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正式的,我爹以前是地藏王廟的廟公,他異想天開的在地藏王廟辦識字學堂,讓下河區的孩子每天未時過後去學識字,不過參加的孩子沒有很多就是了,下河區日子過得窮,讓孩子花時間識字,不如趁那時間去打工。」因為就算他們的孩子能識字,他們也沒錢讓孩子參加科舉考試,根本白費力氣。
胡天命記得苗蘭蘭的爹娘因為瘟疫,雙雙走了,這讓他沉默了起來。前幾天他說要借錢給蘭蘭,讓她差點跟他翻臉,所以縱使他對凡人那些貧富情結一點都不懂,但隱約知道這是蘭蘭的禁忌,于是他沒開口說要出錢讓她弟弟妹妹上學--話說回來,如果蘭蘭再嫁給他,說不定他就能開口了吧。
嗯,好,就把這個目標記下,回家再研究怎麼努力。
「那,不然這樣,」他拉過苗蘭蘭的手,苗蘭蘭還沒反應過來,她那雙一點也不細致的雙手就被他握住了。胡天命專心地扳著她的手指,完全沒意會到自己模人家小手模得很大方。
「這個法印可以把絕大多數心懷不軌的邪魅彈開。」他還沒想好是否該告訴她玉佩的事,他相信不用他多說,那塊玉佩對蘭蘭來說一定很重要,否則以她家的情形,再加上蘭蘭的個性,那塊玉早就被當掉了,但是他教的手印如果配合玉佩,八成以上的精魅妖怪都會被打入地獄,那不能說是好事,每傷害一只精魅,玉的靈性就會減一分,只是戴在身上不使用,倒是可以保她一世不受邪魅妖物侵擾,他還是希望她戴一輩子。
苗蘭蘭有些狐疑地看著他,「你怎麼會這個?」剛才在張家,她很清楚六姨太身上的鬼魅是胡天命趕走的。
胡天命不想對茁蘭蘭說謊,但眼前,他也不認為她會信他的話,「我的肉身雖然睡很久,可是靈魂一直在天上,跟天上的神仙學的,你信嗎?」
苗蘭蘭想笑,但話說回來,也沒有更合理的解釋了不是嗎?
但是,要是光靠手印就能降妖伏魔,那這世上就不需要神佛啦,胡天命當然知道這點,有靈性的生靈身上有真氣,與邪魅對峙都會消耗真氣,凡人凡物需要積年累月地調養才能回復真氣,各派的修仙與修道人最終目標就是讓真氣源源不絕,至于神人如他,當然早就達到那個境界。胡天命沉吟了半晌,今天他趕走張家的怨靈,但倒沒有消耗真氣的虛弱感,看來他的神力或多或少還是在的--也許他的大老板貴「神」多忘事,忘了收回他的神力也說不定,保險起見,他還是別太高調,能偷偷用就不要光明正大地用,免得到時被祂老人家發現後反悔,決定收回他的神力,那就不好玩啦!
那麼,他能分一點真氣給蘭蘭嗎?這真是好問題,也許他該試試?
苗蘭蘭見胡天兵竟然發起呆來,一方面不好意思收回被他握住的手,一方面又有些擔心。
他該不會……又傻了吧?
「天命?」
胡天命覺得把真氣過給苗蘭蘭,真是個太聰明的主意,他實在太佩服自己了!
于是他雙手捧住苗蘭蘭的臉蛋,將自己的唇湊上了她的,還不要臉地以舌頭撞開她緊閉的唇……
「……」苗蘭蘭呆住,石化了。
就算他們成過親……噢,胡天命可能忘了,身為他的妻子,她還曾經替他處理過一些貼身的、私密的問題,比如替他洗澡,在他如廁後替他穿衣穿褲什麼的,那時她也曾經很害怕、很膽怯,但到底不是一般大家閨秀,膽子肥了點,其實胡天命也不難看,久了倒也習慣了。
總之,她雖然連他的都看過了,但是,她卻從來不曾單純地和他手牽手,從來不曾體會愛情的甜與澀,更從來不曾接吻--不管胡天命這蠹蛋在想什麼,她知道唇踫唇代表什麼,她以前不曾和自己的丈夫做過,現在這個「前夫」倒是主動做了……
在不合時宜且眾目睽睽的場合!
好半晌,胡天命才退開,「你覺得如何?」有沒有真氣豐沛的感覺?
「……」苗蘭蘭瞪著他,臉蛋又紅又燙,羞窘得無法開口。
奇怪了,是真氣過得太多嗎?她怎麼看起來一副氣血逆流的模樣?胡天命擔心地模了模她的臉蛋和額頭,又握住她的手腕探了探脈門……
嘩!怎麼這樣?她怎麼心律不整啊!懊不會真的過太多了吧?
還是吸一點回來好了!他又貼向她,後知後覺地在那股柔軟的、曾讓這個身體想念得心痛的甜美氣息里恍忽了,他的唇幾乎已經貼上了她的。
都說情愛能醉人,怎麼這回卻突然驚醒了胡涂的他?胡天命太遲地明白自己做了什麼蠢事,但是苗蘭蘭僵硬呆傻的模樣讓他有點心癢,生平第一次,他忍不住想惡作劇,還是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才退開,但他白皙的俊臉也紅了。
「,我……」老實說他剛剛沒想到那麼多,會被揍吧?「我覺得這里花前月下挺不錯的。」
「……」哪來花前?哪來月下?苗蘭蘭只感覺到周圍有許多刺得她的臉頰更熱的注視,不知何時他們旁邊圍了一群鄉民指指點點地。
「啊,抱歉。」胡天命笑嘻嘻地,「我和我娘子忘了先回家再親熱。」他拉起以一只手蓋住眉毛以下,不想面對現實的苗蘭蘭,「娘子,咱們回家再親,說不定明年就能請大家吃滿月酒了……」他拉著苗蘭蘭很快地穿越人群。
還滿月酒哩!
離開城隍廟,胡天命根本不分東南西北,「怎麼走啊?」
苗蘭蘭真不知他是臉皮式厚,還是少根筋?她直接領著他往安平橋的方向走,而胡天命手也沒放開她的意思,苗蘭蘭瞪了他一眼,卻見他笑得一臉無辜,「我怕迷路,你要牽好我啊。」
「……」這家伙根本是不要臉吧?苗蘭蘭好氣又好笑,但想要讓臉蛋別那麼燙卻做不到。
餅了安平橋,來到她出生的下河區,苗蘭蘭臉上的神色卻黯淡了下來。她本想收回自己的手,告訴他,他們不適合,當年他是傻瓜少爺,行動不能自理,她與其說是他的妻子,不如說是胡老爺買下來照顧他的人,現在他已經不再是傻瓜了,她也早已被胡家休離,他實在不應該再和她走那麼近……
可是苗蘭蘭抬起頭,看著他喜悅期待的神采,又默默把那些話吞了回去。
餅陣子再說吧,反正他總要離開的。
苗蘭蘭卻明白,這不只是為了不想在這時候潑胡天命冷水,不只是為了請他一頓飯,也許根本是因為她已經有點舍不得放手了吧。
外三里實在不是什麼讓人可以向往的地方,尤其它是雪松城里唯一鄰近惡名昭彰的外四里的地區,外四里是什麼樣的鬼地方?在雪松城,大人嚇唬哭鬧小孩的話,不是虎姑婆,也不是牛鬼蛇神,而是威脅要把他們賣到外四里。
「這就是我從小住到大的地方,很簡陋吧。」苗蘭蘭自我調侃道,這座大雜院,還比胡天命自己住的別苑小很多,但是里頭卻住了不只她和弟弟妹妹。
「感覺很熱鬧。」胡天命並不懂什麼恭維或虛應,苗蘭蘭可能會以為他從沒見識過胡府以外的世界,但她可想錯了,他對凡間的一切都竄到好奇,是因為有趣,想親身經歷看看,然而對凡間的百態,他在南天門站崗時可是每天按時收看的,因為……那是他當時唯一的娛樂啊!
破敗的四合院里,苗蘭蘭教導弟弟妹妹必須維護整齊和干淨,小表們倒是很听話,中央的廣場上看得出來是大雜院里平日放飯的地方,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一見到胡天命到來,小表們都雀躍地主動幫他們挪來椅子。
「大姊坐這邊,所以姊夫坐這邊。」小囡很大人模樣地將每個人的椅子推到位置上。
「小囡好乖。」胡天命看著應該才三歲大的小囡,再看看苗蘭蘭其他弟弟妹妹,忽然想到,小囡的年紀怎麼算都跟蘭蘭爹娘去世的時間不合吧?而且,怎麼有爹娘這麼偏心,大女兒叫蘭蘭,余下的,大妹,大寶,二妞,石頭,小牛,小囡……胡天命暫且把疑問擱在心里,因為大雜院好久沒這麼熱鬧,女人們全進廚房張羅飯菜,于是他讓四名護院幫忙把院子做個整理,順便看看有什麼能做的活就順手做一做。
胡天命這才知道,大雜院里如今能工作的男丁,就剩一個大胡子梁仵作,和蘭蘭的三個弟弟--最小的那個才六歲!雪松城就這麼一個件作,一忙起來經常不在家,而大胡子當仵作的那份微薄薪水,幾乎是整座大雜院的主要收入來源,余下還有崔婆婆,他記得蘭蘭的廚藝就是和崔婆婆學的,大胡子的媳婦是專賣秘藥的藥婆,西面大胡子家門外就曬了一批批味道難聞刺鼻的藥材,那些藥材詭異的形狀與色澤讓他一點也不想知道它們是什麼做成的,北面的屋子里還有值瞎眼的老人家,一伙人忙著時他就坐在他屋子門外,他總覺得老人家好像其實看得見這院子里的所有動靜。
東面,也就是苗蘭蘭和弟弟妹妹們的住處,緊臨屋牆處開了幾片小菜園,菜苗綠秧秧的,胡天命忍不住微笑,撿個閑置的地方種菜,確實很像蘭蘭會做的事,只要有機會,她就會想著怎麼給家人找到更多的資源。
「你怎麼買那麼多肉干?」苗蘭蘭被梁大嫂和崔婆婆從廚房趕出來。胡天命的用心老人家們怎會看不出來?不過是多幾張嘴吃頓飯,用得著大包小包地搬那麼多東西來嗎?他們采買年貨都沒那麼豐盛過。
早听說胡家少爺醒了,雖然蘭蘭總是一副不願高攀的泠淡態度,在大雜院里時提都不提一句,可老人家們這幾日卻不斷听到幾個小表姊夫長、姊夫短的,他們才知道醒來後的胡天命不只天天往鋪子里跑,對他們蘭蘭更是噓寒問暖的,體貼入微,連帶愛屋及烏地對小表們也幾乎有求必應,今日胡家少爺甚至不嫌棄地來訪,他們一見胡天命,果然性格也好,待人也好,尤其是對他們蘭蘭,更是可圈可點。
世間最難得有情人,能夠破鏡重圓,該有多美好?他們的好丫頭該有個好人家疼惜,兩個老太太當下不由分說的替蘭蘭制造起機會來了,要她到外頭陪著胡家少爺,可別怠慢了人家。
院子里,胡天命這大少爺正非常大方地指揮他家的護院劈柴、修屋頂、補圈欄,對苗蘭蘭的問題只是隨口應道,「吃不完就放著,反正肉干可以放很久,你們可以慢慢吃。」
丙然如此,苗蘭蘭也猜到他想幫她,而幾片肉干,可以讓人吃飽,讓正在成長的弟弟妹妹多吃幾餐豐盛的,比起說要借錢給她,這反而讓她無從拒絕起,所以她也只好吶吶地道謝了。
「抱歉哦,本來說我要請你們,結果……」這頓飯既不是她出錢,也不是她出力。
「你師父出馬,肯定更讓人食指大動。」
苗蘭蘭一臉得意,「可不是我吹牛,當年上河區有許多大酒館重金想聘請崔婆婆去掌廚呢。」
「她怎麼沒去?」
「身子不好,酒樓的廚房可不是開著玩的。」苗蘭蘭簡單地一語帶過,可看她眼神閃爍的模樣,看樣子還有內情啊?胡天命雖然好奇,但也不打算探人隱私,不過他突然想到,其實苗蘭蘭在內一里已經有了鋪子,她跟弟弟妹妹大可以不用再住在大雜院里了吧?