都知道男人在問誰。
樊玉麒看向石台,對上男人邪魅的眼神,墨瞳波光不閃,淡定非常。「那就有勞軍師了。」然後看向身後臉色發青的眾漢子,抬手輕拍老臭頭的肩膀,語氣輕輕淡淡的,「好好為你們的貞操而戰吧。」
「……將軍大人不要呀!」男人集體哀嚎,幾乎想下跪了。
「軍令如山。」樊玉麒冷淡地吐出這四個字。
眾將明白他們將軍大人正經的個性,知道違抗不了了。
看向白軍那群如狼似虎的女人,她們個個神情猥褻邪惡,黑軍不禁夾緊身後的小菊花,互看一眼。
為了他們的貞操──「上呀!殺呀!」
咚──戰鼓響,兩軍撲上前,空手交戰。一面對敵人,眾將士皆褪去方才懶散輕浮的模樣,認真面對眼前敵人。
只有一個時辰,哪方還站立的人多,哪方就勝利。
兩方將領早離開戰場,來到石台,從上往下觀望戰局。
這對戰可說是軍營傳統,主要是為了讓將士發泄過多的精力,畢竟現在四方太平,沒什麼仗可打。
可操練兵士卻不能懈怠,日復一日的訓練,就是為了守衛國家,每天待在軍營里的沉悶和壓力有時會讓將士們喘不過氣,加上軍營里有男有女,多多少少會有沖突。
所以每半年軍營就舉辦一次對決,讓他們發泄多余的精力和壓力,也激發他們的得勝心。
人都是要面子的,何況是軍人,他們有屬于自己的驕傲和榮耀,就算這次輸了,下次也會努力贏回來。
借著對決,培養將士的斗志,也讓他們打架培養一下感情。
尤其是這些男士兵,輸給女人可是比什麼都恥辱,偏偏軍中的女兵們都不是好惹的。
在雪尋國里,不是只有男人能守衛國家,女人也可以。
不知是否因為雪尋國位于北方,天氣偏寒的關系,雪尋國的男丁稀少,于女子相比,數量可謂是十比一。
因此雪尋國幾乎可說是女人當家,加上地勢險峻,雪尋國又以武立國,這也造成雪尋國的女人揚名蒼瀾大陸的剽悍之名。
人人都知道,雪尋國的女人不好惹,不只不好惹,而且長得高大壯碩,貌如鐘馗,娶到雪尋國女人真是人生最悲慘的事,他們同情雪尋國的男人。
對于這評語,雪尋國的男人同聲呸!
他們雪尋國的女人只不過高一點、壯一點而已,其他該有的都有,而且能進廳堂,能上戰場,你們國家的女人行嗎?
再說什麼貌如鐘馗?呸!他們雪尋國地靈人杰,她們只是長得男人了點,這叫貌如潘安好不好!
總之,誰敢說雪尋國女人不好,雪尋國的男人絕對沖上去拚命。
大概是炮口一致向外的關系,雪尋國兵力強盛,和龍淵、澐海並列三大國,其余小國皆依附這三國而立。
雪尋國位于北方,雖然偏冷的天氣讓糧食種植不易,可山峰圍繞,地勢易守難攻,而且礦產豐富,他們用開采來的鐵礦制作武器或者做成精美的器皿高價出售,且創建一條經商道路和三大運河,發展國家經濟,百年來,雪尋國不只武力強盛,經濟也繁華,絲毫不輸給位于南方,地大物博的龍淵國。
樊玉琳模著下巴,看著戰局。為了貞操,黑軍這次可拚命了,就算被打趴了還是拚死爬起來。
樊玉麒站在旁邊,他比樊玉琳高半個頭,身形卻單薄許多,配上那張女圭女圭臉,看起來就像個未長大的少年。
任誰也不相信他已二十有三,而且十六歲就進軍營,僅僅二十歲就被君上封為將軍。
他盯著戰局,看著自家黑軍站立的人數漸漸稀少,冷淡的神情仍不見一絲緊張。
比起下方戰局,更讓他在意的是旁邊盯著他的俊美男人。
殷墨璃,三年前被君上派來成為樊家軍的軍師,沒人知道他的來歷身分,他一來到軍營,立即惹來眾人矚目。
俊美邪魅的面容,華麗鮮艷的穿著,十大箱的行李,手執瑰麗的金色細煙管,無視眾人的目光,神色自若地吐著煙霧,最重要的,竟然還帶著兩名貼身伺候的美麗婢女……這是軍營,不是讓紈子弟玩兒的地方!
軍營里的男人們憤怒了,他們在軍營里憋了那麼久,想抱女人還得等放假,而這個看起來像娘們的男人憑什麼帶兩個如花似玉的美人來軍營呀!
軍師?不!他們不服!
面對眾兵士的嫉妒羨慕怨恨,殷墨璃淡定無視,直接住進他的營賬,而且規定每天都要為他準備熱水,他習慣天天沐浴淨身。他喜靜,所以在他的營賬附近不得喧嘩吵鬧。他愛淨,所以身上髒污汗臭者,不得近他百步。他帶來的兩名婢女只能伺候他,誰敢踫他的人一根寒毛,他就把那人去勢趕出軍營。
這些命令,讓本就不服他的眾士兵更是憤怒不滿,直接告上樊玉麒,要將軍好好教訓這新來的軍師。
身為將軍,樊玉麒必須維持軍中風氣,當然不許太過特立獨行的人,而且這個新來的軍師大人行為確實太過了。
因此,樊將軍背負著眾兵士的怒氣,來到軍師大人的營賬。
沒經過通報──通報什麼?這軍營里除了樊玉琳就他最大──他掀開帳幕,卻見煙霧裊裊,可進兩人的浴涌里,殷墨璃枕著手臂,濕淋的長發披散,兩名女婢則幫他擦背和捏肩。
發現有人進來,殷墨璃抬起臉,眼角曼陀羅花刺青在熱水下彷佛妖嬈綻放,白皙無瑕的臉泛著粉暈,隱隱透著一股媚態,琉璃珠般的瞳孔映著他,漂亮的唇瓣輕揚。
「將軍大人來訪,有事嗎?」微啞的聲音低低的,像傳說中以歌惑人的魚姬。
樊玉麒突然有種不能呼吸的感覺。「沒、沒事,不好意思,打擾了。」拋下這幾句,他匆匆離開,逃進自己營賬。
在回營賬的過程里,他仍是一臉正經無表情,進營賬後,正經的表情近乎呆滯,而耳根發熱。
當晚,他作了生平第一次的春夢。
春夢內容──每回想一次,樊將軍的耳朵就發熱一次。
從那之後,他再也不敢跟軍師大人獨處,總是盡量離殷墨璃遠遠的,可目光卻又忍不住會偷偷瞄向殷墨璃,然後耳根就會發燙,心髒還會怦怦怦的跳得飛快。
這癥狀讓樊玉麒很煩惱,煩惱到沒空理會眾兵士對殷墨璃的不滿,然後過了幾天,不知怎麼回事,對殷墨璃不滿的聲音瞬間消失,那些原本不服殷墨璃的兵士看到殷墨璃就跟老鼠見到貓似的,乖得不得了。
樊玉麒不禁覺得神奇,不過他向來沒啥好奇心,既然軍中都安靜了,他也懶得去追究原因。
而且對他來說,怎麼解決他看到殷墨璃的奇怪癥狀比較重要。
可三年了,他的癥狀不但沒減輕,反而愈來愈嚴重,而且每次作春夢都夢到……噢!不能想不能想。
樊將軍的耳朵悄悄地紅了。
殷墨璃盯著那可疑發紅的耳朵,唇瓣勾起,「樊將軍,你的黑軍似乎快覆沒了。」
听到那迷人低啞的聲音,樊玉麒耳朵更紅,可神情仍是一貫的淡然嚴肅,「還有半個時辰。」他對自己的兵士有信心──當然,他們那麼想到小倌館被爆菊的話,他不介意成全他們。
被打趴的士兵瞬間集體打個寒顫,然後咬牙,爬起來。
看著那些顫抖爬起的黑軍,樊玉琳吹個口哨,然後朝下吼,「喂!妳們爭氣點,小麒兒的初夜等著妳們呢!」
這話一出,如狼虎勇猛的白軍斗志更盛,她們可是肖想小將軍的貞操很久了。
看眼下方激烈的交戰,殷墨璃抽口煙,眸光繼續落在樊玉麒身上。「看來樊將軍的初夜很誘人。」
「哈哈,那當然。」樊玉琳朝殷墨璃擠眉弄眼,「這可是我家小麒兒名副其實的『初夜』哦!」
殷墨璃挑眉,看著樊玉麒過于俊美的相貌,即使被自家大姊拿出來說笑,他仍是波瀾不驚,保持面癱模樣。
「名副其實的初夜呀……」他輕喃,唇瓣勾起邪笑。「怎麼辦呢?樊將軍,我都心動了。」
「怎麼,軍師大人對我家麒兒的初夜也有興趣嗎?」樊玉琳嘻笑,一臉痞氣。
殷墨璃起身離開軟榻,慢慢步向樊玉麒身側,朝那張正經的臉輕吐煙霧,唇瓣靠向他,聲音輕啞低柔。
「樊將軍,若能得到你的初夜,我不介意在下面哦。」
然後,他滿意的看到樊將軍正經的臉,紅了。
※※※
最後,黑軍險勝,集體保住他們的貞操。
勝利的滋味很迷人,雖然個個被揍得鼻青臉腫,可黑軍都樂得笑呵呵,看到白軍那群婆娘的時候,鼻子都往上翹了。
樊玉麒卻一點都不覺得高興,他的心情很糾結。
因為──他被調戲了。
樊將軍,若能得到你的初夜,我不介意在下面哦──媽呀,這話太過分,太邪惡了!而且樊玉麒糾結的發現他真的幻想軍師大人在他身下的模樣……完了,他竟然覺得這畫面好銷魂。
怎麼會這樣呢?想他二十三年來,從來沒對女人沖動過,結果唯一的沖動對象竟是個男人。
而且,這男人還連三年都出現在他的春夢里。
他曾問過當大夫的三姊,常夢到一個人代表什麼──當然,正經的樊家麼弟絕對不會說出是春夢,可惜他不知自己發紅的耳朵出賣了他──樊家老三的反應是欣慰地拍他的肩,感嘆自家麼弟長大了。
然後隔天,家里就煮了紅蛋,慶祝樊家唯一的男丁終于長大成人了。
樊玉琳更一臉猥褻,攬著他的肩,直問他是夢到誰?
在外闖蕩江湖的樊家老四一听到麼弟有心上人,立即奔回來,好奇清純又正經的弟弟是被哪家的閨女拐了。
可不管怎麼逼問,樊玉麒就是不招,只會用那張正經嚴肅的女圭女圭臉,義正詞嚴的跟他們說──我心中只有保家衛國,哪來的時間想那些兒女私情。
其實這話說出口,樊玉麒自己都心虛了。
可他哪可能說實話,要被家人知道他夢的對象是男人,絕對會被家里一干女人宰了。
他是樊家三代唯一的男丁。樊家先祖是開國功臣,建立無數功勛,樊家還被開國先皇封為雪尋國第一武將府。歷年來樊家家主為雪尋國立下許多汗馬功勞,掌握百萬軍馬,極受雪尋國歷任君王信任。
在雪尋國流傳著一句話──只要有樊家軍,雪尋永遠不滅。
只可惜樊家男丁不旺,到後來,上戰場的都是樊家女人。
眾所皆知,雪尋國女人不容小覷,這其中,尤以樊家女人為甚,樊家軍威名顯赫,可謂戰無不勝,而這戰無不勝的名號可是由樊家女人打下的。
人人都知,樊家女人英勇善戰,在戰場向來一馬當先,可說是雪尋國最大的壁壘。
樊家女子不外嫁,只招男入贅,可不知為何,生出男丁的機率卻極少,而在最近三代里竟都只生女娃,直到樊玉麒,終于有一個男丁。
身為樊家唯一的男丁,要以為會受盡寵愛,被縱容成不學無事的紈子弟,那就錯了。
就因為是唯一一個男丁,所以樊玉麒被管得更嚴。他上有四個姊姊,大姊從軍,二姊進朝堂,三姊學醫,四姊則在江湖佔有一席之地,而這四個姊姊,對麼弟更是嚴厲。
他從小不只學四書五經,還得熟讀各家兵法,早上天沒亮就被挖起來蹲馬步練功,練完功,還要接受四位姊姊的教──所謂的教就是跟她們比試,而年幼的他絕對是被當沙包打,照樊家三姊的說法,學武第一步,就是要耐打。
直到他在十六歲那年終于打贏樊家四姊妹後,隨即被樊玉琳扔進兵營,從最底下的小兵干起,打仗時,他絕對被丟在最前鋒,樊家大姊曰︰要成為人上人,就是要不怕死。在種種磨練下──主要是樊家大姊的磨練──他艱辛的從一個小兵成為將軍。
他知道家里女人對他的期望,所以他嚴以律己,不許自己犯任何一絲錯誤,就怕讓家里人失望──正直的樊將軍絕對不會承認是家里的女人們太可怕了,讓他不敢犯錯,因為犯錯的下場會很慘。
可現在,他卻犯了生平最大的錯。
樊玉麒再次從夢里驚醒,他粗喘著氣,額頭冒汗,口干舌燥,而下月復凝著一團邪火。
他仍記得方才的夢。
夢里,邪魅的男人貼著他的身體,濕潤的唇含著他,舌尖輕巧地探進他嘴里又狡猾退出。
手指貼著他的胸,他的心跳聲大得兩人都听得到。
「你的心跳好快。」低啞惑人的聲音在他耳畔輕吐熱氣,齒尖輕咬住他的耳垂。「想要我嗎?只要是你,我願意在下面。」
這話,多麼誘惑人。
樊玉麒紅著臉,幾乎是饑渴地看著他。
男人躺下,右腳蹭著樊玉麒早已高漲的,黑眸蕩著挑逗,粉色的舌尖輕輕舌忝著唇,性感撩人的模樣讓樊玉麒快壓抑不住心中的獸性。
「玉麒……」看起來柔軟又可口的唇瓣輕啟,低低幽幽地,撓動早已蠢蠢欲動的心。
每每听到那低啞的聲音這麼喊他,樊玉麒就覺得激動,只有在夢里,那個人才會叫他的名字。
看著那俊美得近乎邪魅的臉龐,樊玉麒再也壓抑不住心里的渴望,撲了上去。
在撲上的那一瞬間,他驚醒。
可月復下的火熱卻是那麼鮮明,他仍深深記得那個人的妖魅,還有他身上淡雅的龍涎香。
過了許久,終于平撫狂囂的,閉上眼,樊玉麒覺得自己精疲力盡,而且,他不得不承認一件悲慘的事,一件他逃避三年的事──
他,斷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